《相思系有时》34三十三、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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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闵把她的电话挂断,随即关机,他不愿意接到她的电话?赵有时此刻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等她赶到医院,姐姐已经被送入手术室。
    邻居住在三楼,九点半左右下楼扔垃圾,突然发现赵家大门打开,而赵有为则后脑朝下,倒在楼梯底昏迷不醒,邻居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又喊人打电话通知赵有时。
    丁士磊见赵有时目光呆滞,坐在那里四肢僵硬,走过去蹲下来,轻声说:“别太担心,你邻居说你姐只是摔下楼梯,那段楼梯十几个台阶,按理说不会出大事。”
    赵有时张了张嘴,似乎发不出声音,她尝试几次,终于开口:“可是……她在手术……”
    不会出大事,又怎么会手术,丁士磊无法安抚她,看一眼搁在座位旁的手机,他说:“翟闵可能正在开车,外面大风大雨接电话危险,我们晚点再打给他,嗯?”
    赵有时没有回应,扭头盯着手术室,双拳紧握,不安地搓着大拇指,胳膊难以控制的颤抖,丁士磊握住她的双拳,用力捏紧,一直蹲在她面前,直到双腿麻木也不自知。
    手术不知进行多久,赵有时看不见时间,她的呼吸时不时停止,心脏仿佛随时能跃出来,她需要讲话来缓解情绪,可是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姐姐很好,很善良,很好。”
    姐姐是最好最好的人,没有人比她更善良坚强,她在三岁不知事时就已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谁也不知道玩游戏竟然会让一个小孩失去右腿,而当她醒来,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腿发生了什么事。
    赵有时的出生在父母的计划之外,当初邱静玲说什么农村生二胎,重男轻女,其实都不是,她们家刚好符合政策,姐姐是残疾人,父母生二胎不用罚款,于是她出生了,从小到大,父母忙于赚钱养家,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顾她。
    “她真的很好,我姐真的非常好。”
    姐姐帮她洗澡梳头,帮她擦鼻涕,陪她玩游戏,后来督促她学习,偶尔会用拐杖抽她。姐姐会把好菜全部留给她吃,吃鱼时不碰鱼身,吃排骨汤时只喝汤,吃虾时只吃两三只就说饱了,父母刚走那几年,姐姐攥着向舅舅借来的三万元,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姐姐连一双袜子都会穿到脚趾破洞。但姐姐会保证她的衣食,姐姐舍不得亏待她一分一毫,她至今都没有吃过苦,她有饭吃有衣穿,不用为学费烦恼,她不像姐姐那样,一旦放假就会出去打工,那几年她正在发育,长高了长胖了,姐姐却日渐消瘦,体重永远在九十斤以下。
    所以现在,她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旧债还清,姐姐即将见公婆,她很快就能毕业找工作,家里的条件已经越来越好,老天爷一定不会做坏事,姐姐一定会平安的。
    可是为什么,赵有时的眼皮一直在跳,从火锅店挂断电话的那刻开始,她的眼皮仿佛不是自己的。
    丁士磊单手握住她的两只拳头,空出的手不停地拨打翟闵的手机,还是关机,他又去打公司的电话,可是无人接听,想了想,他把电话打去大堂保安那里,保安说:“之前有人登记上楼,我看看……找到了,叫蒋方瑶。”
    “蒋方瑶?”丁士磊看一眼赵有时,见她没反应,他马上把赵有时搁在一旁的手机拿过来,翻出蒋方瑶的号码拨过去,随即接通,他还没有开口,蒋方瑶就喊:“我跟大哥在一起呢,有事下次聊,拜拜!”
    说完就挂,丁士磊马上要回拨时,电话却又来了,那头竟是翟闵:“赵有时,你在哪里?”
    丁士磊立刻说:“在医院,你马上过来!”他报出地址,简单讲了讲这边的情况,这时楼道尽头有人跑过来,跑得太急,把护士都撞倒了。
    沈道连道歉都没有,找到赵有时和丁士磊,他声音颤抖:“怎么样了?”
    丁士磊见赵有时仍旧两眼无神,说:“还在手术,她是被邻居……”
    还没说完,就见赵有时霍地起身,冲向了手术室,随即沈道也冲了过去。
    手术室灯灭,门开,医生和护士走出来,后方有人在推手术车。赵有时盯着手术车,说:“姐,姐你怎么样,姐?”
    沈道也盯着手术车,说:“有为,有为?”
    只有丁士磊看着医生,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可是赵有时和沈道都没有去看,只有丁士磊看见。
    赵有时隐约听见医生说:“颅脑……铁钉……抢救……”她没仔细听,仍旧盯着手术车,轻声喊:“姐姐,姐姐。”
    沈道却没再说话,仿佛失魂,手术车上的病人白布遮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必定不是赵有为。
    赵有时有些急了,边流泪边喊:“姐姐,姐姐,姐姐你说话!”她掀开白布,不停地叫“姐姐”,丁士磊上前去拉她,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此刻他成了哑巴,无法置信。
    躺在白布底下的人是谁?赵有时奇怪,泪眼朦胧中她根本看不清那张脸。有人在推手术车,医生也要离开,赵有时看一眼手术车上的人,又看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大叫,“咚”一声双膝跪地,抱住医生的腿喊:“你不要走,你救救她,你快点救救她,只不过是摔下楼梯而已,铁钉插|进了后脑勺而已,不是很多人插|进了钢筋都没事吗,她怎么可能有事,我给你磕头,你救救她!”
    赵有时松开医生,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咚咚咚”的声音比双膝跪地时还要响亮,她边磕边喊:“你救救她呀,救救她呀,她一定还活着,一定没事的,医生我求求你,我给你做牛做马,医生我求求你!”
    赵有时悲恸大哭:“她还打电话让我回家小心,她还打过电话,她没有事情,她没有事情,姐姐——姐姐——”
    丁士磊完全无法将她拉起,他陪着赵有时跪在地上,赵有时倾尽所有力气磕头,不让他们把车子推走,悲痛欲绝的哭喊声惊动了整层楼,医生和护士纷纷去拽她。
    赵有时已经把额头磕破,见到白大褂就去拽,求所有人救救她的姐姐,医生喊人去拿镇定剂,赵有时又去抢夺手术车,死命摇晃躺在车上的人,谁都制止不了她。
    翟闵走出电梯,飞似地冲了过来,挤开人群一把抱住赵有时,赵有时哭喊不止,远处蒋方瑶不敢置信,浑身发冷走过来,现场混乱不堪,直到护士拿着镇定剂跑过来,一切才得以静止。
    赵有时醒来,光线昏暗,隐约能听见雨声,她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梦,她轻声喊:“姐?”
    “醒了?”
    是翟闵的声音,赵有时倏地坐了起来,茫然四顾,掀被下床,马上冲出了病房,外头站着丁士磊和蒋方瑶,赵有时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手腕随即被拉住。
    翟闵低声说:“你再去躺一会儿,嗯?”
    赵有时摇摇头,抽出手,问:“我姐呢?”没人回答,她笑问,“尸体呢?”
    沈道也注射了镇静剂,现在还没有醒,赵有时又去看姐姐最后一眼,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可是她遍体身寒,四肢百骸锥心刺痛,她根本就站不稳,又跪了下来,头脑也不清醒,似乎忘记了事情的经过。
    蒋方瑶泪流满面:“小时,小时你说说话,你别吓我。”
    她跪在赵有时身边,小心翼翼,也不敢放声大哭,心痛不已,努力寻找安慰的词语:“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是……可是你要坚强,小时,你要坚强……”
    眼泪滑下,赵有时面无血色,苍白如纸,“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怎么可能,你是死了爸爸还是死了妈妈,你怎么可能知道……”
    蒋方瑶一怔:“小时?”
    谁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谁都不知道。
    太多的人自以为感同身受,可是他们凭什么感同身受,他们的家人健在,他们只是在同情,在陪着伤心,就像父母意外过世时,左邻右里谁不哀叹落泪,可是只有她和姐姐了解,她们在那刻悲恸欲死的心情。
    而现在,赵有时想,她为什么要承受第二次。
    凌晨两点,赵有时需要休息,翟闵把她强行带回自己的公寓,赵有时刚刚躺上床,又坐了起来,趁着翟闵在洗手间时跑出了屋子。
    翟闵追到楼下时,赵有时已经坐上出租车,路上再无多余车辆,翟闵急急忙忙跑到车库将车开出,打电话问丁士磊:“赵有时有没有去医院?”
    丁士磊正在医院处理事宜,闻言后说:“没有,她怎么了?”
    “她如果去医院,你马上打我电话。”
    翟闵调转方向,加速往梧桐巷驶去,二十分钟后赶到赵有时家楼下,只见二楼的灯光流泻在楼道中,赵有时瘫坐在楼梯底。
    那个位置,正是赵有为躺过的位置,隐约有点血迹,还有一根外露的铁钉,铁钉上有血。
    赵有时记得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她曾经修补过这节楼梯,把两颗外露的铁钉钉回原位,而现在,铁钉不知何时又露了出来,这么长的铁钉,露在楼梯上,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今天,一根铁钉带着血,摇摇欲坠地立在这里,另一根铁钉被医生从姐姐的后脑勺里取出。
    赵有时浑身无力,躺倒下来,翟闵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默默地把她抱起,淋在雨中,慢慢走出巷口。
    第二天,警方询问笔录。
    赵有为三个月前才安装假肢,行动有可能不便,他们初步判断赵有为系意外跌到楼底身亡。
    赵有时失魂落魄,突然开口:“是周翊茜。”
    翟闵、丁士磊和沈道纷纷看了过来,赵有时说:“我姐姐在出事前打过一个电话给我,那个时候,周翊茜来找她。”
    她怎么会听不出周翊茜的声音,那个女人的声音,刻薄狠毒,她曾经想开车撞死姐姐,她用尽一切恶毒的方法来对待姐姐身边的人,赵有时怎么会听不出来,又怎么会任由周翊茜找到她们家里。
    警方和沈道一起前往周翊茜的公寓,翟闵呆在家中看着赵有时。
    赵有时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警方问话时她也会回答,翟闵给她煮粥,她也会喝两口,恢复的简直不可思议。一小时后沈道打来电话,翟闵听完,沉默许久才对赵有时说:“周翊茜发烧住院,她的妈妈说昨晚她一直和她在一起,凌晨的时候周翊茜发烧,她把她送去了医院,周翊茜没离开她半步。沈道现在在警局,他把周翊茜的病房砸了。”
    赵有时拿着勺子,粥渐渐变凉,她才回应:“哦。”
    粥喝到一半,赵有时的手抖了抖,瓷碗摔落在地,粥洒的她脚边都是,翟闵立刻跑去洗手间拿毛巾,等他再出来,只见到大门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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