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的轨迹》第六卷第二百四十一章村落往事(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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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或许繁荣，或许充满着欢声笑语的村庄，如今只是沉默而冰冷的废墟。被烈火烧成焦炭的木头房子，就算是经过了这数年的冰雪吹打，也未曾染上哪怕一丝雪白。一堆房屋废墟中间的，明显是曾经的水井的痕迹，如今也早已经废弃。整座村庄的遗址充满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对于玛莎来说，那些曾经尘封在心底，这些年连静下心来回想都不曾有过的破碎旧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
    虽然贫穷，但是有了什么吃的，一定会优先分给自己的父母——当邻居家的两位哥哥，送来大笔大笔的米拉回到这里时，邻居家那个身体不是很好的伯伯，也总是会买来一些面包和干粮，然后慷慨地分给全村的人——包括村西侧那两个儿子早早死去，年过八旬无人赡养的老婆婆，以及村南那位总是沉默寡言，皮肤粗糙且漆黑无比的老伯伯。据说，他年轻时曾是一位猎兵，但是在战场上被数颗子弹击中，好不容易才保下性命。
    另外，那两个总是能够给家里寄钱回来的，邻居家的哥哥，似乎也是在外从事着名为「猎兵」的工作。小小的玛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只是盼望着，送来那两位从未见过面的邻居哥哥能够早点让那被冻得直哆嗦的邮递员送来装满米拉的纸袋，然后换些吃的，能够让她在北境的寒冬中，盼望着虽然难吃，但是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以及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简陋的暖炉。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玛莎成长到了十五岁——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两位邻居家的哥哥，自从自己懂事起，就一直在外做着身为「猎兵」的工作，从未来村里谋面过。她曾经不止一次问父母，两位恩人哥哥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父母的回答都是，对于做他们这一行的来说，没有任何消息，就意味着安全。每次到这个时候，玛莎的父母都会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随即消失地无影无踪。玛莎不明白他们的深意，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总是这样说，直到某个刚刚过去的严冬之后，再次来到村子里的邮递员带来的一条沉重的消息。
    那两位一直都素未谋面，只是送回故乡的金钱越来越多，让村子里挨饿的人越来越少的人，这一次让人带来了前所未有数量的米拉——当邮递员从那台简陋的车上拿出装着米拉的包裹时，看到沉甸甸而巨大的包裹的众人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有的人甚至发出了尖声的欢呼。玛莎能够明白，虽然她并不是太懂钱的具体用途，但是她从未见过那样一大包钱——恐怕足足是她之前见过的最多的一次的十倍还要更多。然而，一些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以及那两位兄长的父母，却没有什么好脸色。也许他们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会意味着什么结果。
    “十分抱歉……这实际上已经是两周之前的消息了。由于之前的天气实在太恶劣，因此今天才送来，实在是抱歉。”送来包裹的人也不再如同往常一样，而是用十分沉重，十分缓慢的语气说道：“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消息。两位的两个儿子，在之前发生在卡尔瓦德境内的一场冲突中，均……不幸牺牲了。这是他们二人所属的猎兵团，根据他们二人生前的职位、功绩以及各自的亲属情况，送来的慰问金和抚恤金，共计……”
    后面的话，玛莎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当时自己听到“牺牲”这个词的时候，就感觉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折断了一样。
    与此同时，是那群原本还在欢呼雀跃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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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你才会想着在之后离开村子，成为猎兵？为了继承他们二位的责任，用赚来的钱养活全村的人？”海利加耐心地听着玛莎的讲述——少女独自在村庄的废墟中游走着，轻轻抚摸过那些已经被风雪浸湿，开始腐烂发霉的，被烧成焦炭的木块，轻轻踏过这片曾经她最怀念，也是最不愿意去怀念的土地。
    “的确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但是，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罢了。”玛莎叹了口气，“故乡附近的土地都是冻土，一年当中有一半时间被冰雪覆盖，天气非常寒冷……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之前听教会的修士说过，北部被盐化的地区曾经因为附近有西部的高原，因此积蓄下了部分雨水，反而有些作物能够种活，只是……”玛莎忽然闭上了嘴，不继续这个话题。
    “……”海利加想起艾因的话，沉默不语——看来，长大懂事之后，了解到盐之桩事件的始末，了解到正是它导致了诺桑布利亚如今的窘境之后，玛莎对于这件事情的认真是超乎想象的。
    “总之，除了去做猎兵，我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事情去做。只不过，不是因为想要继承他们二位的志向，代替他们成为那个村子里的顶梁柱。因为我……已经没有故乡需要去照顾了。”
    “……什么？”海利加显然是对这个说法没有心理准备。
    “你不奇怪吗？如果说是因为失去了资金来源，导致村子就这么没人居住了的话，那么当时的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特意把村子给一把火烧了呢？”玛莎看着海利加，轻声问道。
    “是啊……这么一说的话……”海利加看着周围——对于诺桑布利亚的居民们来说，就算这个村子待不下去了，也没有必要去把村子直接给一把火给烧了。那么，按照玛莎的意思，这场大火，是人们还在村子里的时候……？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玛莎。玛莎读懂了海利加眼中的疑问，有些悲伤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开始感觉身旁的人，有时并不像他们表现出的那样和蔼可亲。恰恰相反，有些时候，这些人可以成为邪恶的化身。他们二人的抚恤金送来后，村子里的人们都知道，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多余的米拉送到他们手中了——这就是这里能够拿到的最后一笔钱。然而，几乎没有人去安慰刚刚失去了两个儿子的邻居伯伯夫妇，而是……几乎是当时，就为了这笔钱之后的用途而大大地吵了一架。有人提议将这笔钱平分，大家各自分散逃命，去投奔别处的亲戚和朋友，有这些钱作为所谓的投名状的话，应该不会被拒绝才是。不过，有些人似乎是没有这样的选择可做，或者只是单纯地在这种情况下，爆发出了灵魂本质当中的恶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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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眼前这个村子里能够拿到的最后一笔巨款，村子里的人们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不同意见的两派。平日里对生活困苦的不满等等负面情绪在此时此刻全部爆发出来。没有人关心这笔钱真正的主人应该是死去的那两名猎兵的父母，只有他们理论上才有支配这笔巨款的权力，也没有人顾及他们此时此刻除了同所有人一样，失去了永远的经济来源之外，也失去了自己已经数年没有见过面的至亲——这双倍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替他们分担。
    争吵最终上升为了大打出手。那些提议平分这笔钱，大家各自散去别处的人遭到了许多激烈的反对。他们当中大多数已经没有可以投靠的亲人活在世上，或者是根本就没有自己一人生活的能力——就像是世界末日时，人们为了最后的那点资源撕破脸皮，全然不顾往日的交际情面一样。不过，本就饱一顿饥一顿的人们也没有太多力气去打架和争执，双方在数次的争论-休息-再次争论的往复过程中，终于在几名村子里算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们的劝说下，达成了一个基本的协议：对于这笔钱进行评分，与此同时，根据各家的情况，进行不同程度的配比。普通的成年人可以拿到一份，身体有疾病的老者可以拿到半份，还没长大的孩子可以多拿到半份……诸如此类。而那对失去了两个儿子的夫妇，在这一通根本没有顾及到他们感受的操作下，最终也只是同其他普通的夫妻一样，拿到了两份少得可怜的钱。
    对此，两人早已经悲伤到不想再去争辩。之后，人们各自散了回去，收拾东西，等天气再稍微暖和一点，就各自出发——原本事情就这样过去的话，也算是还凑合的结果，然而意外，或者说是必然，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会发生。
    人出生之时，非善非恶，只是如同一张白纸一般，之后成为怎样的人，全凭后天的教育和个人经历。因此，必然会有人在成长过程中散发恶意，有的人则是分享温暖。那些自私的人们明显还对自己从这笔巨款中捞到的好处不太满意，只是碍于大多数人的态度，敢怒而不敢言，但是他们的眼神早已经暴露出他们的野心还没有彻底死去。然而，与此同时，同情那对失去了儿子的夫妇的人也大有人在。他们当中，有的认识在别的村子中混得还算不错的亲戚，有的已经活了大半辈子，剩下的人生再无牵挂，不如燃烧余热，让这些原本不该死在这里的人活的更久些……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同一个夜晚，从那本就少的可怜的钱中分出了一部分，送到了那对夫妻的手中。玛莎也受到她父母的委托，将那笔钱的一半拿出，送还给它原本的主人，那对夫妇，并且对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感受着他们二人真心实意的感动，看着其他人热情洋溢的面庞，玛莎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值得别人去尊敬的人的——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
    可惜，现实却又对玛莎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就在这些人们在深夜离开的时候，恶魔却也悄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那些认为自己应该得到更多分成的人，尾随着他们来到了这对夫妇的家中——对于他们来说，数十人各自送来的这些钱，比他们手中的那部分数额大得多——运气好的话，拿这笔钱跑到新的诺州首府地区，甚至是偷渡到帝国也不是没有机会的。他们大多没有亲人，也没了牵挂，因此就盘算着偷到了钱之后就赶快离开这里——不过，就在他们自以为这家的主人熟睡，准备动手的时候，却没成想这两人因为失去了两个儿子，悲伤得根本睡不着觉，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一直以来都拿着他们二人用命换来的钱的这些人，却依然恬不知耻地向这根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下手……
    一直以来都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懒得理会这些人丑恶嘴脸的夫妇二人，终于忍无可忍。他们在愤怒的驱使下，不要命地挥舞起因为营养不良而软弱无力的拳头，朝着小偷们打去。本就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