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第456章稷下盛会(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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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可秀说,我们华夏文明,是这个世界的精英文明。
    王霸之辩时她已讲过“儒家治世之文明,为世间至道。……吾中国者,文明中央之国,必负文明之责任。儒家文明精英者,必负道德之义务,……治国,平天下”,给儒家道德文明赋予了平天下的世界性责任。
    而宋周两国作为这个精英文明的继承者和传承者,必须以天下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以及两国的关系。
    皇帝听到这里,不由得侧耳。
    两国的学者和学子们也都全神贯注,听名可秀怎么解读两国的关系。
    名可秀道,从中庸的精神来讲,宋周两国首先要致中和。
    “致中和”,这是讲要和平共处吗?——两国的官员学者表情不一。
    名可秀道,宋周两国同属华夏文明正统,两国的君臣百姓都是伏羲女娲的后裔,炎黄蚩尤三帝子孙,这就相当于一个大家庭里的嫡亲两兄弟,谁是嫡长,谁就当家主;千年情劫之凤凰印。
    这里面就有竞争了,包含各方面的竞争,君臣的贤明,军事的力量,思想的发展,文化的发展,格物学科和技术的发展,农耕商贸,国家财政,等等,哪国发展得好,发展得更高,更强,哪国就会成为长兄,在两国的交流合作竞争中,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得到更多的利益分配。
    这种竞争,谓之“良”。它会使宋周两国都保持着进取心,不敢固步自封,不敢怠惰,不敢不修德,不敢不修器,我们的后世子孙也不敢躺在老祖宗的基业上享福,因为谁停步不前了,就有可能被对方超越,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当双方实力差距过大,甚至国内还出现了昏君佞臣败坏朝政,这个国家就很有可能被“兄弟”吞并。
    如果宋周哪一国出现这种惨况,从华夏文明传承来讲,还不算糟糕——比起被胡族灭国好:不要以为中国强大,永远凌驾于外族——西周没有犬戎入侵,就没有周室衰微和春秋乱世的礼崩乐坏,东晋没有五胡乱华,就没有南北乱世,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靖康之耻,不从中吸取教训,焉知几百年后不会重蹈覆辙?
    我们儒家讲“天下观”,首先就要打破一国观。
    当然,不是不讲国家了,忠诚于国家那是必须要讲的。民与国就好比子与亲,父母双亲养育了我们,给我们遮风挡雨,给我们衣食饱暖,给我们太平日子,赋予我们尊严和荣耀,做子女的就必须尽之以孝,尽之以忠,违背了,那就是不忠不孝,叛国者当为人人唾弃!
    我们讲打破一国观,是指天下之达道,“和”。对宋周来讲,又有着文明传承、共存共荣的深刻意义。这就好比兄弟俩将家业做大了,整个华夏就更强大了。
    现今南北两分中原,中国为二,但是从整体论,华夏中国比以前更强。
    这就是讲竞争的“良”。
    但是竞争也有“逐、亡”的一面,这是竞争残酷的一面。它可能最终会导致:宋并了周,或周并了宋。
    不管哪种结果,还是华夏的国家,还是华夏的文明。
    当然,作为两国的臣民百姓来讲,都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成为被吞并的一方。那么就奋起!努力向前,奋斗不止!天行健,国民当自强不息;天行健,国家当自强不息!
    台下静默一阵。
    片刻,宋周两国的学者和学子抬手,鼓掌。
    数息后,名可秀抬手向前,按下掌声。
    她道,我们儒家讲的是平天下,不是打天下。“中、庸”讲的天下大本达道,是“致中和”,不是“致消亡”,不是要消灭哪个国家。这个天下有太多的国家,无论大宋还是大周,能消灭完所有的国家,能占领完这个世界吗?
    再者,宋、周若执意要对方“致消亡”,其结果必是两败俱伤,得利的是谁?——另外的文明,另外的族群。我们还要不要讲平天下,“致中和”了?还要不要有远大的抱负?眼珠子都只放在一个洲的一角上?
    无论是从文明还是从国家利益来讲,宋周两国首先要致中和。
    我们南北两国的关系,既是利益的竞争,实力的竞争,也是共生、共存、共发展、共进化,在竞争中合作,在合作中竞争。在这个过程中,共同将华夏文明弘扬到整个世界,共同将华夏的思想弘大到整个世界。
    名可秀的意思很明确,宋周就是竞争合作的关系。
    谁强大了,谁就是老大。谁落后了,或者出现君主不仁、臣下不贤、国内苛政动乱之类的,那对不起,另外一个“兄弟”会毫不客气地吞了你,还要理直气壮地数落你“堕落老祖宗的家业”。如果两兄弟都争气,谁也不服谁,那就成了并驾而驱,眼光一齐放世界——祖宗这一亩三分地,争来争去没意思,当然主要是争不下来,不如眼光放到世界“平天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咳,虽然这兄弟有可能悄悄往你胁下插刀子,对外还是拳头一致的;绝世吸血女王。
    这是从华夏文明的高层面来讲,两国要追求致中和的共存共发展。
    从两国自身的利益来讲,也要讲致中和。
    为什么呢?
    因为必须有竞争!
    《中庸》说:“国有道,不变塞焉。”
    这是讲国家有道,社会安定,人们就好不变。怎么叫“不变塞”呢?在安定的社会,安定久了,人们会变得安逸,享受,失去进取心。
    故,孟子讲,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一个国家没有别的刺激了,人的享福惰性来了,这是很可怕的事。国有道而不塞,这就要求国家居安乐而思忧患。但这是很难做到的,一个人很难做到,一个国家也很难做到。
    所以,人要树立一个超越的目标,或者一个竞争对手,才不会、也不敢怠惰。国家也是如此,必须有一个强劲的对手,随时虎视着你,你不前进,就有可能被对方吃了。国家的君主和大臣还敢怠惰吗?还敢不前进吗?还敢不有为吗?
    名可秀在东海之战后,写了一篇《论华夏文明之传承》,让铁卫送给谯定——谯定最终靠近枫阁并在其后加入大公党,其根源就在于他与名可秀在治世思想上是“大道同”,故要与子同行,“与之相谋”。
    对于名可秀这个南北规划卫希颜也是很赞同的。她的想法很直接,就像后世的联合国,美国的军事经济再强大,再怎么超级大国,也只能占一票,在安理会他也没法一票当两票用,要发挥影响力还得说动德英法。如果华夏南北两国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世界有了类似联合国的这种组织,宋周肯定是各占一票——还是常任理事国的那种。就算举拳头算票数那也是两只哟。两个华夏强国联合起来的话语权会有多大?肯定不是一个“中国”可比。
    对于华夏的未来,雷动、雷雨荼父子与名重生、名可秀父女取得了大概一致的见解,这才有了东海之战的赌约。雷动在赌注上做出了一些让步,否则不会将河南十九州都划进去。之后雷动复国,名可秀和卫希颜按照约定,促成南面大宋的袖手旁观。
    南北对峙,这是威胁也是前进的动力。
    “我们不能保证我们的后代都贤明,但是在外力的威胁下,会促使我们的后代选择精英来治国。”卫希颜在暖阁内淡淡一句,让皇帝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赵昚觉得,这句话里的意味很深。
    名可秀开始讲中庸精神总纲的第三句:宽而辨。
    在《论语》《中庸》《尚书》这些经籍中都有讲“宽”,讲为人处事的品格。宽,是宽厚、宽容、宽弘的意思。
    名可秀用在这里,是取了宽容、包纳之意。
    宽者要有度量,能容人,善于兼容并蓄,博采众长,而不是排斥异己——不仅是修心养性、处事齐家,治政也是如此,学术上也是如此。
    《中庸》道“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在天地的境界,万物都可共生,“而不相害”,各有各的范围。不同的道,也可以并行。这是一种广阔的胸襟。
    名可秀讲,中庸是一种包容的精神,它的胸怀广阔而包容。
    名可秀举例道,我们汉人常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没错——不是同一个文明出来的,其心当然不同;有的异族还可能觊觎我们的富庶,对我中国虎视眈眈,这肯定是异心,而且是很不良的异心;神医丑妃狠彪悍。但是,中国没有因为这个“其心必异”,就将异族都消灭了啊。除非是打上门来抢掠杀的,或者是有仇的,必须用战争解决的。
    在国内来讲,我们华夏族不仅仅是汉族,还有其他族,他们同样是华夏族。各族共生共存共发展,都是大宋或大周的国民,国家对他们同样负有庇护的责任。这就是“宽”,包容各族才能“致中和”,如果在国内都不能致中和,又怎么讲天下的致中和呢?
    所以,宽以包容,这是中庸的道德境界。
    而且,不仅仅是道德境界,也是治理国家、治理天下必须的。
    为什么呢?
    我们儒学讲格物致知,简单地讲,是要格出道理。比如我们对着竹子格,格出竹子的品格,柔而坚韧,所以做人要有这样的品格,过刚就折了,但是柔而不倒,心中坚韧啊,还要有原则,这都是格竹子格出来的——台下笑声——所以首先格竹子的这个人了不起啊,他没有格出吃笋,格出的是做人——台下大笑,拍掌。
    但是,我们儒学对着竹子格,能格出纸来么?不能呀,这个圣人都没做到。所以夫子只能刻竹简,要知道我们书写用纸,肯定感叹说“格物致便利乎!”
    台下哈哈笑起来,格物科的学子们手掌拍得极响。
    再讲数学。“算”是孔子定的六艺之一,但不属于儒学。射也是六艺,没人说射箭是儒学吧?——台下笑起来——但军队要学射箭,枪炮没出来的时候,骑兵弓射就是最厉害的。这不是儒学吧?但我们治国要不要?现在不说弓箭了,我们说枪炮。造枪炮肯定要讲数学的。具体道理我不讲,其实是因为我也不太懂——台下大笑,鼓掌——但有一点是懂的,肯定要牵扯到数、算公式,没有数学的基础,枪炮造不出来。
    讲台下的稷下学者席位里,叶杼微微笑起来,眼神明亮璀璨。
    再讲物理。我们现在都知道了“地”是一个球。既然是球,那站在“下面”的人怎么不掉不去呢?物理告诉我们,这是因为地心有引力,叫重力,所以人是脚踏实地行走在地上,不会飘到空中。这个学问不是儒学。阴阳学以前格天地是讲“天圆地方”,这是讲日月天体都是在周而复始、永无休止地运动,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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