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第338章三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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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容越忽然睁开,目光潋滟如酒,一字一字吐出:“师兄,我想他啊!”
    话音未落,容越眼睛一闭一下子瘫在岑破荆怀里,岑破荆猝不及防差点没脱力,一把提起来,抹一脸汗:“嚓,有点出息没!回回喝醉都要耍酒疯,也不看看谁的场子!庄期,你不管了,我把他收拾了”
    次日醒来,宿醉头疼,容越抱着被子不愿起床。
    庄期给泡醒酒茶,把山味珍馐端到床前,就差一口一口地喂嘴了。容越睡眼惺忪直嘟囔着吃腻了,左挑一筷子右挑一筷子。庄期瞅他一眼,转头给他来了一盘苦菜子:“才挖的,春天涩味,冬天酸味,不腻。”
    容越嚼了嚼:“不好吃!”
    胳膊肘撑着案子,手掌托着半边腮,一副难伺候的样子。庄期斜了他一眼:“让师父过来训一顿就好吃了。欠收拾,爱吃不吃,不吃赶紧滚起来,睡到大中午像什么样子。”
    “哼!我是一条睡龙!”
    “你就睡吧!最好把你腰上的那一圈龙睡成大水桶!”
    “明天是什么天气,我要去东河捞几网,那里的鱼最肥最鲜。师兄,晚上给你炖一锅十鲜酒子鱼,保你鲜掉舌头!”容越一跃而起,凑到庄期耳根笑得诡谲,“京城第一大美人花潇潇第一绝的就是酒子鱼,知道什么缘故吗?”
    庄期警钟大作。
    果然容越做鬼脸说:“她的舌头就像鱼一样鲜,越舔越活,越吸越像酒,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人就醉了。她身上的肌肤滑又滑,像玉一样,所以,人都叫她酒玉,久而久之就是酒子鱼了——师兄要不要今晚尝一尝?”
    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样子,庄期一皱眉:“你尝过?”
    容越语塞,笑咧咧:“她倒是想让我尝呢!千人尝过的谁要啊!师兄,你就是太死板了,以前就只知道观星象,现在一门心思专研万里书院什么的,就快成木头了,多没意思,跟我出去玩一玩!”
    庄期置之不理。
    容越自顾自地跑出去了,一天两天疯得不见人影,每每到晚上才回来,日夜笙歌一派逍遥王的架势。他不上朝,也就等于不来惹事生非,颜景同乐得见不着他,反而赏赐得勤快,金银珠宝比别人都给得多,容越早视金银为尘土了,不以为然随手赏给属下。
    这样的日子不紧不慢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天下大雪,容越又一觉到正午,庄期泡了梅花雪茶端过来,见容越披着锦被坐床上发呆。
    “今天不打算去哪儿?”
    “没意思!”
    庄期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那就继续躺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就跟一条大虫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
    容越吸了吸鼻子:“我梦见迟衡了。”
    庄期一滞。
    “那年安州下大雪,他非拉着我起来练兵,那天气滴水成冰啊,盔甲都冻酥了,把我累得狗血一样;后宫成璧传。他就披着一身狗皮黄的大衣,逍逍遥遥站在高处看,还冲我乐,我气得想把他拽下来,他说了一句:来,给你暖了一壶酒。酒一下肚,我就忘记揍他。喝着喝着,就醒了。”容越鼻音很重,抱着被子往床上一倒,“唉,我真想回梦里去!”
    好半天,不见动静,竟然真给睡着了。
    庄期给他掖好被子轻步走出,悄然合上门。白胡子的师父身体依旧矍铄,皱着眉头说:“还睡着呢!越来越不像话了!”
    “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师徒俩在白皑皑的院子中斜斜穿过,到了瀑布前,天寒地冻,瀑布被冻住了,如白色的一团棉花沾在山上一样。师父望了望瀑布,忽而叹息:“容越在这里呆不住,迟早会走。”
    “师父无需多虑,他不是三岁小孩。”
    “他来由他来,他走由他走,任谁也管不住,他自己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次日,容越百无聊赖,忽然提起要去容州看一看,好歹他是堂堂容州王,总窝在万里书院也不是这回事。庄期劝了几句,无济于事,只得由他去。容越还是那洒脱的性子,手一挥,白雪中纵马而去,头也不回,将庄期和师父留在雪里酸酸涩涩、空空落落。
    迟衡挑的州牧和左臂右膀都很得力,容越压根儿不用操心。
    回去一看,容州比他在时还安宁。
    容州的首府石城,繁华堪比昭锦城,五花马,千金裘,好是逍遥,从京城到容州城无非是换了一个玩乐的地方而已。容州的官员均知道迟衡的脾性,好逍遥,不爱管事,但绝不容许贪赃枉法,所以官员亦克己奉公,反而不用担心容越没事瞎插手、把好好的容州治得乱了。
    回到容州,又值一二月,春暖花开。
    属下一人欣喜地来报:“容州王,我们找着一个棋技绝佳的人给你练手了。”
    容越高兴了。天下下棋的人多,但会下安州棋的人不多,之前在安州作战时容越和迟衡学了一手,两人时时对弈,经常胜负难分。但深为遗憾的是,别的人都不会,他们二人始终是自己琢磨着来的,容越一直盼了一个绝顶高手来对决,他想见识见识人家是怎么下的。
    来人的确仙风道骨,才一落棋子容越就知道,这人深谙安州棋的下法。容越来劲了,集中精神,使出浑身解数,一丝神也不分。
    半个时辰过去,来人一拱手:“容州王好棋术,在下自愧不如。”
    容越不满:“你别老藏着掖着,有什么绝技就全使出来,你让着我我越不高心!”
    “容州王棋技高超……”
    “废什么话!来人啊,把那端木子县的绸缎拿来!我告诉你,赢了,绸缎,金银都是你的!别尽给我让棋,你越让我越火大!”容越一拍桌子,“重来!”
    又开一局,这人小心谨慎,输得更快。
    四局过后容越把棋子一推冲着属下喊道:“哪找的高手啊!到底行不行啊!”
    属下更郁闷:“我们亲眼见了,他一人同时和四个人比都赢了,的确是一等一的高手,要不怎么能让他进容府呢!”
    “还四人!比皇帝差远了。”
    属下小心地说:“那是先帝和容州王技术太强悍!”
    “胡扯!我跟皇帝就学了个皮毛和基础,招数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哪来的强;薰衣草之轮!”
    “容州王所言差矣。先帝谋略卓绝,容州王不遑多让,这些与棋艺相通。高手对决,棋艺水涨船高,只是容州王不自知而已。所以这个‘高手’一来,就不行了。”
    听上去是这么回事。
    容越意兴阑珊,懒懒地把人都打发出去,支手撑在桌子上,把那棋子丢来丢去,听那棋子叮叮当当乱转,听得乏味了,两腿一伸,仰躺在躺椅上,宽袖一遮双眼,睡过去。
    容越日日笙歌没人说,但他要是懒懒不出门,属下反而担忧了。
    州牧柳思慕跟随容越多年,知他性子,叫人撰了一本简单的容州游玩册,将那名山名水名吃写得一清楚。容越把册子一扔,嗤笑:“还用得着这些东西?我的马一出去就知道哪里好玩!就是不知怎么的,提不起兴致,没意思,连下个棋都找不着对手。”
    柳思慕笑得温和:“属下观摩许久,对安州棋略知一二,或可勉强为之。”
    容越一挑眉,又黯然了:“不止是没对手,总觉得不舒服,下棋下得也不爽快,到底怎么回事又说不出来。算了,可能是柳絮把人心情给堵了——最烦这种漫天飘飘忽忽的玩意,还是迟衡豪气,一口气把京城的全砍了。柳州牧,你说,我要不要效仿他一下?”
    柳思慕骇笑:“王爷如果想避一避,容州城西的西贝山,海棠妙绝,可一观。”
    容越并不想去,可更烦那些官员们若有若无的试探。
    遂打起十二分精神,备马出行。
    心情不佳看什么都不对劲,平素喜欢的白羽衣、玉蝉花绣蓝锦衣都看不上,心烦意乱地翻腾了几下,踢到了一个大红漆木箱子,锁子又大又结实。容越想起,这是迟衡赏给他的东西,也许是眼光有别容越都不太喜欢,遂一股脑儿塞进这箱子里。
    睹物思人,另是一番心情。
    金银珠宝自不必多言,不喜欢归不喜欢,贡品总是精心耐看的,容越一一拿出,摆在案子上,独自赏玩,压箱底的是一件灰色衣裳。将衣裳抖开,容越又一阵感怀。
    送这衣裳时,正是迟衡削弱容越权力之时。
    容越记得当时极为愤怒,再一看这灰不拉几的衣裳,看都不看直接撇了。现在想一想,太平时期,人人都手握重权,总是祸害,迟衡是皇帝,所作所为亦是形势所至,所以封容越为容州王作为抚慰——假如迟衡能回来,就是当一个平常百姓也足矣,容越苦笑,将灰色衣裳穿了起来。
    裁剪得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衣裳质地柔顺,灰色中闪着淡淡的银,绣着几不可见的千叶石竹。除开它并不显眼的颜色外,这是一件舒适至极的衣裳,当容越策马缓行石城街巷时,邂逅的倾慕目光亦不少于平常。
    西贝山上,海棠花好,开满一树又一树。
    赏花的人有许多,当然因为容州王在,都离得不远不近。山也好,水也好,花也好,人也好,就是缺了点什么,心里总不是那么畅快,容越一个人站在海棠花下发愣,想起数年前,自己和兄弟们驰骋元奚的大好江山,什么景没见过。比这漫山海棠花更印象深刻的,是泞州一小城池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土墙上都挂满了紫藤花,美不胜收。
    还有那一树树的紫薇花。
    迟衡曾说过,紫薇树怕痒,轻轻挠一挠树干就浑身发颤。容越不信,大喇喇地伸手去挠,那树干可就动了。迟衡笑着让他轻轻的挠,用指甲挠。平日里拿刀拿枪的手,哪里轻的起来,容越嘻嘻哈哈地把一路的紫薇树都挠过去。
    容越越想越烦,抬头,忽见一老头盯着自己看;煌炎之煌炎传。
    见容越一拧眉老头慌了,急忙过来谢罪,吭哧吭哧了半天说:“小人见容州王这衣服甚是眼熟,故而多看了几眼。”
    天底下衣裳都类似,当然眼熟了。
    老头摇头:“小人是祖传裁缝,手艺不敢妄称,半个容州是没人能比。十几年前,有个长得高大的将军来店,问小人有没有夜里会发光的衣裳。有是有,得采深海里的金丝草为质,价格比珍珠还贵,小人只听祖上说过却从没有制过,而且一件夜光衣制下来也得一两年。”
    容越有点发懵:“十几年前,记错了吧?”
    “错不了!这将军给了一锭黄金当定金。小人也好奇,抱着一试的心情,依了古法,开始制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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