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第三百三十一章：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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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不大，里里外外都是澜国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片，明明都已经是四面楚歌，偏偏这人脸上丝毫不见惊慌，手中银链如蛇飞舞，也正是因为他这样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才更让拓跋赫愤怒。
    “等你落到我手上，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这样装模作样！”
    那人也不知道听到他的话没有，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见他举手投足间，就让身边想靠近的人接连倒下。
    打斗中，赵漓被吵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没有生气的眼睛看着周围刀光剑影，直到腥臭的热血溅在脸上，他才终于明白这不是梦，他还活着，只是这样活着，还不如现在立刻就死去。
    听到身侧的人发出细微的声响，那人手里的银链顿了一下，紧跟着再次飞射而出，出手更加狠辣，每一次银链飞出，地上就会多几只断手活着残肢，这些人都该死！
    银链洞穿额头，抽出时，那士兵还保持着举着刀的姿势，感觉到肩膀上的身体在往下沉，银链收回，他连忙扶住赵漓，血腥在眼底挥散，他关切的目光看着赵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然赵漓却像是刚刚发现他的存在一样，淡淡的看他一眼，疲惫的闭上眼睛，“你们还是放下我，不要再妄自送命了，回去告诉三哥，我累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他这是临死前的感悟，善心大发想让这些人不要送死，哪知一句‘自生自灭’却是彻底惹怒了对方，只见他忽然揪住赵漓的衣领，大声在他耳边吼道：“睁开眼睛看着我，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是谁？”
    赵漓果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对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我是谁？不如你来告诉我我是谁？”
    双眼毫无生气，一副自生自灭的样子，赵漓这样的表现让对方更加生气，他狠狠一巴掌扇过去，下手虽狠，可落下时却少了几分力度。
    那人气极反笑，“你说不知道你是谁？很好?
    ?赵漓，你很好。”
    他的力气很小，赵漓根本就没感到疼，只是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这幅无辜的样子，却让对方更生气，“难为你哥哥还在清城为你担心，他为了你，甚至愿意放弃他的皇位，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会有多少人替你伤心？自己死了一了百了，让活着的人遗憾终生，你可真自私！”
    他的话，让赵漓死寂的心轻轻拨动了一下，睁开的眼睛似乎多了一些光泽，看着他，轻声的问：“你，是谁？”
    “我是谁这很重要吗？”
    赵漓不语了，是啊，不管他是谁，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他们今天来这里救人，不过就是死路一条，他们怎么就不懂呢？他只是不想多几个人牺牲而已，可是刚刚他说三哥……
    三哥他，已经不怪他了么？
    这样的赵漓，就像个茫然的孩子，脸上的表情让人心疼。
    重话难以说出口，因为不想再看到他茫然无措的样子，他认识的那个六王爷不该是这样的，不可以是这样！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在这样嗜血的杀场，他忽然伸手抱住他，踮起脚尖亲吻他的额头，“拜托你不要放弃，赵琛他不能没有你。”
    这一个拥抱，这一个吻，很轻很轻，却让赵漓的心头狠狠颤动，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他口中那一声‘赵琛’，这个人，他居然直呼三哥的名字，试问这天下间，还有谁敢这样大逆不道直呼一国之君的名字，只除了她！
    看着赵漓颤动的眸光，楚穆歌伸手擦了擦他不知不觉掉落的眼泪，温柔的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眼泪掉的太急，楚穆歌已经擦不及了，而赵漓却浑然不觉一般，只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生怕这只是一场梦境。
    她
    她回来了吗？是她吗？
    楚穆歌怎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心里一疼，又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语着，“你哥哥还在等你回去兄弟团聚，如果你死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安心，你那么敬他爱他，肯定不忍心看他为你伤心难过的，对不对？”
    感受到她的怀抱，赵漓的心却越来越狂乱，他急于要确定些什么？
    因为赵漓身上有伤，楚穆歌也不敢抱得太紧，感觉到他在动就立马就松开他，却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吻住了她的唇。
    想推拒，可当感受到那流到嘴里的铁锈味，楚穆歌双手颤抖着，脑海中如白马过驹，想到那年他被拓跋赫揭穿心意恼羞成怒，想到他毫不犹豫刺出的那一剑，想到他这段时间他受过的苦，终是不忍心推开他。
    闭上眼睛，任泪流下，她无法想象，曾经那样不可一世的六王爷，竟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起来这跟她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初那一剑，她从来没有恨过他，只是担心会有芥蒂，所以来之前她心里还觉得别扭，可当她来到凤城，看到被那样对待的他之后，就连心里那唯一的一丝芥蒂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的自责和心疼。
    她亲眼看着他被吊在城门外一整天，看着他被人凌/辱，可是她不敢去救人，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把人救下来，整整一天她都在自责，如果她能早一点出现，他们兄弟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自私才害了他！
    杀戮忽然停下，只因为赵漓此刻的举行，看着被吻住的人，拓跋赫眼角跳了一下，脑海中有一些久远的记忆忽然窜了出来。
    此时的赵漓，就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是本能的去吻她，狠狠啃咬她的唇，感受到她的血在他口中，胸口那颗死亡的心，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复苏。
    松开已经被他咬破的唇，他垂首，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流露的情意，露出了四年来第一个微笑，他说：“你还活着，真好！”
    没想到蛇蝎心肠的六王爷，居然对女扮男装的自己有那样深厚的感情，楚穆歌想到过去那段时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在赵漓紧张的注视下，楚穆歌轻轻点头，“抱歉，是我来晚了。”再多的歉意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千言万语只汇成这一句话。
    楚穆歌是真的很抱歉，要知道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她，赵琛也就不会离宫，他不去烟城，也不会遇到危险差点死掉，如果不是他离开的太久，赵寅也就不会趁虚而入，赵漓也就不会遭此劫难。
    看到此刻赵漓眼中的深情，楚穆歌心里全都是自责，那样一个骄傲的六王爷，却被人摧毁成这副鬼样子，赵琛看到，一定会很痛心吧！
    看到她哭，赵漓想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可惜双手都已经废了，他只能低着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像她展现最真实的自己，“别哭，我会心疼。”
    楚穆歌也不想他担心，只好强忍着眼泪对他笑了笑说：“我带你走，我们去找雪儿，我伤的那么重他师父都能治好，肯定也能治好你，我想看到你变成从前的样子，拜托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不想你死！”
    面对这样的楚穆歌，赵漓眼中只余温柔，目中含情看着她，低着头吻去她脸上的泪说：“瞧你，又哭了。”
    这样的赵漓更让人心疼，楚穆歌忍不住嚎啕大哭，搂着他说：“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赵漓轻轻扯开嘴角，这样被她抱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心都是暖的，信任的靠在她肩上，只是那眼底划过一抹不容忽视的伤痛，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老天，你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遇到她！
    抬起头看看天，虽然头顶是一片乌漆墨黑，赵漓又忍不住心存感激，老天爷，谢谢你让我再见她一面，只要是这样，就算下一刻失去，我也心甘情愿。
    像是感觉到他的必死之心，楚穆歌松开他，没有错过他眼底的绝望，看着这样的他，愧疚更深了。
    “赵漓。”
    她叫他的名字，看到他的眸中，她绽开那一抹笑，她听见自己说：“如果今天你死了，我会陪你一起，所以不要害怕！”
    这一刹那，赵漓感觉到那颗死了不知有多久的心，再一次的波动起来，他看着她，总觉得即便是戴着这么普通的面具，她也还是那般的美好，这个女人，为什么他就没有早一点认识她？
    看到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楚穆歌心头稍定，伸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你需知道，你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再也不要轻易放弃生命，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要想想你哥哥和小九，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去。”
    三哥，小九。
    赵漓痛苦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一双眼睛一刻也不舍得离开她，此时此刻，他真的只想好好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楚穆歌弯了唇角，被血染红的手指伸到耳后，轻轻撕下脸上的面皮，露出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那是他魂牵梦绕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容颜。
    赵漓笑了，低着头抵上她的额头，残破的嘴唇亲吻着她如墨星眸，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道，是她，真的是她，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看着楚穆歌担心的目光，他笑，说：“我不想死了，我想跟你回去，只要，你肯原谅我。”
    听到他这样说，楚穆歌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哀莫大于心死，若是她救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回去，赵琛看到，也会很难过吧！把人重新扶好，她冲他灿烂一笑，“好，我原谅你！”
    听到她的话，赵漓忽然笑了，眉目弯弯，依稀可见当日风华，解开心结，他还会是当初那个生性洒脱的蛇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