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大盗》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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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六九一年春,汉元兴六年四月。随着漫长的冬季逐渐逝去,大地回暖,道路靖净,林汉帝国对蒙古高原的战争准备已进入了最后阶段,远在甘肃兰州的甘陕大都督赵良栋发来密奏,称:“伏请吾皇万岁金安,臣陕甘都督军务赵。奏陈:自上谕迁甘陕大营以西,南北大军陆续跟至,粮马日隆……至三月上旬,北上兵马亦屯聚已毕,军械、战马、粮草均聚,合有七军、三十三旅,计马兵两万八千余、步卒十万零四千余,大小火炮两百余门,随军文案官佐大夫逾五千余,匠营、民团、丁夫集十九万六千余众……时兵粮完备、部伍齐整,三军上下,常思君恩深重,求报国以效,然越冬以来,敌寇迫于关城之外、士马屯于辕门之内,国帑日耗,臣未得上谕,不敢轻出,至宵小凶顽、贼焰嚣炙,直引人发指,将士多有心怠者,臣赵惶恐,乞征期以降,而安三军之心,此皇上之圣明也……”
    接到赵良栋密奏之后第六天,驻辕张家口的蒙古将军赵广元也发来几乎同样的奏章,以北线大军最高指挥官的名义,向北京中央朝廷报告战争准备工作已然结束,请求皇帝指示发动战争的明确日期。
    不过这个时候,北京却一派歌舞升平,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林汉军事集团从正式建立直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伴随着帝国的崛起和壮大,林风也逐渐从一个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一位老练的君王,到了今天,这位帝国皇帝已经步入中年,嘴唇上的竖起了小胡子,对待朝中的大臣,也慢慢地从原来的言笑无忌,变成了威严有加。
    值得庆贺的是,今年皇室里又添加了新的成员。
    今年正月十五日,就在君臣大宴之日,内阁大学士李光地、巡检都御史陈梦雷突然率群臣进谏,劝说皇帝“完宗嗣之昌盛,而合和四海为一家”,纳土谢图公主保日龙梅为妃,林风坚辞不允,上曰:“不忍离皇后太子之心。”
    而之后正月十七日,皇后吴阿珂上奏,劝皇帝“以天下为重、全群臣忠义之心”,力主纳妃,起居注记载:“帝固辞,后泣之良久,遂强允之”。当天下午,起居注又记载:“今上游御花园,花架忽坍,帝面颊有损,血流不止,召太医院医正刘云飞入上书房。后闻之,责御花园总管太监杨芾三十杖。”
    这桩小小的风波一直到三月底才渐渐沉落下去,阿珂皇后见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反想如果还是和皇帝搞冷战,徒然是白白便宜了那个小狐狸,想到了这一层,心里也就慢慢地淡了下去,借着清明节祭奠宗庙的机会,和林风重归于好。
    因为皇帝面颊受伤的关系,之后的一个多月林风一直没有主持朝会,但皇帝的遭遇显然得到了广大朝臣的同情,事实上,当宫里面的小道消息传出去之后,不少太学生甚至还义愤填膺,打算上书陛下,力陈圣人之家国格言,请求废后,不过这种冲动而危险的事情显然得到了太学官员的有效控制,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礼部一票官员一个个吓得魂飞天外,要知道当今皇后陛下的确不是个善茬,要真是弄出什么乱子,恐怕连皇帝也保不住。
    就因为这个事情,新一年的财政预算会议也足足耽搁一个多月。
    林汉帝国的中央政治格局部分沿袭了明代的传统,相对于满清朝廷,林风对权力放得很开,实际上,这许多年来,他虽然身为皇帝,却一直没有对文官政府的具体政策进行过过多的干涉,如果说大汉王朝是一支军队的话,林风更像是这支军队的军事主官,而李光地则担任着政委地角色,按照林风的话来讲,就是:“军事上的事,我管;生活上的事,他管。”
    这个良好的习惯自汉王时代养成,一直沿袭到了今天。林汉帝国三大块,政务李光地、监察陈梦雷、军事周培公,是为帝国三大巨头,而这其中又以李光地任务最重、威权最大,排为三巨头之首;其次就是陈梦雷,手操天下官员生死大权,排为第二;而周培公则明为太尉,其实人人都知道陛下最重军权,他不过是个处理日常杂事的军头,所以就只好排在末尾了。
    随着林汉帝国疆土的不断扩张,政府的日常行政工作也越来越繁重,李光地的权力得到了极大地加强,到了现在,不少地方府、州一级的地方官员任命,往往都可以自行任命,朝廷中枢各部司衙门,更是在大学士直接掌控之下。因此,帝国中央政治格局,也逐渐从行政、监察、军队三公鼎足而立的状态,慢慢转变为以大学士李光地为首的内阁制度,而除李光地之外,陈梦雷、周培公和吏部、礼部、工部、户部、刑部五大尚书及通商侍郎许淡阳就是内阁成员。
    基本上,许多事情一般都是先由这些高级官员进行会议商讨,得到统一意见之后,才向皇帝林风进行汇报,进行最后地请示。
    这些年来,林风真正直接关注的事情只有三样,一是军队事务,包括部队的调防、补给以及旅级以上高级军官的提拔;第二是地方巡抚、布政司、按察司的任命;第三就是数额较大的财政支出。
    皇帝和群臣心照不宣,虽然林风的威望和权力几乎无限,但皇权却一直控制在一个比较适当的范围之内,那就是军队、人事和财政。
    也正是皇帝对具体行政事务的放手,林汉帝国的扩张势头才是如此的迅猛,李光地政府一直保持了相当高地效率,中央政府的权威受到了地方尊奉,各种政策、法令都得到了相当有效的执行,而从来没有出现过诸如前朝的忽然圣旨一到、宦官太监横插一手争权夺利的现象出现。
    但是,随着帝国统一任务的完成,外部军事压力急剧削弱,朝廷内部的派系斗争也逐渐浮出水面。
    任何国家政权之中,恐怕都存在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派系,林汉帝国当然也不会例外。
    实际上,相对于文官集团,军队内部的派系斗争甚至出现得更早。在现在的汉军之内,仅在陆军之中,以赵广元为首的从龙系、以马英为首的辽东系和以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为中坚的降将系三足鼎立,彼此泾渭分明,站队毫不含糊。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彼此拆台的事情,但在大小事情的处理上,譬如军械补给、军官的提拔任用或者防区地盘的划分等等,那都是有“老军门”的“栽培爱护”,各有各地靠山,平时开个会,大家寒暄热闹,笑容满面,兄弟长哥哥短,但若是认真了朝心里去,那也是人人心里都有本帐。
    这种派系局面说严重,那也似乎没什么了不起,至少绝对没有发生叛乱的可能;但若是说不严重——放眼一看,简直触目惊心,几乎蔓延到了军队中的各个角落,甚至连军校也是如此:马庄武学是从龙系的根据地,丰台学兵大营是辽东系的地盘;而保定士官学校则是降将系的老巢,各派人马心照不宣,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作为皇帝亲兵的近卫军自然也同样如此,瑞克的近卫第一军,毫无疑问,自然是从龙系的代表;赵应奎的近卫骑二军、王忠孝的近卫骑三军,那就是辽东系效忠陛下的铁证;排到马进良的第四军、于成龙的炮兵第五军,那就证明降将系对皇帝的耿耿忠心了。
    甚至连海军也是这样的三角平衡架势。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海军之内还只有两派,一派是降将系施琅;另一派则是从龙系王大海,两者分别执掌一支舰队,彼此秋色平分,颇为完美,但随着帝国的扩张,新进加入的辽东系慢慢成长壮大,成为军方支柱之后,却一直没有机会把势力延伸到海军中去,故而对此极度不满,幸好,在产生严重矛盾之前,林风就察觉了这种趋势,所以就从辽东系中精心挑选了一批军官搭起了第三舰队的架子,以南洋作战的名义拨出巨款,在大连、秦皇岛进行增补和训练,直等到远征军归来之后,就顺理成章的任命慕容鹉为海军准将,成立海军陆战部队,与施琅、王大海两系平衡。
    可以说,对于军队的稳定、势力派系的平衡和安抚,林风可谓是煞费苦心,从汉军成立之日起就开始小心经营,从无到有,由小入微,战战兢兢,不敢有一日轻忽,既要做得小心翼翼、不偏不倚,又要不动声色、光明正大,好教旁人看上去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三大军系之中,各派的实力彼此相当——当然,林风也不可能让某一派出现独大地现象,不过三派之中,却各有各的特点。
    所谓从龙系,自然就是以最早跟随林风打天下的那批人为基干,他们的优势就在于与皇帝关系密切,亲信宠爱,也是出镇封疆大吏最多的一派,走的是上层路线,势力强大,地位稳固;辽东系则靠的是实力,这批马贼出身的将领大多彪悍生猛,而且擅长骑兵战术,可以说,现在大汉帝国之中,百分之七十的精锐铁骑,都由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帝国若是要打仗,必定是“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而且同时也是帝国功勋柱石,皇帝不失亲近,倚重多多。他们走的是中层路线,实力强大,不可或缺;而降将系,那就是胜在人数众多了,大江南北,同年不计其数,彼此呼应,自成一派,遍布朝野,不动则已,动一发则牵全身,同时和各地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不少军官本身就是军阀和地方实力派出身,而派内几个老大,如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罗盘根、马鹞子、王屏藩、旁大疤子等也都是能打硬仗的狠角色,挑得起大梁,不怕别人为难。他们走的是下层路线,声势浩大,关系帝国根基,无人轻侮。
    以从龙系稳定辽东系,再以从龙系和辽东系驾驭降将系,三者相互钳制,同以皇帝为最后根本,这种平衡贯穿了林汉帝国崛起和发展和始终,但却并非阴谋和算计,而是阳谋,是帝王之术,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正是林汉帝国政治构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
    而相对于军方势力,文官集团这一块,那就要复杂得多了。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就中国数千年历史来看,文人政治中的花样从来就要比军人多,而林汉集团的文官政府组成比军队建设还要复杂。
    起初林风杀入北京的时候,是没有文官的,唯一一个能够担任文官角色的周培公,却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军人,从来没有干过文官的事情,所以,若是从人员成分上分析,大伙儿都是一派,都是从前伪清朝廷里投降过来的降官,包括李光地、陈梦雷在内,大哥甭笑二哥。
    一般说来,在一个政权之内,投降者出身的官员从来就是矮人一头的,有着先天不足的缺点,但是,在林汉帝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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