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第三十章基业(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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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扬大总管府之所以兵威冠绝天下,所凭无非是甲坚炮利。 ..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这一点,是很早以前就被“在野遗贤”们“事实”!只是‘蒙’元朝廷反应迟钝,不肯接受遗贤们的建议,奋起直追,才令淮扬大总管府“一招鲜吃遍天”罢了!
    只不过,最近几个月,那些“遗老遗少”们再说起“甲坚炮利”这四个字来,嘴角处的动作却明显从下拉变成了上翘。总管府各级衙‘门’的眼神,也与以往截然不同。
    常小四‘交’游广阔,出手大方,即便被家人送到了江南历练,平素也没少跟这类“遗贤”们推杯换盏。所以受周围民间舆论影响,心里头也早就认定了“甲坚炮利”是淮扬的最大依仗。而无论造板甲还是造炮车,都离不开上等‘精’钢。此刻乍听闻淮扬的钢材已经多到用不完,甚至要倒贴利息钱‘诱’‘惑’百姓购买马车地步了,焉能不更加总管府的前景?
    一时间,他竟然忘记自己先前岔开话题的目的。顺口就又说到了北伐之事上。把个常老四气得眼前一黑,从车辕处抄起马鞭,回头就‘抽’了过来,“放屁!拿钢堆,拿钢堆就能把大都城给堆下来?狗屁,谁放的狗屁?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懂不懂?亏你还做过生意,连最简单的账都不会算?自古以来打仗,即便赢了也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你就能保证,你次次都不在那八百里头?!啪——啪——!”
    隔着木制的车厢和玻璃车窗,马鞭根本伤不到常小二分毫。但是依旧把后者吓得双手抱起脑袋,撅着屁股往后车厢躲,“爷爷,爷爷,您别生气!我,我这不是说大总管府的好话呢么?您当初我不懂事儿,瞎嚼大宗府的舌头根子,您老人家跟我生气。现在孙儿我痛改前非了,一心宣扬大总管府的长处,您老,您老人家怎么还跟我没完了呢!”
    “狗屁!”常老四气得眼圈儿发红,老胳膊老‘腿’儿瑟瑟发抖,“小王八蛋,我还不知道你?你从小拉屎都是我擦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你什么时候真的有过自己的见识?还不是净跟着别人屁股后边嚼剩甘蔗渣儿!当初那些人说大总管府的坏话,你就跟着鹦鹉学舌,就不知道自己别人的阿爷当初是干什么的,你阿爷当初又是干什么的!如今别人发现风向变了,想浑水‘摸’鱼了,你就又跟着人身后头抄网子!知道不,每逢改朝换代,死得最快的就是你这种缺心眼的。就知道听别人瞎忽悠,结果别人进城当英雄立功受赏,你这样的全都得死在城墙根儿底下!”
    想到自家孙儿外出大半年竟毫无寸进,老爷子忍不住又是悲从心来。狠狠‘抽’了车厢两鞭子,放声大哭,“缺德喽,我常老四是缺大德了。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偏偏养了个缺心眼儿的孙子。眼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行了!”常小二受不了自家爷爷在大马路上哭丧,气得拉开车窗,探出半个脑袋来嚷嚷,“要收拾我,您回去收拾,就这么两步了,何必非闹得人尽皆知?我小,我的脸不值钱,您老可还有个大孙子呢。那可是刚升的商号襄理!”
    这一招果然有效,听到提起自家大孙儿的脸面,常老四立刻就像被掐住了脖子般,“呃——!”地一声,哭诉嘎然而止。
    他家大孙子是整个坊子中最有出息的年青人,平素老邻居们对常家的尊敬,也一大半儿是因为他家大孙子有赚得多,人脉广,说话做事安稳。而如果因为他的哭嚎声引发了误会,进而耽搁了自家大孙儿的前程,他常老四就是被雷劈死,都没脸去见作古多年的老伴儿了。
    “我呢,也不跟您犟。您老一直就拿我当小孩子没在乎过我的想法和感受。”常小二却一招得手,便不依不饶,“咱们回家,把这事儿跟我哥说说。他要是还顺着您的意思,我二话不说,明天早晨就坐了船回集庆。他要是也觉得,去当兵吃粮对我来说是个机会,您老也别硬拦着。说实话,‘腿’在我自己身上,兵科衙‘门’招兵,也没说非要家中长辈点头。‘抽’个冷子我就能把名报上,您拦得了初一,还拦得了十五不成?!”
    这话,可是说得一点儿都不糊涂。令常老四半晌都找不出反驳的借口来。有心凭着做别人祖父的身份硬压,却真的有点儿怕车厢里头那个小王八蛋自己偷跑去报名当兵。万一被录用了之后,他常老四借十个胆子,可也没勇气去扬州府的兵科衙‘门’去撒泼打滚儿。
    想到此节,他只好把心一横。‘抽’‘抽’鼻子,低声说道:“也罢,儿大不由爷。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当然不拿我老头子的话当耳旁风。但你哥比你有见识,这些年也没少供了你‘花’销。他的话,你总该听上一听!”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高高兴兴回家,然后等我哥回来!”常小二唯恐自家祖父反悔,立刻敲砖钉脚。
    “唉——!”常老四以一声长叹作为回应。
    祖孙俩再不较劲儿,闷声不响加快速度赶路。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家宅院中。出乎二人意料,家中顶梁柱常富贵今天居然提前收了工,正抱着厚厚地一大本儿书在正房里头苦读。听见院子里的车轮声,先将书折好了记号放下,然后笑呵呵地迎了出来,“爷爷,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生意不顺利么?要我说,大冷天您老就别出车了,反正咱家现在也不缺那几贯钱!”
    “那哪成啊,我还没老得不能动弹呢!”见到自家长孙,常老四心情就立刻舒畅了十倍。一边从车辕处往下跳,一边大声回应,“再说了,这赶着车出去跑几圈,我也能活动活动筋骨和血脉,总比整天闷在家里头强!”
    说罢,一边将挽马的缰绳‘交’到自家大孙儿手上,一边去拉车厢的‘门’儿,“下来吧,到家了?小王八蛋,莫非还要我抱你不成?!”
    “这不是不知道车‘门’怎么开么?”常小二低声回应了一句,纵身跳出车厢。随即笑呵呵地给自家大哥行礼,“哥,您今天怎么有空了?我还以为得到了晚上才能见到你呢!”
    “有点儿事儿,所以早下了。”常富贵笑了笑,脸上带着同龄人少有的沉稳,“你呢,你怎么不在集庆那边好好做事,自己跑回来了?没人欺负你吧那边?如果有人欺负你,也别忍着。跟我说,我去帮你出头!”
    “没,整个集庆分号,谁不知道我是你亲弟弟啊。甭说欺负,连分号掌柜都对我客客气气!”常小二大咧咧地挥了下胳膊,然后带着几分自豪回应。
    常富贵的真实意图,是想告诫自家弟弟不要狐假虎威。所以迅速接过话头,笑着叮嘱,“那你也别做得太过分了。该请的假得请,该下的功夫得下,宁可让手跟眼睛累着,别让身体闲着。没事情就别老想着回扬州。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正在铺子里做学徒……”
    “哪能,哪能呢。放心,我不会给你丢人的。商号里又没啥体力活,陪个笑脸迎来送往,还不至于让我临阵脱逃!”常小二急着给自家找支持者,所以一改从前浑身是刺儿的‘毛’病,顺着哥哥的话头回应。
    “那就好,我明天再找人跟胡掌柜说一声。能早点儿让你出徒当伙计。你也不小了,手头总得有点能赚钱的营生!”常富贵却不知道弟弟是有求于人才变得通情达理了,还以为常小二出‘门’历练了半年后长了本事。一边将挽马从车辕上往下卸,一边笑着承诺。
    “不用,不用,还是按规矩来。否则,即便提前出了徒,掌柜和大伙计心里,也不会真的拿我当回事儿!”常小二怎肯再去商号里做小伙计‘浪’费光‘阴’?赶紧跑过去,一边帮着哥哥伺候牲口入圈,上料,添水,一边断断续续地补充。
    见到小哥俩兄友弟恭,常老四老怀甚慰。心中对打消小孙子的痴心妄想,也又多了几分把握。笑呵呵地将卸去了挽马的车厢推到院子里的凉棚中,笑呵呵地用湿布子抹掉车厢上的泥土。待两个孙儿从马厩返回,他自己也把剩下的杂活都忙完了。挥了下胳膊,招呼孙儿们进屋休息。
    屋子里,通着淮扬地区最近才流行开来的水炉子。虽然不敢太败家可着劲地‘浪’费泥炭,却也把温度烧到了可以暖手的地步。先褪下外边长衫和厚布大褂儿,再沏上一壶浓茶,祖孙三个,围桌而坐,其乐融融。
    转眼间一壶茶见了底儿,常老四清清嗓子,非常自信地跟大孙儿富贵说道:“嗯,有这么一件事儿啊,我跟你弟弟今天说不到一块儿!但我们爷俩儿都觉得你见的世面多,眼界宽敞……”
    他至少有九分把握,大孙儿常富贵会支持自己,所以一番话说出来条理清晰,语调也不疾不徐。谁料想,平素向来孝顺聪明的常富贵,今天却忽然也发了癔症。当常老四刚把整个事情和他自己的观点说完,立刻站起身,大声回应,“自然是该去了。正是为国出力的机会,老二凭什么落在别人后边?如果谁都不去当兵,怎么可能将鞑子赶回漠北去?!万一让他们得到喘息机会今后卷土重来,您老,爹和娘,还有咱们这个家,岂不是都要万劫不复?!去,明天一早,我亲自送他去报名投军。报纸上说得好,若不是当年大多数宋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小家,我尧舜故土,也不至于会有这七十余年腥膻!”
    “放屁!”常老四气得用力一拍桌案,高高地跳起,“你,你瞎说些什么?你今天脑袋被风吹坏了不成?当兵,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这白发人,唉吆,我常老四缺德喽,缺大德喽——!”
    “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还有爹和娘,还有大总管府会照顾您,照顾咱们这个家!您老能,这些年,大总管他是怎么对待那些战死者家眷的。给他卖命,值!”常富贵根本不吃自家祖父那一套,摇摇头,继续大声补充,“况且以他这小身板儿,即便被录取了,也当不上一线战兵,顶多能识得几百字的份上,让他当个随军文宣!”
    “是啊,爹,老二天生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还不如让他放手去搏一搏。搏出来,算他命好。万一没搏出来,只要人不死,他也就彻底收了心!”常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掀开‘门’帘,高声替自家两个儿子说话。
    三对一,常老四即便身为祖父,顿时也觉得气短。‘抽’了‘抽’鼻子,低声骂道:“去,去,等他缺了胳膊少了‘腿’儿,你们就知道什么是不听老人言了。”
    “哪能呢,我机灵点就是!爷爷,您等着瞧吧!万一我‘混’出个名堂来,就带着您去住大宅子,再娶个漂亮孙媳‘妇’天天伺候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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