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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忘了疟疾。
有一名叫良清的随从,告诉公子道:“京城附近播磨国地方有个明石浦,风景极好。那地方无深幽之趣,却临大海。眺望海面,别是一番气象,真是海阔天空啊!此地的前任国守有一座远近闻名的邸宅,宏壮之极。还有个女儿,如花似玉,非常可爱。这个人出身高贵,按理仕途应当顺利。但他脾气古怪,落落寡欢,难以与众人相合。弃了好端端的近卫中将不作,却到这里来当国守。谁知又得不到播磨国人的拥护,还颇瞧不起他。他悲伤之极,叹道:‘上下不是,活在这尘世还有何意义!’就此削发为僧了。这人也真是奇怪,既然遁入空门,那就应该迁居深山,他却选择海岸居住。这播磨一地,宜于静修的山乡比比皆是啊!大概顾虑深山之中人迹稀少,景象萧条,年轻的妻女常住不惯;抑或因为那所如意称。心的邸宅吧,所以他不肯入山。前些时回乡省亲,我曾经去过他家。尽管京城失意,郡人也瞧不起他,却有广阔的土地和壮丽的宅院。此皆靠了国守的职权而备办起来的。这种人晚年无须操心,尽可富足安乐。而他当了法师后,反倒热心起来,为后世修福,做得不少好事呢!”
公子追问道:“那女儿如何?”良清说道:“容貌与人品皆属上乘。每一任国守都特别看中她,向她父亲求婚。可这法师一概不准,并立下遗言,道:‘我今生一事无成,只待来世了。只此一女儿,但愿她将来能出人头地。倘若我身先死,她又发迹无缘,倒不如投身入海,与我共期来世。”’源氏公子听得这话颇觉好笑,随从者也笑道:“这个女儿真是个宝贝啊,要她当海龙王的王后哩!真乃心比海深!”这随从良清,即现任播磨守的儿子,今年已从六位藏人晋爵为五位。朋辈议论道:“这良清不怀好意,他想娶这女子作美,不时去那家窥探。不是要破坏和尚的遗言吗?”一人说道:‘脾,说得如此玄乎,恐怕不过是个村野姑娘吧!自幼生长于穷乡僻壤,父母又如此古板,能好到哪去?”良清说道:“此言差矣!这姑娘母亲极有来历,交游甚广,遍访京城富贵之家,在来许多年轻侍女和女童,专选那些容貌姣好者,充当女儿的礼仪老师,排场可不小呢!”有人插言道:“但或她双亲死了,变成孤儿,怕摆不起排场了吧。”源氏公子也来了兴致,玩笑道:“为什么非要到海底去呢?那里只长着水藻,怕不好看呢。”随从们对公子的心思十分清楚,他们想:“我们这位公子元以慰藉,偏好离奇之事,虽是一位村野女子,恐怕他也记在心里了。”
游罢后山,公子一行返回寺里。是时天色渐晚,随从人提醒公子回京。那老僧即劝阻道:“最好今夜在此地耽搁一晚,静静诵经祈祷,以去贵体妖魔,明日回去不迟。”随从等人皆以为然。不料此话也正中源氏公于下怀,他感到这种夜宿深山的机会难得,便欣然同意。
春日天黑迟。源氏公于无所事事,便乘着暮色,信步走到坡下,米到白日所见的那所屋宇的茅坦旁边。他遣散身边随从,只留惟光陪于身边。向室内看去,只见西间里供着佛像,室中立着一根柱子,帘子半卷。一个尼姑正在佛前供花。供花完毕,她靠柱子坐下,将佛经放在一张矮几上,静心低头念起经来。这尼姑年龄约四十上下,体态轻盈,皮肤白皙,身体虽瘦,但面庞饱满,眉目清秀,看起来仪态高贵,非同一般。虽留着短发,似比长发更为得体,别有一番风韵。源氏公子看了颇觉新奇。尼姑身边还有两个中年诗文,亦生得清秀异常,几个女孩戏要着跑进跑出。其中有一十岁左右女孩,衬衣雪白,配件核棠色外衣,模样甚是可爱。源氏公子想道:“这女孩与众不同,长大以后,定是个绝代住人。”她头发斜披肩上,飘曳不止。脸色鲜活红艳,大概是刚哭过吧,她走到尼姑面前站定。尼姑抬起头来看她,问道:“又怎么了?和她们吵架了么?”两人的面貌有些相似。源氏公子便想:“二人可是母女广这女孩诉道:“犬君把小麻雀放走了,我好好关于熏笼里的麻雀,让犬君放走。”有个侍女在旁说道:“这个毛手毛脚的犬君,真该追骂呷,尽闯些祸来。那小麻雀近来养得越发可爱了,现在不知在哪儿,真可惜啊!若乌鸦见着可就糟了。”说着便走了出去。她的头发又密又长,几乎飘动起来。听有人叫她“少纳言乳母”,猜想她便是这女孩的保姆了。尼姑道:“你这孩子,尽拿些无聊的事烦我,真不懂事!我身子日衰,性命朝不保夕,你却只知道玩麻雀。生物皆有灵性,你这般玩弄,实是罪过,我不是常常对你说的么?”便吩咐那女孩到自己身边坐下。女孩的相貌十分乖巧,一股清秀之气流露眉间,粉额白嫩,短发俊美。源氏公子想道:“此女成人之后,不知何等艳丽悦人!”眼睛凝视着她。不久又想:“却道此女子何等勾我心魄,原来她似我那意中人呢!”一想到藤壶妃子,公子不免滴下泪来。
只见那尼姑伸手给小女孩梳头,说道:“长得一头好头发,却不知梳理!你这孩子,这般大了,还让我操心。全不似你那死去的母亲,十二岁时已十分懂事了。若我死后,你该如何是好?”说罢,叹息不已。源氏公子看这光景,亦觉不忍。这女孩似有所知,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尼姑。又驯服地垂下眼睛,埋头默坐。额上绝给头发,柔滑可爱。尼姑吟诗道:
“悲怜细草生难保,绿霞将尽未忍消。”旁边的一个待女忍不住掩泪答道:
“嫩草青青犹未长,珍珠毅露岂能消?”
正巧此时增都走了进来,对那女人说:“你在这儿,外边都瞧得见。为何不放下帘子来呢?我才听得:山上老和尚那里,源氏中将祈病来了。他此次微行,十分隐秘呢。我居于此处,该去向他请安的。”尼姑说道:“这如何是好?这般模样,怕已被他们瞧见了!”便赶忙将帘子放下。只听得僧都说道:“光源氏公子,风采照人,天下闻名。你可愿拜见一番?似我这般和尚,虽已看破红尘,但遇见此人,也觉神志清爽,去病延年哩。我与他送个信去。”源氏公子怕被他撞见,赶忙返回。他心中想道:“今天真是奇遇。有这等美人,难怪世间人外出寻花问柳,四下寻觅呢!我难得出京游玩,如今也碰得这般美事。”不禁兴趣盎然。接着想道:“那个女孩实在使人心动,却不知是何家女子。我很想要她朝夕相伴,陪于身边,免去我与那人的相思之苦。”
回到山l寺里,源氏公子匆匆躺下。僧都的徒弟随后而至,叫出惟光,向他传达僧都口信。相隔不远,公子只听那徒弟道:“贫僧在此修行,乃公子素知。大驾到此,贫增刚刚闻知,本应即刻前来请安。但念公子秘密微行,怕不足与外人道,因此未敢贸然相扰。请泊宿山下寺中,以受供奉。”源氏公子求之不得,命惟光回他道:“十余日前,因忽患疟疾,久治不愈,便受人指点,来此求治。此寺高僧,德高望重,与众不同。但或治病不验,传扬开去,便对他不起,故而微服前来。我即刻前来拜访责处。”徒弟去通信不久僧都便至。此僧都,人品甚高,万人敬仰。源氏公子自觉衣着简陋,与他相见,不甚自然。僧都见状,佯装不知,将入山修行情况,与公子-一道来。随后相邀道:“敝处乃一普通草庵,有一水池,或可聊供赏阅。”说得言词恳切。源氏公子想起他在尼姑面前的夸奖,此时便没了信心。但又想起那可爱的女孩,便随即答应去访。
这儿草木与山上确实并无不同,然而布置独具匠心,巧妙别致,雅趣十足。这晚没有月亮,庭中池塘四周燃着黄火,吊灯也点亮了。朝南一室,陈设也极为雅致整洁,佛前名香弥漫,沁人心脾,却不知出自何处。源氏公子的衣香更是别具风味,吸引内室妇女。谱都讲述起人世无常,来世因果报应之类佛说,源氏公子便想到自己的种种罪过,感到内心满是卑鄙无聊,一生一世恐会愁苦不休。至于来世,更不知将得何种沉痛报应!一想到此,心中不胜惶恐,也欲入山修行了。不料那女孩可爱的面貌,总挥之不去,不时浮现出来。便说道:“我曾在梦中问你:‘寺中住的什么人?’不想今日应验了。”
谱都有些诧异,不禁笑道:“公子这梦有些奇怪呢。蒙公子下问,我便如实相告,只怕你听了扫兴。也许公子不认识那个按察大纳言吧。他已去世多年,他夫人即是我妹妹。大纳言故世之后,妹妹便出家为尼。近来因患疾病,前来投靠于我,在此修行。”公子又试探着问道:“随便问一下:听说这按察大纳言有位女儿,现在何处呢?”僧都答道:“大纳言去世大约也有十来年了吧。生前总想叫这女儿入宫,故而呕心沥血,悉心教养。可惜世事难料,大纳吉早亡,这女儿便由那尼姑母亲抚养成人。这期间,也不知是何人牵线,使这女儿和那位兵部卿亲王私通了。此事传到兵部卿的正夫人耳里。这贵夫人哪能容她,百般恐吓,使这女儿不得安居,终于郁郁而死。真是‘忧能伤人’啊!”
源氏公子猜想这寺中女孩为那女子所生。便想道:“难怪如此相像。由此观之,这女孩有兵部卿亲王的血缘,是我那意中人的侄女呢。”心里与这女孩又多了一分亲近。想道:“此女孩血统高贵,品貌端庄秀美,幼年元靖,与人容易相处,我或可随意调教她吧!”他想证实一下,又问:“那么这位木幸的女儿可生有儿女?僧都答道:“死前生了一个女孩,现在靠外婆扶养。这老尼姑年老多病,照料外孙女不免吃力,也只得叹务呢。”源氏公子心中暗喜,便开口道:“我有一事贸然相求:劳烦你同老师姑作主,将这女孩交与我抚养,可否?我虽已有妻室,终因人生旨趣有别,便与她不合,经常分居而卧。也许你们会按世俗常理,以为年龄太不相称,不甚妥当吧?”
谱都闻之,脸色一沉,冷冷答道:“公子美意,实在令人感激s恐怕这孩子毕竟年龄太小,不请世事,为公子作戏耍伴侣也还差得远呢。女孩子总须受人照顾,方能成人。但贫增已早脱凡尘,此事不便独自作主,恕我与其外祖母商榷后,再作决定。”源氏公子听得此话有些尴尬,便暂不提此事。僧都即想退下,说道:“此刻正安设佛堂,须做功德。待初夜诵经结束之后,当即前来奉陪公子。”说罢,便起身去了。
源氏公子遭此冷落,正在烦恼之时,一阵小雨飘然而至。山风吹拂,寒气逼人。远处瀑布在风中哀鸣,其间夹杂着起起落落的诵经声,声音混浊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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