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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不免伤悲,频频拭泪。仅回答道:“我蒙莫名之罪,飘泊于意外之地,正念前世何罪之有。如今乃知前世注定有此因缘。你既有此愿,如蒙不弃,理应早告知于我。我自离京,已痛念世事难料,终至心灰意冷,除每日勤修佛法,不作他想。岁月空度,神情颓废。我亦闻令媛美貌动人,因念罪名于身,怎可有冒昧之举?自当寂寞至今。既有此意,若再请红丝引导,感激不尽。成就好事,我亦不再孤枕难眠了。”明石道人听罢,无限欢喜道:
“暗尽寂寞弧眠者,应怜荒浦独居人。务请理解父母长年苦心。”说时浑身战栗,但仍能自制。公子道:“你惯居荒浦,怎可知我寂寞?”且答吟道:
“离居长夜年岁久,旅枕巾短梦难成。”推心置腹之态,优雅之至,美不胜言。道人又絮絮叨叨,牢骚满腹地说了许多话。
且说明石道人夙愿已成,犹如卸下千钧。据道人所言判断,此女生性腼腆。源氏公子便想:“偏僻之地,佳人或许更为优秀。便悠悠神往,取出胡桃色高丽纸,虔诚写道:
“远近长空昏迷茫,渔人遥遥指仙源。本应‘暗藏相恩情’,终是‘欲抑不能抑’。”信上虽字迹寥寥,然情思甚浓。于当日近午,遣人送至山边内宅。道人正虔心静候公子音信,果真信使不久便至。遂热忱接待,频频劝酒,灌得大醉方休。但小姐回书久不送出,明石道人急不可待,只得进去催促。小姐恐因身份卑微,高攀不上此等高贵公子,委实有愧,竟羞得难以执笔。便以“心情不好”为由,推辞不理。道人无奈,只得代书:“蒙赐华函,感激不尽。惟小女生长蓬,孤陋寡闻,想是‘今宵大喜袖难容’之故,惶恐不敢复书,朽人揣度其心,正是:
同是怅望此天宇,两地相思共此心。未免过于香艳吧?”此信写于一张陆奥纸上,书体古雅,笔法洒脱,极富趣致。为犒赏信使,明石道人赏了件女衫,形式颇为精致。源氏公子看罢回信,甚感风流异常,很是惊异。
次日,源氏公子又去信一封,说道:“代笔情书,我此生未曾听说。”又道:
“亲笔佳音不传人,只是垂头独自伤。真是‘未曾相识难言恋’啊!”此信写于一张软软薄纸上,书法更具韵味。明石姬切罢,思量自己乃一少女,目睹如此优美情书尚不动心,未免太畏缩吧。公子俊美固然可爱,但身份甚为悬殊,纵然动心又有何用?徒增忧烦而已。今见再次寄书,不禁为蒙如此青睐而热泪盈眶。经老父再王劝导,方于浓香紫色纸上写复信。笔墨时浓时淡,丝毫不掩做作之态。赋诗:
“试问君思我,情缘深几许?君心徒自恼,闻名未见人?”笔迹书法皆出色,绝不逊于京中贵族女子。见此书柬,源氏公子不由忆起京中情状,遂觉与此人通信倒有兴味。只因通信过多,难免招人注目,流言广布。便每隔两三日通信慰问一次。或于黄昏寂聊之时,或于黎明多愁善感之时,或思量对方亦有此念之时。明五姬复信,言语适宜,从不露悲喜之色。源氏便想其品质定很风韵娴雅,一睹芳容之念更为浓烈。然而良清每每提及此女,总显得凄楚,那分明是提醒公子,“此人已属我”。公子虽有些不快,但又念及主仆一场,况且他又追求了这么多年,倘再去夺取,有些对不住。思前想去,遂决定若明石姬主动,让我“不得已而受”那样最好。可惜明石姬姿态傲如贵族女子,决不屈从,叫人无可奈何。于是,彼此对峙,耐性度日。
忽然念起京中的紫姬,今西出阳关相隔远,思慕之心更近切。心绪不佳时,想道:“如何是好?真如古歌所言‘方知戏不得’。干脆将其暗中接来吧?”转念又想:“不管怎样,终不会如此长久离居,眼下怎能移情别恋,招人非议呢?”一时便静下心来。
且说当年,宫中时发不祥之兆,变故不断。三月十三日夜,电闪雷鸣,风狂雨暴。朱雀帝得一奇梦:见桐壶上皇立于清凉殿阶下,一脸不快,两眼怒视自己。虽大为震惊,却只得肃立听命。桐壶上皇晓谕甚多,主要之事似有关源氏公子。他醒来后异常恐惧,亦生怜悯,便将梦是俱告于弘徽殿太后。太后道:“风雨交加之夜,目有所思,则夜有所梦,此乃寻常之事,毋须担忧。”或因梦中与父皇四目相对之故,朱雀帝忽然害起眼疾,痛苦不已。弘徽殿及宫中遂办起法事,祈佑早愈。
恰逢此刻,右大臣亡故。此人年岁已高,原不足怪。只是,死亡瘟疫接履而至,弄得人心惶惶。弘徽殿太后竟亦染病卧床,病势日益加重。朱雀帝忧心如焚,心想:“源氏公子蒙莫名罪行,饱受沉沦。此大灾必为报应。”便屡奏母后:“如今可赐还源氏官爵了。”太后答道:“据刑律,未满三年,便将罪人赦罪,定遭世人非议,不可轻易为之。”态度甚是坚决,于多方顾虑中,病势亦愈深重。
且说明石浦,每逢秋季,海风甚为凄厉。源氏公子孤枕难眠,情感寂寞。便不时催促明石道人:“总得想个法子,劝小姐来呀!”他不愿前往求见,明石姬亦不愿前来。她想道:“山乡姑娘,念及自身卑微,乃受京城男子诱惑。此等短暂欢爱,我怎可轻率委身?且他本瞧我不起,惟因孤寂难耐方对我有此情怀。我若答应,此生必定痛苦。父母因欲高攀,让我待字深闺。若一味高攀,即使姻缘成功,亦必定悲哀,悔恨时便迟了。”又想道:“本欲趁他客居此浦,互传飞鸿以留风韵,了却令生夙愿。素闻公子大名,故盼有一面之缘。岂料身蒙意外而来,我虽隔遥远,亦可拜仰其俊美之颜。他那琴声,盖世无双亦得临风听赏,其朝夕起居之状,亦能耳闻其详。于我等山野小民,身居渔樵之间,平常如同草木。蒙公子存问,实为幸之所至厂如此一想,愈发觉得自身卑微,决不再亲近公子。
目源氏公子米此捕后,明石道人大妇遥感祈愿已成。但细细思量:“倘将女儿贸然嫁与公子,若公子瞧她不起倒成悲剧。公子虽为贵人,但其性情及女儿宿命,尚不可测。果真以女儿性命作赌,岂不成了孟浪之举?身为父母又如何忍心?不禁心烦意乱。
源氏公子常对明石道人说道:“近听涛声,如听令媛琴音。此季节琴声最妙。”明石道人一听此言,决定促成其事。遂不顾夫人踌躇未定,亦不让众弟子知晓,悄悄择定青田,独自将房室设置得格外辉煌。于十三日夜皓月是空时,吟着古歌:“良宵花月真堪惜,只合多情慧眼看”前去接请公子。源氏虽觉此举有些风流,但仍换上礼服,整戴一番,方才启程。为不显得招摇,公子末乘坐道人配备的华丽车辆,仅带了淮光等随从。一路转山绕水,乘马闲游浦上是致。遥想伴恋人共赏海面月影的情景,不禁又想起紫姬。恨不得立即飞身策赴京都。独自吟道:
“策马良宵秋夜月,直奔玉宇会佛娥。”
明石道人宅内,虽不若海滨本邪富丽堂皇,然花木掩庭,精美别致,幽静而极富雅趣。源氏公子推想如此风雨晦明之地,难怪小姐多愁善感,他深表同情。附近一所“三味堂”,乃居上修行之处。钟声伴和松风迎面飘来,让人顿生哀怨。苍松扎根岩壁,姿态道劲。秋虫卿卿,鸣于庭前草丛。源氏公子均感怀于心。
小姐居室,构造尤为讲究。一道月光,透过门隙悄然照人。公子轻轻走进,与小姐答话。明石姬不愿此刻会面,显得有些慌乱,仅一味叹气毫无亲近之态。源氏公子暗想:“架子不小呢!千金小姐算难驯吧,而经我直面求爱,亦无不服从。如今飘泊至此,倒要受女子侮辱了。”心中不觉伤感。倘强求寻欢,又于心不忍;若就此却步,又恐人取笑。如此造巡踌躇,真如道人所吟“只合多情慧眼看”了。
夜风潜入,吹动帷屏。有带子触动筝弦,发出铮铮响声,足见她随意拨弄筝弦时室内零乱模样。源氏公子甚觉有趣,便隔帘对小姐道:“久闻小姐乃弹筝妙手,不知能否一饱耳福?”恳求之语甚多,并吟道:
“痴心情侣欲多得,我仍浮生如梦身。”明石姬答诗道:
“我心幽暗似长夜,梦幻真伪难辨清。”音调幽静娴静,极似伊势六条妃子。正当她陷入遐思,毫无头绪之时,公子竟然步入内室,她不由脸面臊热没了主张,只得仓惶逃进更里面一居室,将门扣住,倚于门后喘息,羞涩难当。公子并未用力推门。此局面岂能持久?不多时,公子便直接与小姐面晤。她仪容高雅,体态切娜,公子一见钟情。如此因缘,源氏公子本未敢奢望,居然如此顺理成章,顿觉分外**。或许源氏公子一旦面对可心女子,爱情便会不期而至吧。往日只怨长夜难熬,今夜惟愁秋宵短暂。深恐消息走漏,亦不敢过分张狂,便许下山盟海誓,于破晓时分,匆忙退出。
当日派人送书慰问,行动亦为谨慎,或许是负疚于心吧。明石道人深恐泄露此事,招待信使亦不及前次体面,然心中颇感歉意。自此源氏公子便时常与明石姬幽会。惟因两地稍远,频频出人恐被渔人生疑,故行迹有所收敛。明石姬便悲叹:“果然如我所料!”明石道人亦虑公子变心,只管静心祈盼其光临。本已步入红尘,如今因女儿私情而又堕入尘世,委实可怜啊!
源氏公子暗想:“此事若走漏风声为紫姬所知,我虽逢场作戏,但她定会怨我薄情而怀恨、疏远于我,这倒有些对她不住。”由此可知,他对紫姬仍情深谊厚。回思以往种种不端行为,甚觉夫人宽宏大量。对此番无聊消遣颇感后悔。明石姬虽芳姿迷人,亦难抵公子思念紫姬之情。遂写信一封,俱告此地详情。信中道:“我实无颜面启口:往昔狂放成性,不端行为甚多,频频扰君忧虑。真是不堪回首!岂知身在此浦,偶遇如此无聊恶梦!如今不问自招,务请谅我此番诚挚之心!正如古歌所言:‘我心倘背白头誓,天地神明清共珠’。”又写道:“无论如何,我是‘孤浦寻花作戏看,思君肠断泪若湖。’”紫姬回书并无责备之意,语气亦尤为和蔼。末尾道:“承蒙无欺,告之梦情,闻之顿生无限思量。须知
山盟海誓已此般,潮水岂能漫过山?”体察之心溢于字里行间。源氏公子读罢,大为感动,决念忠于紫姬。此后许久,未曾与明石姬幽会。
明石姬早有所料,见公子久不登门,不禁黯然神伤,竟想投海了却此生。昔日推由残年父母悉心照佛,虽不知福于何处,但春花秋月等闲度,倒也单纯无忧。曾推想恋情婚嫁本乃今生幸事,岂料结局竟如此悲哀!然于公子面前,却不露丝毫苦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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