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鬼神图录最新章节目录
或许这个念头,早已经在他的潜意识中埋藏。
否则当初化身李白之时,也不会有天子三剑出现。
这个世间,那些底层的民众,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无论是大稷,是仙门,是门阀,是王师,是义军,是反贼……
那对母子并不是他第一次出手救人。
他之前一路所见种种,可不仅是那队被那霸府兵唤作北地贼的人在残杀百姓。
楚军、霸府军,甚至是那些所谓的义军,都时有出现,这些人,一样都是在趁火打劫,劫掠百姓流民。
如刚才那一队霸府兵般袖手不管,已经是难得。。
说到底,在这些人眼里,百姓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供他们践踏的、供他们驱使的工具罢了。
区别只在于手段温和或是残暴。
生在底层,是令人绝望的。
他很幸运,身上有鬼神图录,让他早早就从那个令人绝望的泥潭中摆脱了。
但一路走来,走得越来越高,几乎站立在这个世界的云端。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是身在流民群中,那个将死汉子分给自己的一碗饭?
是在吴郡以微末之身,抵挡砚山神女三千里河泽大水的小小执刀人?
是在谷村酒窖中,对着血池中无数谷村村民血尸,所发下的誓言?
还是楚王屠杀百万南州百姓时,那无可抑制的愤怒?
江舟负手立于云端,仿佛仙神一般,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个人间。
眼中却不是俯视一切的淡漠,而是迷茫。
随着他的心境变化,在大蜀川中的本体,紫府太虚之中,一尊大鼎忽然不鸣自响。
这是那尊斗鼎。
江舟本是将其收于弥尘幡中,但它却如之前佛手印不请自来一般,自己钻进了他的紫府之中。
这东西来头太大,神秘莫测,江舟也暂时不敢招惹它,只好暂且放着。
此时鼎上那只佛手印绽放金光。
梵音阵阵,自紫府间唱响。
“南无南无……”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阵阵梵音之中,江舟恍惚有种大觉大悟之感。
只觉浊世滔滔,苦海无边。
一时竟生不如皈依之念。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悟彻诸法实相,宣佛教义,方能度众生于苦海……
江舟眼中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这尘世苦海的慈悲怜悯。
与此同时,九转金丹缓缓旋转,垂落无边紫气。
地藏帝神双手结印,绽放无量光明。
“不!”
江舟猛地脱口而出,眼中的慈悲怜悯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片惊怒。
“地藏不朽,万劫不动!”
“给我镇!”
一直端坐太虚不动的地藏帝神忽然伸出一掌,朝斗鼎压了下去。
颤鸣不止的斗鼎顿时静滞,佛掌印上的金光也黯淡下去,梵音消逝。
地藏帝神却已经抓着这尊鼎收回手掌,一颗明珠悬在掌上,绽放着光明。
似乎已经将斗鼎牢牢镇压。
江舟脸色稍霁,但眉头仍然微皱。
说起来,能驱动地藏地神,还多亏了这佛手印之前借他肉身。
那日佛手印施展的神通,其实本来就是地藏帝神蕴藏的奥妙。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参悟,佛手印这一施展,倒让他窥得其中一丝。
这尊帝神,不仅能镇压己身元神不朽,万劫不灭,更能镇压内邪外魔。
佛手印翻掌成山,镇压宝月和尚的一招,便是源自于此。
不过这佛手印神秘难测,也不知道它究竟想干什么。
刚才心神变动间,竟然差点被它趁虚而入。
此时虽然看似将其镇压,可未必真能镇住多久,还是得找机会解决掉这个麻烦才行。
经此变故,江舟倒是把刚才那些迷茫都抛到了脑后。
那是他钻了牛角尖了。
拯救苍生?
这个命题太大,即便他有心想做,也无处着手。
又何必自寻烦恼?
但他既已生出此念,若是不去做,那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念头不通达不是件小事,内邪外魔,便从此而生,总有暴发的一日。
既然如此……
那便做吧。
本体于定静之中,仿佛得了几分地藏帝神广大无边的智慧,于霎那之间便悟通了许多事。
远在他处的化身也在这时,随着本体的念头,变化成了另一个模样。
原本的化身,不过是他随意变化,以不引人注目为主,只是一副平凡的大众形象。
而此时,这具化身却变得很耀眼,很夺目。
身上的光彩,怕是连瞎子都要被他吸引。
“猎人,猎狗,逐鹿……”
江舟这具化身微闭着双目,嘴里喃喃念叨着神掌经中看到的景象。
他终于有点明白了,那个卦象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卦象已经很明显,他早该想通的。
稷鹿虽未失,群雄却已四起。
神器宝鼎,有德者居之。
何人有德?
我……当仁不让!
化身忽然睁眼,却似两点寒星于夜间绽放光芒。
他对天下没兴趣,但却不妨试试,或许真能找到一条拯救苍生的路来。
“天下”这只鹿,在他手中,总比在那些人手上强吧?
就算失败了,那也是这具化身失败,与他江舟何干?
另寻他法罢了。
他也不想当皇帝,他只是想当割鹿之人。
这具化身,就是他割鹿的剑。
就先取些不义之血,祭祭这把割鹿之剑!
……
界江驿。
这座县城,如今已经变成了炼狱,处处是哀嚎,处处是狂笑。
在一处宽阔的空地上,一群上百人被军兵押着,跪成几排。
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执刀甲兵。
随着前方一个将领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一排甲兵便手起刀落,将身前的人头颅砍下。
将领的手几起几落,头颅已经滚了一地。
很快,这一拨杀光,又有军兵押上另一拨。
那将领目泛狞笑,朝四周叫道:“姓崔的,你一息不出来,本将便杀一人,百息不出,便杀百人,本将倒要看看,你可能坐视这些百姓因你而死?”
说着,手臂又抬了起来。
“住手!”
一声略显虚弱的大喝,带着几分颤抖,自远处传来。
将领嘴角冷笑,手一挥,军兵分开一条道,现出一人。
此人披头散发,身穿一身青色官袍,却是破烂不堪,满是血污,只能勉强看清其胸前的章纹。
“崔行之,你终于肯出来了。”
那官袍男子嘴唇抿得发白,切齿道:“本官出来了,放了他们。”
“呵呵……”
将领冷笑一声:“好,这就放。”
说着又抬起手,猛地挥下。
“噗哧!噗哧!……”
刀光闪动,人头噗噗落地。
“啊!”
“北地恶贼!你不得好死!”
那人目眦欲裂,恨声咒骂。
“来呀,继续押上来,继续杀。”
将领嘿嘿一笑,毫不在意。
这些书呆子,骂人都不会骂,一张嘴还能把老子骂死不成?
“噗!”
念头未绝,他却觉得自己忽然飘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怎么飞了?
一阵天旋地转,他只看到一具无头尸站立,脖颈上的鲜血已经喷射如泉。
好眼……熟……
“噗通!”
一颗人头落地,他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周围的军兵却是呆呆地看着自家的将军突然间人头飞起、落地,高举的手都还未放下。
“踏……踏……”
这个已经变成炼狱的县城中,忽然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很轻,很缓,但城里活着的人,似乎都能听到这阵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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