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第二卷山水郎第九百九十三章山中多美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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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彩天下那边,崔东山找过我了,邀请我去仙都山重操旧业,继续当个看门人,他说落魄山这边的仙尉道长,劳苦功高,极有担当,所以我觉得此事可以考虑,山主要是愿意放行,等到风鸢渡船从北俱芦洲返回,我就顺便跟着渡船去青萍剑宗落脚了。”
    崔东山跟郑大风拍胸脯保证,只要到了仙都山,教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吾山多佳人,美者颜如玉。
    郑大风就只问了一个问题,仙都山周边,有无类似螯鱼背珠钗岛、北俱芦洲彩雀府的门派?
    崔东山信誓旦旦,只要答应去仙都山当看门人,就给郑大风变出来!
    陈平安揉了揉眉心,这个挖墙脚挖到五彩天下的得意学生,要是此刻站在自己跟前,都能把一只大白鹅打成黑漆麻乌的。
    郑大风感叹道:“如此一来,就只能让岑姑娘情思落空了。”
    陈平安没好气道:“别坏了人家一个姑娘的名声。”
    郑大风点头称是,然后一脚踹在那个袖子甩得飞起的陈灵均屁股上,“是酒囊饭袋么,还没有玉璞境呢。”
    陈灵均一个踉跄,大怒道:“你当玉璞境是个啥,想要就要,说有就有?!”
    郑大风嗤笑道:“在暖树那边,你是怎么吹嘘的?小小玉璞境,还不是信手拈来,易如反掌?”
    陈灵均一时语噎,试探性问道:“小米粒这都跟你说啦?唉,真是个称职的耳报神。”
    郑大风又抬起脚,“还用小米粒?老子是用膝盖想的。”
    陈灵均下意识就要去搀扶郑大风,只是见大风兄弟抬脚再收腿,行走间健步如飞,一气呵成,青衣小童顿时赧颜,嘿嘿一笑。
    郑大风也是心里一暖,之前说是想家了,真心实意,半点不假啊。代掌柜在那异乡酒桌,再谈笑风生,可新朋终究不如旧友。
    仙尉道长真是个淳朴厚道的讲究人呐,原来领了这份看门人的差事后,仙尉搬入宅子,没有占用郑大风的那间正屋,这个假冒道士就只是住在了一间偏屋。
    听说仙尉屋子那边有酒,郑大风就收起正屋的钥匙,说不如去仙尉道长那边坐会儿,边喝边聊。
    仙尉有点难为情,说屋子里边有点乱糟糟的。
    这间偏屋,既是仙尉的住处,也算是书房,看门人是个最清闲不过的散淡差事,仙尉看书杂且勤,可谓手不释卷,加上还喜欢动笔写点什么,使得桌案砚墨等文房用品与书籍杂处,况且仙尉看书,经常如串门走亲戚一般,更换书籍翻阅检讨,然后看完就随手放置一旁,故而桌上卷帙正倒参差,乱是真的乱。
    再加上仙尉又是过惯了穷日子的,最念旧,那些毛笔都舍不得丢弃,他便托陈灵均帮忙,从小镇店铺那边买来一只形制如瓮的青瓷瓿,专门用来搁放废弃毛笔,积年累月,旧笔渐渐高出瓷瓿,颇有几分笔冢如山的意味。
    陈平安这个山主,其实还是第一次登门入屋,所以看着那只瓷瓿,极为意外,仙尉喜欢看书,但凡不是个瞎子,就都清楚,只是陈平安还真没想到仙尉用掉了这么多支毛笔,只是写什么?总不能是那些才子佳人的艳本吧,难道还想着以后找书商版刻、卖书挣钱吗?故而视线巡视一番,除了屋内墙角放着几只竹编簸箕,装了不少编订成册的“书籍”,桌上还有些散乱手稿,估计都是平时看书的心得、或是摘抄?陈平安抽出其中一张盖在书本下边的手稿,字一般,周正而已,至于内容……看得陈平安无言以对,纸上就几句话,学道深山吾老矣,此语苦闷,若是从书上邻家处,拆来一句“堕钗横在水精枕”,便转为妙也。
    郑大风伸长脖子瞥了眼纸上内容,轻轻点头,再微微摇头,汉子就像一下子成了坐镇天地的儒家圣贤,神色淡然,开始与晚辈指点道:“假使再批注一句‘单钗对双枕’,足可令看客遐想连篇,此时此景,就有几分‘无声胜有声’的意味了。”
    仙尉以拳击掌,神采奕奕道:“大风兄果然是前辈高人!”
    郑大风笑呵呵道:“批上加批,再增添一句,双枕之上皆有胭脂点染。”
    陈灵均嘿嘿坏笑,仙尉稍作思量,便得正解,顿时眼睛一亮,与郑大风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若非在这栋宅子里边遨游书海已久,仙尉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否则还真听不懂郑大风在说些什么。
    陈平安拿起桌上当作“镇纸”的书籍,打算将那张纸放回原位,重新压在书下,无奈道:“你们差不多点就得了啊。”
    已经后悔先前的那个念头了,当时在霁色峰祖师堂,得到茅师兄的飞剑传信,陈平安还想着是不是邀请仙尉一起参加旁听辩论。
    只是当陈平安扫了一眼桌上的第二张纸,立即将手中书、纸放在一旁,拿起那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张。
    郑大风咦了一声,“仙尉老弟怎的如此不务正业?”
    陈平安没有抬头,只是仔细浏览纸上内容,气笑道:“胡说八道也得有个度,怎么就是不务正业了。”
    仙尉神色腼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声若蚊蝇,“不自量力,贻笑大方。”
    在仰慕已久的大风兄这边,心悦诚服的仙尉道长,始终是以晚辈自居的。
    郑大风拿起桌上其余纸张,快速翻阅一边,脸上再无先前的嬉笑神色,点头道:“仙尉老弟博览群书,雄心壮志啊,是打算用淮南子大小山的书山旧轨了,这是嫌弃前者寒俭单薄,准备大肆扩编了?这可是一项大工程,本该是朝廷下旨让整个翰林院、几十号老学究一起校书、编撰和汇总的事情,仙尉老弟竟然想着单凭一己之力,双肩挑起这项重担,可以可以,当咱们落魄山的看门人,刚刚好。”
    原来这个仙尉道长,是打算学那部相向名著的路数,摘取其事曰大山作为总纲,再分门别类,以五岳命名归类,摘其语曰小山,再分别归为丘、岭、峰等,此外再将那些事语详备本韵寄存别韵之下的内容,命名为潜山,再把不入流的稗官野史和琐碎掌故归为山脉潜藏水底的“水山”,再将好似陆地、海底诸山间的绝妙事、语单独摘出,继续归类为好似集中灵气、珍藏聚宝的群真洞府和水中龙宫……
    仙尉自惭形秽道:“我还是受了大风兄的启发,才敢作这般蚍蜉撼树之举,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着一定要如何,极有可能会半途而废的。”
    郑大风愣了愣,“怎么讲?”
    仙尉说了句稍等,跑去墙角簸箕那边,从一本书册当中撕下一张类似序文的书页,递给郑大风后,仙尉笑着解释道:“大风兄不是精通佛家学问嘛,那些佛经书籍中,多夹杂有书页,写满心得注解,我反复看了多遍,久而久之,我就将大风兄那些极有见地的概括,做了个潦草的汇总,在这之后,意犹未尽,才有了打造‘群山’的粗略设想……”
    郑大风一开始没当真,只是等他看到了那张序文书页后,就默默递交给陈平安,陈平安接过手再一看开篇的文字内容,结果他虽然看似神色如常,实则瞬间就有点头皮发麻。
    纸上字迹是极有碑意的楷体,首先就是一番开宗明义的“大话”。
    道士仙尉,常居深山,与草木相亲寒暑相近,登高有感,偶有心得,既本是佛家门外汉,自然不当以门户之见看佛家之经律论观禅,我只以人间一岁四时配之,经则万物勃发,生机盎然,岁首道本,故为春也,律则铺陈灿然,草木已作茂盛貌,夏也。论则风气凛然,时令至此花果结实,秋也。观则冥然清彻,如雪满人间天地归为一色,冬也。禅则圆转浑然通洽如时转岁运虽无言而四时皆循规蹈矩之行也。
    郑大风揉了揉下巴,微笑道:“我与仙尉老弟,都是落魄山的看门人,来者直追前人,我这算不算后继有人?”
    陈平安憋了半天,轻声道:“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好的,一如既往的好。”
    陈灵均看了几眼老爷手中的纸张,看了等于没看,双手负后,不懂装懂,点头赞许道:“仙尉道长,不错不错,书没白看。”
    仙尉只当山主跟大风兄在开玩笑,去打开装满木炭的袋子,往火盆里添加些白炭,都是老厨子烧制出来的,去年冬,暖树会定期往山下宅子这边送,后来仙尉觉得一个粉裙女童扛着那么个大袋子,不像话,小管事跑一趟,就会满身沾惹木炭碎屑,有次仙尉就自个儿登山找到朱敛,打算自己拎两袋子回山脚宅子,朱敛却笑着说下不为例,因为暖树喜欢做这些琐碎事,多了一两件,就跟小米粒在地上捡着了一两颗铜钱,只会开心,可若是某些习惯了的日常小事,突然哪天不用做了,暖树就要失落了,跟小米粒丢了钱是一样的。
    围着火盆,点燃木炭,仙尉娴熟架起铁网,让陈灵均去灶房那边拿了一串粽子过来,几个人围炉温酒而坐。
    陈平安问道:“飞升城那边?”
    郑大风也不开口说话,直愣愣盯着陈平安,神色古怪。
    陈平安
    疑惑道:“怎么了?”
    郑大风只是长久沉默。
    陈平安愈发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催促道:“有话就说,真摊上事了,我还能立即赶过去。”
    带上小陌,实在不行,那就再带上谢狗,反正谢狗与白泽和以及中土文庙的约定,不包括五彩天下。
    郑大风这才开口笑道:“别说是飞升城了,如今整座五彩天下,这会儿都是刚才的情形了,就是沉默,闷着,谁都没话说。”
    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仗剑远游浩然天下,再返回五彩天下,没过多久,宁姚就召开一场祖师堂议事,她最后发言,言简意赅,说自己打算闭小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
    陈平安也没话说,只能咧嘴笑。
    如今五彩天下的上五境修士,数得着,仙人境修士,至多一手之数,飞升境,宁姚更是独一份。
    况且宁姚练剑,在去往五彩天下,跻身玉璞境之前,闭关的次数,如果陈平安没有记错,就只有一次。
    当时他就在宁府,那次宁姚其实也没花多长的时间,她所谓的闭关,更像是一场静心修养。所以宁姚的闭关,与天底下任何一位修士必须小心再小心对待的闭关,截然不同。故而当宁姚冷不丁说要闭关了,而且还是需要耗费“长达”一二三年光阴的那种闭关,飞升城剑修感到震惊,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飞升城之外的五彩天下,听闻此事,又能说什么?
    谁要是敢在宁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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