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仙》第一卷第六章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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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两道影子拉得极长,老的坐在廊檐上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小的端坐地上仰慕倾听,此景也算是世间真情长存。
    李开所讲的大多是这方天地和三教百家,武夫和修士,同样也有对道教的阐述,期间也有对佛教和儒家的补充,毕竟他身为道士,又是做师傅的,所收的徒弟也定要面面俱到,免得日后入江湖时,被误认为是野路数。
    眼前的徒弟日后定然会离开小镇,多知晓世间一分,也不尽是坏事。
    山湖河婆、丛林精怪、山庙灵神……
    听的卞长安连连惊叹,没想到说书人嘴里的仙人故事竟是真实的,怪不得总觉得说书人身上附着一层神秘感,说不定对方也是传说中的仙人。
    不过此时距离自己最近的仙人,恐怕就是眼前的师傅了,前日那手绘画纸符的神态,在如今卞长安眼中最神仙,心底里也愈发对师傅尊敬了些。
    李开望了眼天色,结束今日宣讲,留下卞长安消化颠覆认识的学识,独自一人钻进厨房里又忙活起来。
    炊烟袅袅,小镇坞珑街的人围坐在八仙桌上,气氛庄重的吃着晚饭,而乌柳巷和延河里两处巷子,则和和睦睦、佳谈甚欢,男人坐在门槛廊檐下,孩童便有模有样的学着父亲,一个不小心,孩童摔倒在地,忍着痛楚的酸楚小脸,惹得全家欢声笑语。
    以往小镇唯有两处最孤寂,老农医所在的药铺和卞长安的泥土屋,一个老人孤寂,一个少年伶仃,如今泥土屋有了道士的加入,不再那么伶仃,因此今日的小镇唯有药铺最孤寂。
    老农医仰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或是近在咫尺的卞长安,或是远在天边的心上人,又或是两人都有。
    二指轻敲躺椅把手,哼唱着小曲,与院子里提前出现的蛐蛐声交映一起。
    今夜李开烧了一份青菜,配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简直是人间一绝,可惜卞长安并没有要吃的打算,心里早就做好打算,等到师傅深夜熟睡后,再把早晨遗留的米粥喝下。
    可是心算不如天算,李开强硬要求卞长安吃下两碗。
    师命难以违抗,只好战战兢兢的吃完两碗,揉着撑着的肚子,在院子里闲逛起来,饭后微动,有助于消化,这是老农医告诉他的。
    望着院中表面上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徒弟,李开好奇的问道:“长安,在没有遇见为师前,你怎样看待以后的生活。”
    卞长安脱口而出,“在农爷那里多干些活,多攒些银子,若是可以的活,从农爷那里借笔银子,在坞珑街租个店面,倒腾点杂货生意,我看六子他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挣的都是大银子。最后……再娶个媳妇。”
    此番言语就像是好早以前组织过似的,用来应对这类问题的规统答案,倒是最后的娶媳妇有些真情显露。
    六子算是卞长安的发小,只不过再卞长安爹娘死去后,家境逐日落魄,两人之间的走动也越来越少,甚至变成如今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卞长安从来不觉着这样有什么不对,有钱人家看不起穷人家,这是小镇的常事,甚至可以说是这座天下的常事,只是儿时最要好的玩伴离去,心里难免会有些难过。
    李开说道:“倒是些大志向。想不想明日就去坞珑街租间铺子?或者买下一间也不成问题,师傅可以暂借你些银子,以后什么时候还都行。”
    作为师傅,并没有说给徒弟银子用,他知晓徒弟在乎这些,有钱办大事,没钱过日子。
    确实如李开想的那般,卞长安摇头拒绝道:“多谢师傅好意,不过是我嘴头上说说的,都是些暂时想想的,而且我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完成这些想法。再说了,不多日我就要离开小镇,就算明天去租间铺子,日后没人打理,岂不是要亏得底朝天,亏本买卖做不得。”
    聪明绝顶的他,早在李开收他为徒弟时,心里就明白,他总有那么一天要离开小镇,而且那天不会太远,或许是明天,又或许后天,大后天,十天,百天……
    既然要租铺子做生意,肯定不能亏本,不然还租铺子干嘛。
    李开看得比卞长安要长远一些,如今的小镇有了杨正浩这位被贬反归乡的状元郎坐镇衙门,随着时间的流逝,小镇定会名震此方田野,到时镇升县,礼台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有着衙门坐镇的坞珑街,产业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假若今日在坞珑街购买一间铺子仅需五十两,那么经过变端后的此间铺子或许需要一百两、两百两,甚至再往上翻几番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算下来,这单生意就不再是亏本买卖。
    李开不是对自己的有信心,而是对那位状元郎有信心。只不过自己的徒弟看不明白这些,他虽可再明面上指点迷津,但是他不愿,徒弟有徒弟的路要走,世间之事也不能全都是他这个作师傅的拿主意,唯有亲身经历,方可成长。
    卞长安边走边思索,说实话,没人不心动师傅说的这番话语,只是该如何去租赁或购买铺子,还需另想办法。
    日后离开小镇,外面挣大钱的办法总有的是,或许等他再次回到小镇时,就能还起借款。
    很快心里拿定主意,默默谋算起来。
    月下,泥院。
    李开讲着江湖中的趣事,为卞长安排解距离子时的繁长。
    故事比酒楼里说书人说的更精彩,或许是亲身经历的原因,明白故事的精彩情节,说起来远比道听途说的说书人要精彩,什么名榜上大剑仙的故事,佛门最得意弟子返俗娶小媳妇的故事,人间那位道祖所在道观衍生的女精魅深夜偷溜进道祖被褥的故事……
    这些故事都藏在李开的肚子里,随便捻出一两个,都是绝顶的好故事,只不过时间极短,一个小剑仙故事就渡过今夜看起来昂长的时间。
    子时到,卞长安准点盘坐练习道书中的口诀。与清晨卯时全身四周絮绕紫韵之气、正午午时全身四周絮绕赤红之气一样,此时身体周遭絮绕冰蓝之气,且四周温度极低,弥漫再空气中的露珠凝成冰珠垂落。冰蓝色入体,起先冷不伶仃打个寒颤,随着纳入体内的冰蓝之气越来越多,身体逐渐适应,阵阵舒怡斥满全身。
    看着渐入佳境的卞长安,李开满意的笑起,对于第一天就能完成纳入三气的徒弟来说,已经值得骄傲。
    与此同时,李开缓缓释出缕缕金丝,金丝伴着冰蓝之气纳入体内,治愈那座崩碎的命桥,那副惨白的面容恢复更多红润,估计不出两日,豺狼留下的伤势就能痊愈,但是那座破碎的命桥只能另想他法来复全。
    对于冥想中的卞长安来说,子时很快过去,意犹未尽的从冥想中退出,随着师傅回屋歇息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早些天,陈嘉湉每日都会早起一炷香,着急忙慌的赶到泥土屋熬煮汤药,之后便准点来到药铺学习新东西。
    在陈嘉湉熬煮的汤药和李开的治愈下,卞长安的伤势除了命桥外,已恢复如初,生活也回到以往的轨迹上,除了按时完成三时纳气,白天都会为药铺上山采药,深夜听师傅讲授世间学识,日子过得倒也规律。
    可世间有聚,亦有离。
    一个月后的深夜,李开同往常宣讲完学识,想了想淡声问道:“长安,想没想过离开小镇,去看一看世间的繁荣,走一走故事里最令人神亡的江湖?。”
    听到此番话语,卞长安柔笑起来,毫不犹豫的说道:“想过。”
    早在拜师那一刻,心里就已经做好打算,如今看来,时机似乎已到。
    李开笑道:“想过就好,想过就好啊。”
    眼前的徒弟的聪颖,真让人赏心悦目。
    紧接着又说道:“想必徒弟你已经感到你身体缺少了某些东西。”
    卞长安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最疑惑的地方,明明之前留下的伤势已经恢复如初,可为何还会总感到体内存有危害性命的危机,这是他完成纳气之后最直观的感觉。
    李开为其解释道:“人是这方天地的宠儿,生下便有一座天赐的寿命之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座桥会逐渐腐朽,直到彻底崩塌的那一刻,正是人之命的尽头。而长安你的命桥在遭遇危害的那天崩碎,按理说早该死去,只不过为师一直都在吊着徒弟你即将亡尽的命。”
    言罢后,不再说些什么,空给一些世间给徒弟接受此言真实。
    可卞长安并未展露惊惧的神色,听后依旧镇定的等待师傅的下言,他明白,既然师傅在这会儿说出来,那么就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卞长安的心性在同龄人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一筹,历经幼时丧亲,孤伶活了十年,世间的酸甜苦辣历经千万遍。
    李开心酸继续说道:“小镇北边有座无为观,观内有棵无根树,树上千年可结一颗无花果,而这个无花果可重新修筑你体内那座命桥。”
    事关性命一事,卞长安牢牢记着。
    片刻,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师傅?你……”
    李开伸出手揉着那头杂乱的头发,柔笑说道:“师傅不可能总在你身边,世间大道是孤寂的,即使再道路上所相遇的人,依然不能陪你走下去。”
    卞长安低下头泫然欲泣,抽噎两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一个月的相处,卞长安早已把李开当作爹娘那般的亲人,如今却又要离开他,想起之前李开说的那句“年岁已高,恐活不了多久”,心揪着痛。
    李开劝慰道:“我只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又不是离世。况且以后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你还没有拜过祖师堂。”
    如此,卞长安心里倒是宽松几分。
    李开取出那柄桃花油纸伞和一块白玉镯子,递给卞长安说道:“记住,为师走后,这把伞要时刻撑起,直到恢复命桥后,方可收起;还有这个镯子,就当做为师送给你的拜师礼吧,只是个方寸物,不算什么值钱物件。”
    卞长安收下后,扬起头眼泪婆娑的眼睛看着师傅,朦胧之下的师傅更神仙。
    深夜,卞长安在李开的注视下安然入眠,梦里再次回到泥屋下,爹娘亦是触手可碰。
    李开柔捋了捋徒弟额头上的青丝,轻叹一口气,放下两本道书后,消失在黑夜中。
    分别最难取舍意,盼时重逢快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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