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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听罢诸葛慎所言,心头莫名一动:“如此情形,与我同袁彬之间,又有何分别?”
抬头看着诸葛慎,见此人儒雅风流,颇有前人名士之风骨,心道:“原来我也是这般,只是迁怒罢了,不过诸葛慎比起我来,仅这心胸便是我不能及的。”
此时诸葛慎轻叹一声,接着说道:“这些话不吐不快,话说痛快了也就罢了,如今逝者已矣,我若迁怒不饶,只怕恩师在天之灵也难以得到慰藉,恩师亡于一个‘义’字,也算是得偿所愿,此事就此揭过,但我诸葛慎并非圣人,心中有气,也无法与你们师徒笑脸相待,从前无瓜无葛,日后也当形同陌路。”
话音才落,便听公冶和冷笑一声:“倒是看得起自己,”随即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诸葛慎,诸葛慎也抬眼相视,目中并无丝毫惧意。
那陈伯阳与沈渊皆为诸葛慎捏了一把汗,毕竟公冶和疯病在身,只怕喜怒无常,妄动了杀念。
不过却只见公冶和走近了几步,与诸葛慎道:“你那里可有酒肉,今晚老子便在此陪一陪秀才,不走了。”
诸葛慎原以为自己怕是危险,虽然表面不惧,但也提起了提防之心,但听得公冶和这一句,先是一愣,随即缓过神来,点头道:“有,这便叫人备来。”
说罢转身去了。
只不过听得公冶和此话,倒是让沈渊心中着急了起来,且不说他急切着与禾南絮、钟不负重逢,而眼前最教他担心的是自己师父的疯病,此刻林月瑶不在身旁,若是第二日发了病,再伤了人命,这便是罪过了。
于是忙道:“师父”
话未说完,公冶和便抬手打住,道:“老子知道你这臭小子怕的甚么,老子自己的病,老子自己知道,秀才因咱们而死,我若不陪着他喝上几斛酒,怎对得起他在天之灵。你且去,勿管老子,若不放心,待日出明日日出前,让月瑶这丫头来此即可!”
见自家师父心意已决,见天色还早,无奈之下告了一声退,便下山去了,临别时特意找到了诸葛慎,嘱咐了一番,诸葛慎自然知晓,还礼谢过,原本只是不恨罢了,但见沈渊诚恳,心中却是多了有几分好感。
沈渊没了武功,脚步却是慢了些,再加上身上伤势未曾彻底痊愈,待他急匆匆跑到了少室山下,竟有些气力不济。
此刻天上日头已有西斜之势,自山下至少林,相距甚远,虽有前人所开山路,但终究蜿蜒崎岖。
沈渊一刻不停,气喘吁吁的终究到了少林的山门。他此前从未到过少林,途中走岔了路,若非遇上了上山砍柴的村民给他指路,只怕是会越走越远。
眼下抬头望着少林寺鎏金大匾,灰瓦红墙,甚为庄重,那山门开着,沈渊拾阶而上,正有一名值守的僧人前来相迎。
见得沈渊合十问道:“来的可是沈渊施主?”
沈渊点头应道。
那僧人又左右瞧了瞧,道:“施主且随小僧来,姬阁主一行正在大雄宝殿相候多时。”
僧人脚步稳健,一瞧便是武功在身,沈渊不由在心中赞叹:“少林派果然是武学圣地,便是这不起眼的迎客僧,都有不俗的功夫!”
一路随行,经甬道往而过天王殿,院内古木参天,清幽肃穆,仿若浸了这禅宗香火久了,一花一木、一砂一砾皆带了佛性。
寺内香炉中升起的烟气袅袅,随风而来,沈渊嗅着那檀香味,隐隐觉得好似又佛音余绕,可使人心沉静。
又行不远,抬头只见一座雄伟大殿,檐下正中挂着鎏金大匾,上书四字为“大雄宝殿”,这四字庄严至极,若宵小在此,必不敢直视。只因这四字似有佛光,直射人心,叫诛邪退散,心魔不生。
沈渊进了大殿,正中便是佛祖金身,下方是两名身着袈裟的高僧,看样貌当比那海远禅师年长些,约莫五、六十岁的光景。
其中那六十岁左右的高僧,粗眉大眼,塌鼻方脸,满脸灰白的虬须,身形高大魁梧,另一个年纪稍轻的,则是眉头微皱,方脸短须,肤色也黑了些,就是身材精瘦,亦是个打眼看去便是不易相近,待人严苛的人物。
一旁蓬莱剑阁阁主姬万里、瞎子枪圣呼延偓,聋子拳圣龚长庆,以及白无影、林月瑶皆垂手而立。
另有四名侍僧,侯在一旁。
见沈渊来,姬万里先开口介绍道:“来,小师弟快来见过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海空禅师,”沈渊听得姬万里叫自己小师弟先是一怔,后才反应过来,看着那灰白虬须的高僧,执了一礼,接着又听姬万里道:“戒律院海明禅师。”
沈渊看着那瘦黑和尚,亦是执礼见过。
二僧还过了礼,只听海空禅师道:“久闻沈少侠义名,今日得见果然是相貌堂堂,人中龙凤。方丈师兄因伤势未曾痊愈,故还在崆峒休养,但也早将崆峒山上发生的经过传信说过了,特嘱咐我等若沈少侠有求,定要鼎力相助。”
沈渊闻言心中感念,躬身拜谢。
转身问与姬万里将公冶和的事说了,又拜托了林月瑶和呼延偓前去照看,不待林月瑶、呼延偓动身,便迫不及待入了正题:“絮儿和我兄长现在何处?他们可曾安好?华山派诸位以及罗五方他们为何不见身影?”
沈渊此前在书院只顾着师父,却没有想起来问春秋散人陈伯阳,原本他也是一路护送,却不知为何独自来了这嵩阳书院落脚。
也是因为沈渊自己先入为主,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将絮儿和钟不负送来少林,便各自散了。
只是目下在这大雄宝殿里,也没见到禾南絮和钟不负,连那还未曾谋面的哑巴刀圣,还有罗五方、公孙夫人等一众侠士也不见人影,不由得心里打起了鼓。
再看姬万里、白无影神色有异,更是心中发慌。
沈渊再度追问:“究竟发生何事?”
几人面面相觑,终是姬万里轻叹一声道:“小师弟,这番话说了,你先莫要着急。”
沈渊心中强按下那一股不安,点了点头。
遂听姬万里道:“龚兄,还是你说罢。”
龚长庆道:“之前我去了单子胥居所,只见狼藉,未曾见到一人,便追来少林,可问过两位高僧后,却得知只有那个烈火刀罗五方以及公孙夫人来了寺中,且身负重伤,目下正在客堂将养着。”
还不待龚长庆说完,沈渊听了,登时大急,左右踱着,似是自语又似问他人道:“如此说来,我兄长与絮儿岂不危矣!”
沈渊背着龚长庆,龚长庆不能读唇,故而不知其说得什么,随即看向呼延偓,呼延偓有感,打断沈渊话头,说道:“你不必心急,有哑巴在身旁,他们定然无恙。”
龚长庆知其所言,亦道:“是了,你不必心急,我已问过话,禾姑娘与钟不负皆无大碍。”
听了这句,沈渊这才心下稍定,随即又道:“我要去见罗兄,当面问清楚到底发生何事,既然无碍,他们为何不来此相会!”
“阿弥陀佛,施主莫急,此刻怕是见不到他二人。”
那位达摩院首座海空禅师说道,“因他二人伤势颇重,贫僧两位师兄已经几次为他二人施治,施主到此之前,罗施主与公孙施主才相继睡下。”
龚长庆跟着道:“罗五方他二人伤势重,我去问过也是囫囵者听,只道是华山派有难,七侠护送到函谷关,便折返门派,后几日本无事,可募地现出天罗帮一众高手,搏杀之间众人被冲散,但好在都无大碍,只是不知所去方向罢了。听他二人说,禾姑娘、钟不负是与那蛇婆婆和药死人单子胥在一处,哑巴去的晚,却正好赶上了厮杀,仓促之间替他四人解了围,但所去之方向,似与我等相反。”
沈渊听闻后,半晌沉默不语,林月瑶瞧着想去宽慰,倒是被白无影拉到殿外,轻声道:“瑶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这般情根深重,可你看沈渊,他的心思里可有一分是你?”
林月瑶轻咬樱唇,娥眉微蹙,那双眸如水般柔和,可那深处总归是有丝不甘。她一句为说,却听白无影接着说道:“待此间事了,你便随我回崆峒,你师父和你黑师叔尸骨未寒,门派也不能就此凋零,尤其是你这一脉的传承,这担子终是要落在你的肩上。”
闻言,林月瑶点一点头,转身去了,她频频回首,只是白无影在后催着,使得她不能驻足。
呼延偓招呼了一声便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良久,沈渊抬头道:“不行,我须追上他们,否则我心难安!”转身与姬万里拱手拜道,“姬前辈,我自幼孤苦无依,难得如今有诸位相伴,实在是上天眷顾,只是于我心中最亲近的,始终只有我师父、义兄,还有絮儿,眼下絮儿和义兄不知安危,我已心乱如麻待我寻得他们,再去蓬莱!”
姬万里摆一摆手,道:“此言差矣!我只说三点,听过了后,你再决定不迟。”
沈渊道:“愿闻其详!”
“这第一,便是你不知他们所去何处,你就不怕再与他们阴差阳错,于这茫茫人海中寻之不得?”
见沈渊不语,姬万里又说,“第二,眼下天罗帮视你们师徒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今你又武功尽失,如何自保?第三,你当真要将你师父托付给林姑娘吗?此女心地良善,又对你有情有义,故而不计回报,替你照顾着师父,你若一走了之,如何对的起林姑娘?”
听罢,沈渊登时一怔,心中不禁惭愧!
姬万里瞧着沈渊神情,接着道:“你也小瞧了哑巴的武功,我蓬莱剑阁的天残三圣,可并非浪得虚名,况且哑巴又是三人之中武功最高,你有甚么不放心的?依老夫说,倒不如随我回蓬莱,他日哑巴带着你那心上人回来,也好有寻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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