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勿忘》正文卷第三百三十章剑在鞘中锋不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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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河边的路上颇为泥泞,青面绣花踏云履落在地上却只有浅浅的一道足印,仅仅四五次起落,就跨越了十余丈,来到了石亭边上。
    青面绣花踏云履稍稍停了片刻,便是一个拔升,轻轻地踩在亭子顶上。
    微微倾斜,徐徐伸长,最后搁在青灰色亭顶的檐角。
    夜空静谧,繁星璀璨,形轮如画笔勾勒的浮云在皎皎明月下游移,让这一幅画卷鲜活生动,百看不厌。
    “不是什么好酒,这儿的人睡得都挺早。”
    “但至少有酒喝了,不是吗?”
    “在这种地方生活一辈子,该是多么无聊透顶的人生。”
    “只要习惯了,其实没有区别。”
    长安的街头,那一锅热气腾腾的老汤,离开一段日子,不觉有些挂念。
    此番奉陪剑无二前辈的封剑礼,侥幸战了个平手,往后的日子,江湖上必有传言,再想那般平淡度日,却是不容易了。
    “在想什么?”
    很奇怪,萧雨亭从相识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又冷又孤僻,虽然脸上因为被毒粉伤过,失了反应,但这性子,却不会有假。
    今晚是有些反常了。
    “想以前不在江湖中的日子。”
    “快乐吗?”
    “平平淡淡,整日里都是放不去心上的小事,说不好……在江湖中,有快乐,也有巨大的痛苦,难以忍受的失落。”
    “我不会离开这个江湖。”
    她说的这句话,似曾相识……对了,晴子也说过。
    “为什么叹气?”
    “你说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方晴子?”
    “看来你对我非常了解。”
    “既然被安排到你身边跟随服侍,怎么能不好好做一番调查?我可是连那几位也都打听过。”
    “看样子,只有我对你们不怎么了解。”
    “这一行只要能够活下来,总会熟悉的。”
    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看着美如画卷的夜空,喝着烈烈的酒,不一会儿工夫,边上的女人就有些醉意了。
    “酒快喝完了,这回你去买酒吧。”
    “该回去休息了。”
    “这里不能休息?”
    喝了酒的女人,看这话说的……
    “你想喝醉?”
    “我只是想舒舒服服的睡觉。”
    有些明白过来了,她也是睡不着呢!
    “前几天都好好的,可是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的眼睛直瞪瞪地对过来,因为眼窝较深的缘故,双眼看上去颇为深邃。
    “今天被一群人伏击,还遇到主谋,还放跑了人家,这不够算事?”
    这个时候,不好再问了,有些东西,要对方愿意把它从心里拿出来,不愿意,强求不得。
    沉默了片刻,她转头望着夜空。
    “今天是我的生辰。”
    夜风很凉,酒烈烈的,倒是可以再多喝一些。
    回去也睡不着。
    “我去买酒。”
    …………
    过去的时候,酒铺店家正在收拾,把凳子翻过来放在桌上,清扫地面。
    这回得多带点酒,提了六坛,付了钱,店家的婆娘正巧从后面走出来,将一盆水倒在地上,对男人说,“赶明儿去黄员外府上,把酒账给结了,一早就去!”
    “这账怕是要不回来了,白日里全瞧见了,一大群捕快差人冲进去,杀完了人,最后就带了几位娘子出来。黄员外府上,该是没有能主事的人了。”
    “造孽呀,虽说黄员外在咱们这儿作威作福,行事霸道,但也从没欺负过左近的人,就这么被抄了家,县太爷怎可如此狠心呢?”
    “住嘴,你这憨妇,丁老大人是你能够嚼舌根的?”
    那婆娘被吓住了,转身回了内屋。
    原本想施展轻功把酒带回去,但听到了酒铺里的对话,便走得不紧不慢,把话都听明白了。
    听张彪提起过黄员外府邸的情况,离此不远。
    大门贴了封条,翻上屋顶,几次起落,就把里面的场景都看了个大概。
    有十余个差役守在堂厅,里面亮着光,可以看到地上摆放着几只大铁箱。靠近西边的偏院,两排尸体,就那么丢在地上,也不用布遮盖住死去之人的遗容。
    这里没有旁人,跃下去看了,老人,妇人,连孩子都有……
    世间惨事太多太多,谁也管不过来。
    当官的都在草菅人命,又哪里轮得到江湖中人来过问?
    只是碰巧遇到了。
    今晚若不是萧雨亭想多喝一点酒,若不是心里怜惜她,亲自跑了一回,买酒听到了。
    或许就错过了吧。
    遇到了,便不一样了。
    仔细思量,这么大一个家子,惹出灭门的事情,官老爷是以对付强盗贼人来办的,行事狠毒,手段残忍,但道理讲得过去,能说一句事出有因。
    这偏院风口小,沉滞里那股血腥味犹在。
    活活的人突遭毒手,死状自是难看,头被砍断的都有,就那么扔在身子边上。
    对了,萧雨亭还等着。
    赶到石亭,她坐在顶上,正出神呢。
    敬了她的生辰,喝了几口,她又闲不住说话。
    好像要把这一路的话,都在今晚说掉。
    “我发现你呀,从来不问我们过往,心里一点也不好奇?张彪是个什么样的人,李耀华心里会不会十分龌龊,关若男家里是不是没有兄弟……”
    “你们想要告诉我的话,便不需要我来问了。”
    “看来你不好奇。”她丢了空的酒坛,又开了一坛新酒。“也不好奇我,不好奇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很多时候,该知道的,自然就会知道……不想徒费心神去解释,便念了一首小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她沉默了很久,喝了两坛酒,才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早,看你施展腿功,其中勾漏脚的痕迹太明显了。”
    “不是我明显,而是你的眼力高。你不怪杀了那个人?”
    “那人叫宗野,曾经在襄阳寻我比试过一场,不是个坏人。”
    “江湖中死的人里,是好是坏,根本就不重要。”
    酒喝得快了一些,不知不觉,再也没酒的时候,天色也微亮了起来。
    日头要出来了。
    她忽然说了一句:“其实,在这里生活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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