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怅恨录》154章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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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青流扭过脸说道:“苏副总堂主,你使计得手,已重伤没藏飒乙。”却也不好伸手去推她,更不好挺身起来。
    苏夷月恍惚道:“是么?”
    楚青流道:“是的,再不会错。”
    苏夷月道:“很好。”敛容站起,楚青流随后起身。苏夷月若无其事来到没藏飒乙身前道:“此时就回陆地,找到徐晚村动手医治,还不难留下此人性命,并不耽搁你逼问解药。”
    船上坡上双方众人全都见到这番变故,齐齐赶过来,分做两个圈子,新老崆峒派人中,并无一人再敢出手,无一人敢替没藏飒乙发声。
    楚青流向杨震时道:“杨六侠,黄长波人在哪里?郁拨临又在哪里?”这人虽也降了没藏飒乙,比起鲁执时、耿耀先四人,实在好得太多,对他不好太过无礼。
    杨震时道:“郁拨临未跟到岛上来,去向我实是不知。至于黄长波,没藏飒乙避在林中逼毒时,已命呼衍除用暗藏的木筏偷偷离岛,去向也是不明。”
    苏夷月扫视崆峒派众人一眼,说道:“黄长波偷跑,这事有谁亲眼见到过?为什么不设法示警?此时自己坦白,还能留他性命,过后若叫查了出来,只有死路一条,知而不举的,也都是一样。此事关乎瞿大小姐的名节,比天还要大,你们自己想想吧。楚少侠,你说是么?”
    楚青流悄声道:“这些事慢慢再说,还是先回陆地要紧。”没藏飒乙小腹中剑重伤,这在徐晚村手里,必然不算为难。但耽搁久了,可就难说。黄长波已逃走不见,再死了没藏飒乙这个活口,还到何处向谁讨寻百媚千娇的解药?
    苏夷月来到没藏飒乙身前,说道:“你杀了我纪师伯,我就必得取你性命,这事无可商量挽回。你若能说出郁拨临黄长波的去向,我还能给你个痛快,你若抵死不说,我也有一千一万个法子能叫你死上一千回一万回。”没藏飒乙双目不言不动,既似没有听到这番狠话,又似已然昏晕不醒。
    段慧忍怒道:“苏夷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话,有用么?气死了他,还怎么讨取解药?这不是成心要坏事么?”
    苏夷月道:“不说这种话,我还能说什么话?难不成我纪师伯的仇就不报了?瞿灵玓性命名节要紧,我纪师伯的命就不要紧?”
    楚青流道:“诸位,此时不宜争吵。张帮主,请你带人移动船只,分派人手。人多船少,看看怎样回去,还有岛上的事,就由公师伯展老舵主会同各家帮主掌门协同商量办理。不是我年少轻狂,擅自做主,实在是此事太过紧急,关乎我师妹性命,不容细细商量。”
    向苏夷月道:“苏副总堂主,纪道长对你的恩情,我并非就不知道。重伤没藏飒乙的也是你,你要报仇,无人能说不许。但你若能看在还有解药一事在,不要逼迫太过,能暂且留下没藏飒乙的性命,这项情份,我必定会牢记于心。江湖朋友都是通情理的,无人会说你无力报仇,因而嗤笑你,只会说你深明大义,反而会更加欣敬你的为人。此份大恩大情,日后我必竭力以报。”这话虽未明着去求,与求也差不太多了。
    苏夷月略一思量,说道:“楚少侠既已说出此话,我也不好过于坚执。这么着,我宽限你六个月,自今日起,六个月内,你若能从没藏飒乙身上寻出黄长波、郁拨临二人的去处,找出解药来,那是你运气好。你也不用感念我的恩情,只需再将没藏飒乙交到我手上,就没你的事了。六个月后,你若寻不出解药来,就该死了寻解药的心,就不能再有拖延,也得将没藏飒乙交到我手上。这六个月内,没藏飒乙不能逃了,不能跑了,他若自杀死了,伤重死了,你也得将死尸交到我手上,让我验明正身。众位朋友,我说的可是两全其美的法门,你们不能只想着瞿大小姐,不能半点不顾我纪师伯。”
    一番话如同冷水落入热油锅,众人顿时义论纷纷。有说此论甚是公允的,有说人死了就是死了,纪清含既死,就该以解药之事为重,有的说,此等事,难于论说道理,只可讲究情份,若寻到苏夫人或是无视道长出面说上几句话,或许不难有个收束,否则可就不太好处分。
    苏夷月道:“楚少侠,我已退了一大步,你看如何?”
    楚青流道:“就照苏副堂主所说的办,从今日起,六个月内,我不论能不能寻出解药,都将没藏飒乙交到你手上,没藏飒乙若有逃脱,我就自杀了给纪道长偿命。”说着俯身去抱没藏飒乙,极是小心,不敢触碰小腹处那柄长剑。小腹中剑,精海气海全都要受伤,若非能遇上徐晚村这等神医,本来绝无活命之望,却再也添不得新伤了。
    苏夷月道:“很好,楚少侠说话,必定能够做数,我也能放心。我这把剑,却不能放在没藏飒乙这等大恶人身上。”说着一俯身,一把拨出那把剑。
    没藏飒乙惨叫一声,伤口处鲜血狂喷。楚青流不敢闪避,右手连动,疾点没藏飒乙身上无数处大穴,用没藏飒乙衣襟去按压伤口。苏夷月拂去自家面上飞溅到的血迹,手执血剑一言不发回转舱面,雪白孝巾上落下一片鲜红血迹,甚是动人眼目。
    楚青流不及出言责怪,将没藏飒乙抱到船上舱中,喂了他一粒蓝水鲨胆丸(这药丸所剩已不多,粒粒都是无价之物,却也不得不喂给没藏飒乙这等人吃,实在也是造化弄人。),再输入内力为他续命。一边问道:“没藏先生,黄长波人在哪里?郁拨临又在哪里?解药在哪里?”不论如何去问,没藏飒乙全都是一言不发。楚青流生怕他醒转后要强,要自杀毙命,不敢离开半步,就在舱中守护。
    好在天色将黑时,张受活已带人从淤泥中拨出大船,扬帆返航,这总算是一件好事。
    楚青流在舱中走坐难安,一盏油灯已叫过堂风吹灭,也不动手去重点。此时心中,已知道这解药只怕再难讨取,没藏飒乙虽说重伤几死,却毕竟还是没藏飒乙,怎肯受人的逼迫?何况就算他知道解药的去向,也说了出来,六个月后,他还得落入苏夷月手中受死,为纪清含偿命。为了苟活六个月而认输服软,因而贻羞天下,这等事,别说没藏飒乙,换了别个稍有血性的人,必也不肯去做。
    正自烦躁,舱门外脚步响动,黑暗中进来一人,楚青流还未开口,那人道:“楚青流,我得食言。在岛上,我说过能容你六个月,眼下却容不得了,我立时就得杀了没藏飒乙这个恶贼。”
    六个月宽限,此时看来,有也只好当做没有。六月还是三月,还是三日,于楚青流而言,已没有多少分别,却还是问道:“这又是为何?”
    苏夷月道:“史婆婆她老人家也死了,不立时杀了没藏飒乙,我怎么向祖师婆婆交待?怎么向泰安双奇庄交待?我这就得杀人,等不得再上岸了,更等不得六人月。多等一刻,就要多受人嗤笑一刻,说我只顾与你的朋友交情,不顾史婆婆与纪师伯的情份。”
    楚青流好言道:“苏副总堂主,等到上了岸,让徐先生诊治过没藏飒乙,去了他的痛苦,让他能见到活命之望,那时我再问他解药的去向,他或许会说。诊治过后,我问过之后,不论没藏飒乙说与不说,我都将他交到你手上,怎样?这也不用一月半月,至多也不过一日两日工夫。”
    苏夷月道:“不行,两日不行,一日也不行,一时一刻也全都不行,我这就得杀没藏飒乙报仇。”
    楚青流道:“不行,我不能答应。你想杀没藏飒乙,得先杀了我再说。”
    苏夷月并不动手,说道:“楚青流,我算是明白了,你搜求解药是假,逼求武功才是真,你分明是看上了没藏飒乙的贺兰古步。没藏飒乙能说他不知道解药的去处,却不能说自己不知道这门功法,你只要痛下狠手折磨,还怕逼不出这门功夫?练成这门功夫后,你还怕不成天下第一人?”
    楚青流道:“人人都知道我并无此意,你误解也好,有意曲解冤枉也好,我全都不在意,更不会因此任你杀了没藏飒乙,请回吧。”
    苏夷月见楚青流油盐不进,生冷不侵,一时气噎。良久说道:“也好,楚青流,你无情至此,可别要怪我做事太绝。”说着拨剑出鞘。
    楚青流想不到苏夷月竟真会拨剑动手,黑暗中空手对她长剑,一不留意,不是伤了自己,就是伤了她。且不要说去情道长有传功之德,冒清雨观主有一番嘱托,就算只论师父与苏大侠夫妇的交情,也是难于交待。他有此种种顾虑,一时抬不得手,开不得口,心中口头,剩下的只有为难。
    苏夷月却并不出剑,握剑转身,背对楚青流,面向舱口,说道:“楚青流,你再想一想,否则别怪我太过无情。”
    见楚青流并不答话,说道:“可也别想得太久,我没那么些耐性。”
    楚青流迟疑道:“等到了岸,见过徐先生,诊治过没藏飒乙,我只问一次,不论他说不说解药去向,我都将人交到你手上。怎样处治,是杀是放,怎样一个杀法,全由你苏副总堂主做主,我全然不管不问。你若不能放心,可以带没藏飒乙去杭州,我跟徐先生到你杭州总舵去医治,这总行了吧?”
    苏夷月道:“你说完了么?”
    楚青流道:“说完了。”
    苏夷月道:“这不还是先前一番话么?连词句都没换多少,你想用这个法子来搪塞我,实在是想错了。”
    说罢抬剑对着舱壁就刺,随即搅了一圈,开出碗口大小一个洞口,海水激涌进来。苏夷月冷冷说道:“你既能一条道走到黑,咱们就一同死在这海里,什么副总堂主,她妈的全都是狗屁。”
    楚青流绝想不到她竟会想出沉船这等酷辣手段。此地距陆地至少还有三十余里,此船一沉,就算自己水性精熟内力深湛,能救没藏飒乙不沉没,但他重伤之下,又怎能再经得起这一番波折?
    此时再不容他多作犹疑,他不敢拨剑,抄起身边一张座椅来,隔阻苏夷月再刺舱壁,一边高声呼人进来修补漏洞。
    苏夷月不管不顾,招招刺向楚青流要害,招招皆是博命招式,迫开楚青流后,得空便去刺割舱壁,转眼间,已开出五个洞口来,舱中海水已淹过脚背,幸好此时舱口已有脚步响动,有了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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