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行记》第一卷孤云出岫第十章山谷毒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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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伶出了田李村后,一路纵马往南边而去。
    自五年前的那场巫蛊之祸后,朝廷在如今帝师商元的建议下,为保证苗山一带的梁国百姓能正常生活,不会因为苗人而产生恐慌,遂在当年的那处惨烈战场的中心地带开辟了市集,也就是现在的鸡鸣山市集。
    鸡鸣山地势不算高,却是异常的崎岖难行,在连绵起伏的南岭十万大山中,算是唯处不多的可以尽人力而出的一个切入口。
    苗山本是南岭十万大山中一处并不起眼的小山头,但因为在千沟万壑的群山之中山水相依,极为适合居住,当地的土著为挣扎求存全部聚集于此,也就成了现在的苗山。
    苗山多苗寨,苗寨依山畔水。
    形貌地势对于世代的扎根的苗族部落而言,有好有坏。
    好处是蜿蜒起伏的群山之中,山林茂密、杂草丛生、滋生而出的蛇虫鼠蚁、山林猛兽多不胜数。在保障了当地苗人生活的同时也禁绝了外人的出入。再说南岭群山本就地势崎岖,易守难攻,外人进入很难辨别方向,就算费劲千辛抓了当地人做向导,可面对本就世代居住于此的苗人那层出不穷的驱虫驭蛇的手段,令人谈之色变的蛊毒,要为此攻下一处本就鸡肋的苗寨,得不偿失。
    坏处就更是不言而喻,不然五年前为什么会发生那场惨痛的巫蛊之祸?
    凡事都有两面,地利绝他人,更是自己身处的牢笼。
    苗人与世不出久矣,性子孤僻,难打交道。国朝要想同化、以文化泛之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
    这也是为什么梁国朝一直不愿意举兵攻打,肃清腹地的一个重要原因。
    景谕王朝的群臣也正是有鉴于此,才会每每讥讽身邻西南的弹丸小国为开智不足的苗人了。
    可不管外人怎么看,偌大一个稳占天下四洲之地的国家,绝不会对区区苗族部落束手无策。
    在那场巫蛊之祸后,朝廷才会不惜耗费人力,开山掘道也要在鸡鸣山设立市集,一方面为保障苗人与苗山附近一带百姓生活上的互通有无,另外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一种震慑。
    真以为拿你们没办法?要是惹急了,移山填海对一座偌大的王朝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
    在历经五年的开墒互通,苗山一带的苗人总算安分守己,鸡鸣山市集也算真正成了两地百姓心目中的圣地。
    张四在班头刘伶的安排下一路纵马来到了鸡鸣山,刚到市集,二话不说就直接去了市集的司监,他要查看最近苗人易货及进出的记录。
    而在远离市集另一头的某处隐蔽的山坳间,一个身穿皂衣的衙门捕快正急速纵马而来,这里正是去往五仙教最近的一处入口。
    有些江湖上的隐秘之事,对于张四,陈文和王三他们三个根正苗红,按部就班的小小衙门捕快来说,可能知晓的少之又少,但对于刘伶来说却不一样。
    五年前他还不是一名捕快,只是一个在江湖里浪荡的小人物,也是让伏牛洲南部少去一半江湖门派的那场祸事中的幸存者。
    所以他的心里其实还有着仇恨,有些刻苦铭心的往事注定一辈子都难以忘却。
    来到那处隐蔽山坳的入口处,刘伶翻身下马,从马背一侧抽出一柄带鞘的长刀,轻拍马背,示意老伙计自行远去。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钻入密林之中。
    枝蔓横行、弯弯绕绕,好不容易沿着一条堪堪可容身一人的秘密小路蜿蜒前行了大约两百余米,眼前视野才豁然开朗,是一大片的丛树林,灌木丛生,地上杂草齐膝等深,看不见道路。
    刘伶抬头看了眼天色,时已至申时,认准方向,左手持刀开路前行。
    走了还不到三十余步,耳边便传来嘶嘶声,茂密的丛树林藏在山谷深处,难见日头,齐膝高的杂草彼此虬结一起,行走间就如踩在一滩结实的烂泥塘里。
    他转头朝着声音的来处瞧去,果不其然,一株不到两人高的树干上,透过苍翠的树叶隐约可见趴着一条浑身碧绿的通透青蛇,黑色的蛇眼正泛着幽光,蛇信吞吐,嘶嘶作响。
    刘伶周围仔细瞧了瞧,灌木繁茂的丛林间看不出表面上更多的危险,四下寂寂的山道里,虫鸣声倒多过蛇的吐信声,当下不敢怠慢,选定一处还算空旷,没有多少树木的方位,纵身一跃,整个人腾身而起。
    借着前方不到半人高的灌木丛林,脚尖轻点,一路向前飘身而去。
    跃过了从林,眼前是藏在丛林深处的一片山石,怪石嶙峋间依稀可见有一条山路。
    沿着山路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一片石崖附近,山脉相连的入口,满是青苔倒挂,走近才发现有一处小臂宽的山洞,刘伶闪身进去站定,才发现原来自己齐膝以下的部分早已湿了一大片。
    他微微皱眉,眼前别有洞天,仅仅一崖之隔的地方仿若两座天地。
    入眼处一片死寂,树木枯死、败草丛生,纵横交错的山石间,布满鸟雀的尸体,偶然间还能三三两两看到几头山鹿、几只野兔的尸体倒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气。
    还好已过午时,烟瘴已退。
    沿着那边小路,踏步而上。
    周围安静的可怕,如此恶劣的环境里,飞鸟早已死绝,恐怕就算是山虫都没有几只。
    四下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刘伶小心翼翼,安静前行。
    嘎吱、嘎吱,地上几截枯枝被踩断的声响耳畔传来,原本那么微不足道的细弱声音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刺耳。
    刘伶微微皱眉,停下脚步侧耳聆听,静谧的山石间蓦然传来细细碎碎的嘈杂声,那是山物蠕动过石、攀附树枝的细碎声响。
    不过一小会,声响越来越近,一股刺鼻的气味也随风迫近,刘伶眉头大皱。
    嘶嘶、嘶嘶的声响不绝于耳,危险越来越近。
    刘伶心下大骇,他大骂一声,“该死,果然是五仙教那群该死的家伙特意养出的绝户之地。”
    只见原先还是一片死寂,空无活物的地方突然间就如雨后春笋般凭空冒出了无数的毒物。
    枝干繁复的枯树枝上,苔藓丛生的山石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蛇虫鼠蚁,蝎子、蜈蚣、壁虎、蟾蜍等应有尽有。
    呱呱、嘶嘶、嗡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刘伶头皮发麻、心中大惊,急忙从腰间取出一颗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黄色的小药丸塞入口中,并未吞下,只是含在嘴里。
    他抢身而上,朝着前方仅有的一条小路飞奔而去。
    他这一动,带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毒物也是一动,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布满四周的毒物齐齐朝着他飞扑而来。
    刘伶心下冷哼一声,果不其然,这群毒物是被哨声控制。
    五毒进出之地,相生相克,哪有如此缜密有序的五毒群,相互之间各安其职,互不攀咬的?
    他伸出左手,用刀鞘拍飞一条色泽斑斓的花蛇,却不防脚下黑影闪过,一只巴掌大小的蝎子,摇头摆尾朝着他的脚踝处一刺而下。
    刘伶侧头避过一只飞蚁,脚下一旋,稍稍加快步子,那闪着幽光的蝎尾针刺般落了个空。刚想轻舒一口气,左侧树枝上,一条五寸长短的斑斓蜈蚣沿着树干一跃而下,朝着面门袭来,刘伶左手回拉顺势一转,刀鞘尾端斜刺而出,将那条张牙舞爪的蜈蚣横着就拍飞出去,那条蜈蚣落地后撞在一处凸起的山石上,翻滚了几圈,摇头晃脑抽搐了几下,已然不活了。
    不待跨出几步,右侧的山石上突兀腾起黑影,几只浑身疙瘩,满是粘液的蟾蜍伸着长长的舌头向着刘伶的右脑攻了过来,那蟾蜍浑身是毒,粘液沾身怕是顷刻间就会化脓,刘伶不敢托大,左脚立定,右脚抬起,脑袋向左一沉,整个人的身子以左脚为轴,平躺在空中,刚刚避过那几只蟾蜍,又有几只中指大小的斑斓壁虎如箭矢般飞扑而来,速度极快。
    刘伶不慌不忙,左脚轻点地面,整个人向上弹起,借着一股向上的力道,身子一旋,那几只如箭矢般的斑斓壁虎恰好顺着旋转中的缝隙扑了个空,落在了对面的山石中,转眼消失不见。
    刚刚落地站定,视野前方黑乎乎一片,一群密密麻麻的飞蚁嗡嗡嘶鸣着前冲而来。
    这群飞蚁是苗山中特有的毒虫,也叫嗜齿蚁,成群结对而出,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若是附在动物身上,眨眼间就成白骨。
    刘伶心下一沉,眼见那群飞蚁来势极快,不及细想左手一甩,手上那柄带鞘的长刀就斜着钉入身旁一侧的山石缝隙之中。
    他从腰间取下一枚酒葫芦,扒开酒塞,咕噜灌了满满一口酒,口中舌头微动,将之前含在嘴里的那颗黄色药丸尽数化在酒中。
    眼见飞蚁群不足眼前几米,他扔掉酒葫芦,左手顺势拔出那柄钉在山石间的长刀,右手摸出一块青石,三尺刀锋清亮如水,光华闪过,刀锋与青石激烈的碰撞声中,火花四溅。
    说时迟那时快,刘伶张口一吐,酒水从口中激射而出,轰的一声,一股火焰在眼前突兀爆开,正巧将飞至眼前的蚁群尽数包围其中,火光过处,蚁群纷纷落下,就像断线的风筝般,刺鼻的烧焦味夹杂在如浪般袭来的腥臭中令人作呕。
    刘伶当机立断,伸手从后背的腰间取出一块棉布,将身旁葫芦中的酒水撒在棉布上,稍稍拧干后,包住口鼻,系在脑后。
    他拔出刀鞘握在左手,右手刀身,作双刀势,向前一路杀去。
    也不知迷糊中到底杀了多少蛇虫鼠蚁,只觉前路漫漫,寸步难行,黑乎乎的毒虫委实太多,杀不禁绝。
    身旁空出的一尺见方,层层叠叠满是蛇虫的尸体,猩红色的血液包裹在绿色的胆汁中,刺鼻的腥臭气息和四周密密麻麻又渐起的嘶嘶鸣叫声,让人头晕目眩,神志不清。
    哨声再次突兀响起,由远及近,刘伶神色一清,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那个吹口哨的家伙,定能逃出升天。
    他再次呼出一口气,凝神定心,侧耳听去,见东北方位处时时有一股哨声在群虫的声浪中转折响起,好似循着某种特定的音律控制着谷中的毒潮。
    刘伶不再犹豫,强提一口气,朝着东北方位闪身而去。
    走了不到十步远,先前所立之处,已被齐涌过来的毒潮所掩盖,新一批的毒蛇,蝎子,蜈蚣又密密麻麻的扑将上来。
    嘶,一股钻心的疼痛由小腿传来,沧浪一声响,刘伶收刀入鞘。
    左手顺势一伦,带鞘的长刀舞出了一个大圈,将眼前的毒物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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