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行记》第一卷孤云出岫第二十六章药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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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醉花楼旁的那间酒肆内,伙计有些懊悔,此刻他正站在酒肆的大门口,目送着县府的衙役陈哥儿一路穿过正街,往斜对面走去。
    也许是习惯了这份差事,那酒肆的伙计无论怎么站着给人的感觉仿佛永远都是一副半弓着身子的谦卑模样。
    他盯着那张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发愣,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平时总喜欢占些小便宜,也爱显摆臭架子的瘦猴儿李六真的就这么死了?
    昨天的时候才来自己这边喝过酒,如果没记错,李六在酒肆这边可还赊下好些账没还呢。
    之前陈文在酒肆这边问话的时候,县府那边又来了一个衙役,火急火燎的。
    陈哥儿远远瞧见那衙役的时候神情便有些不对,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某种不确定的事实,自己在心中其实早已经设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可一旦发生的事情真的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即便当下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会给人一种失落的酸楚感觉,就在有人在你的心上滴了一滴柠檬,想碰不敢碰的酸涩。
    那衙役来到陈哥儿身边的时候,顺手捎来了一个酒葫芦,两人就只是附耳说了几句话,伙计站在一旁听不真切,但也知道多半大事不好。
    那只酒葫芦他认得,昨日李六就是用它来自家酒肆沽过的酒,掌柜的说那是陈哥儿的酒葫芦。
    陈文眼神落寞,那衙役走后,他就独自一人去了对面的杨家药铺,说是要去探查一下那驼背汉子的动向,走前还不忘叮嘱他,最近一段时日一定要多多留意,一旦发现那驼背汉子出现,及时来报。
    伙计站在酒肆大门那边有些恍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伸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声音清脆。
    疼,真的疼。
    屋内三三两两的酒客听到声响纷纷转头看来,只见那伙计正站在酒肆门口捂着通红的脸颊龇牙咧嘴,这一幕直把在场的众人给看的莫名其妙,伙计察觉到了不对回过神来,见屋内众人都看着,羞的面红耳赤,频频点头,口中讪讪说道:“蚊子,蚊子...”
    陈文像是听到了身后动静,转头回望了一眼,什么都没看见。
    酒肆那边的大门处,空无一人。
    酒肆里边,掌柜的在柜台那边翻开了一页账簿,瞧了半晌轻轻摇头,伸手撕掉后随手扔出了窗外。
    穿过那条城北门的中直道,向前走了大约二十步,来到毗邻醉花楼的那间药铺旁,陈文抬头看了眼药铺匾额,确认无误后,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铺子里面冷冷清清没什么生意,整个大堂内就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在前台那边称量着药材。
    少年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眼睛时不时的往桌案上看去,原来正对着药方抓药呢。
    铺子大门处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有人来了,柜台那边的少年耳朵不可察觉的动了动,他没抬头,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
    等了半晌,不见有人说话,少年微微皱眉。
    他一边仔细比对着药材分量、一边拿笔在那张药方上圈圈点点,似乎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抓药拿药方,无病无灾就走人,待在药铺容易犯忌讳。”
    屋子那头传来茶杯磕碰桌子的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水生,这也是你跟杨老头学的?”
    正自忙碌的少年微微一怔,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不敢相信,他抬头看去,药铺待客的茶案旁边坐着一个身穿皂衣的衙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少年喜出望外,赶紧扔下手中的戥子,绕过柜台来到那人身边一把坐下。
    还不等那人说话,少年就很是熟练的给来人续了杯茶,满脸希冀的看着他说,“陈哥儿,这次又有哪些好见闻?快说说,你多多长时间没来这里了。”
    少年在开口前,不忘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陈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自从那件事后,他就很长时间没来这里了。
    老茶新喝,每次来都会有不同的滋味,不过相较以往的心境,这次的茶味道苦涩的多。
    “你还没告诉我,刚才那就话你又是从哪听来的?”
    少年眼珠一转,前后左右的四处瞧了瞧,确定屋子里没其他外人后,这才拍着胸口的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哪是听别人的说的,是我自己最近从书中悟出来的道理,怎么样,厉害吧!”
    陈文伸出一根大拇指,赞叹说道:“厉害厉害,这要是让你家杨老头知道,还指定要怎么夸你呢,青出于蓝胜于蓝恐怕莫过于此了吧?先不说别的,最起码冲那份劝人疏病的医德,就很有杨老头三四分的医者仁心了。”
    少年本意是有心调侃一下,不曾想对面的陈哥儿比自己还不讲究,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夸赞下来,说的少年心儿气大跌,瞬间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他耷拉着脑袋,有些哀怨的说道:“陈哥儿你快别说了,老杨一天到晚就只会让我背医书,出去的时候怕我偷懒,随手扔了几张药方让我配,说是回来的时候要检查,一丝一毫的分量都不能出差错,我还不是为了能赶紧完成任务嘛,这事你可不能告诉老杨,不然我又要挨骂了。”
    少年可能真就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依旧絮絮叨叨的说道:“陈哥儿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过的可凄惨了,偏偏你又不怎么来,也没个人给我说些故事。”
    说到这儿,少年对着陈文使了个眼色,有些神神秘秘的压低嗓音说道:“陈哥儿,你该真不会像个娘们一样,为了那女子要死要活的吧?”
    少年一挑眉,对着屋外那边的醉花楼方向扬了扬下巴。
    陈文有些哭笑不得,都什么跟什么?
    虽说自己因为去年的荒唐事在这城北一带打响了名声,可这并不代表你这个小鬼就可以用它来作为调侃自己的理由啊。
    陈文一个板栗敲在那少年脑袋上,“臭小子你懂个什么,净会瞎扯。”
    名叫水生的药铺少年抱着脑袋有些不悦,“陈哥儿,我可是关心你嘞,老杨说了‘心病还需心药医’,你这种相思病几副药是吃不好的,我不是担心你么!”
    少年的声音越到后来越小,桌子对面的陈文独自喝着闷茶,眼神有些恍惚。
    水生有些不解,陈哥儿莫不是相思病到了晚期?老杨出门前可没给自己调配整治相思病的药方啊,这要是万一陈哥儿发病了,怎么办才好?
    陈文瞧了一眼旁边的少年,有些羡慕。
    都说少年岁月无忧,天真烂漫的孩童时代最是美好。小小少年和小小少女,一起牵手踏青草、踢毽子、放纸鸢、骑竹马、折腊梅。
    彼此相知相趣,青梅竹马。从不曾忧愁,孤山远近、流水落花。
    而那些千帆过尽的老男人就只能在某些时刻,偷偷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细细看着飞鸟相逐、天际晚霞。
    陈文每每想起这些有些想笑,他又伸出一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说道:“水生,陈哥儿告诉你,你要是以后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可不能学陈哥儿,在没有明白姑娘的心意前,决计不能大声嚷嚷,要知道女儿家的名声可是比性命都还重要,是不能轻易拿出来说的,就好比你刚才说陈哥儿的那句话就只能在陈哥儿面前说,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少年想了想,没能想明白。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点了点头,神神秘秘的说道:“肯定是了,陈哥儿,你这些大道理是不是都跟那个瘦瘦的癞皮猴子学得?”
    陈文有些纳闷,“什么癞皮猴子?”
    “就是那个以前常跟在你身边,喜欢赊欠酒钱的那个瘦猴儿。”少年生怕面前的陈哥儿记不起来,还特意伸手上下比划了一下,“就是那个瘦瘦的,在城东那边看大门的那个人。”
    陈文坐直身体看着那少年说道:“哦,你说他啊,我记起来了,他叫李六,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陈哥儿看起来像是很没有学问的样子么?”
    “那倒不是,不过....”少年水生嘿嘿一笑,“不过我和陈哥儿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老杨,不然他又要骂我偷懒了,下次估计连上个茅房他都得给我规定时辰。”
    陈文和少年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少年娓娓道来,“昨天我在后堂那边上茅厕的时候,在旁边的巷子里看到了那个李六,他当时的做法就和陈哥儿你说的一模一样,悄悄的去喜欢女子,我估计整个城北都没什么人知道,姑娘家的名声肯定是保住了,这事儿我可没外传,一个人都没说。”
    少年水生说完一脸正气,信誓旦旦道:“陈哥儿,这次我可没骗你,连老杨我都没和他说嘞”
    陈文伸出一个大拇指,赞叹道:“做的好,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少年咧了咧嘴,“别的倒没有,后来巷子里来了那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再后来我就听见那边好像有女子的哭声,然后就没了动静,我当时脚都快蹲麻了,又怕老杨那边起疑心,所以我后边就回去了。”
    陈文很是鄙视的看着那少年,显然不是很相信,“巷子里光线那么暗,你蹲在这边的茅坑里头还能瞧见是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
    少年有些着急,“原本我也是不敢确信的,不过那李六都来过巷子好几回了,他那身形我老远都能一眼认出来,至于那个青衫年轻人,我之前见过。”
    陈文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少年还以为他在怀疑自己呢,连忙说道:“就在铺子门口啊,昨天未时三刻的时候,那青衫公子哥瞧着像是个读书人,当时他就站在铺子旁边的巷口,我见他眼睛一个劲的往醉花楼那边瞟,还以为是个有贼心没贼钱的花花公子呢,老杨说他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读书人,假正经。所以我当时就多看了急眼,熟得很!”
    陈文暗自心惊,原来还真有他,只是不知道那姑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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