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玲珑一顾红妆》第三十一节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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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国主不愧是国主,这样都还能面不改色,看来,昭亲王当真是什么都好,唯有一样,偏偏不该瞎了眼!”
    “哐!”芸儿一直揣在袖中的匕首掉了出来,刀刃摔出了刀鞘。
    “收回你刚刚的话,我不要你的命。”红妆刚刚只是随手一招,鬼袖绫中的绳镖飞出,重重的刺进了芸儿的肩膀。芸儿一直在千秋岁的后院,哪经过这种场面,慌慌忙忙的躲着,连袖中的匕首都摔了出来。
    “收回?怎么,国主连承认现实的勇气也没有吗?”肩膀生疼,好不容易换上的黄裙又沾上了讨厌的红色,芸儿比谁都清楚自己说的话极其奏效,就凭刚刚自己说重缘要同自己离开,红妆都没有什么反应,如今却因为只是说了一句重缘瞎了眼,而不顾其他想要了自己的命,这是最好的证明。
    红妆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唯一变的,应该也就只有那双渐渐染红的眼眸。
    “你有什么好处?你若深情,难道不该照他说的话做?”红妆收回了自己的绳镖,眯起眼睛问到,“你可知,你连他此生最后一愿也未曾做到。”
    红妆在等,在等重缘告诉她,自己没有演好,生是叫自己看出了破绽。红妆在等着,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重缘很快就会出现。或者,不出现也好,他和芸儿去归隐,那样也很好。
    “这要问你啊,国主!你说说,为什么非要他死了,非要等他为你而死了,你才会想起来他呢?”芸儿大概是知道了红妆不会要了她的命,又或是别的什么,周身都放松了下来,“你可知,你不见了的那段时间,昭亲王在做什么吗?”
    “他为了活下去,吸了太多与他相克的内力,你可知道,他日日不敢睡去不敢练功,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你可知就算是那时,他都一刻不在担心你的安危!”
    “你下了诛杀令,你要他的命,可是他却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要去清水司看你一眼,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好!”
    “你可知,那日你被围剿,他是怎么铁了心的要去救你?他不要命的救了你,换来的是什么,你还记不记得?你毫不犹豫的离开时,你可有没有多想过他一分一毫?”
    “国主,我再替您理一理,你可还记得唤你身边人去捡回的孔明灯?就凭她?你可知那是昭亲王不动声色在去拿骓山前拿下又放在了她会经过的地方?雪天未送出手,便被盟主替代了的暖炉。那日要下雨了,昭亲王拿着伞想替你送去,见到的却是你与盟主廊下避雨。”
    “还有后来,你送回的那封不必再联系的信函,并着后来一桩桩一件件,国主,你一定不记得了吧?您是贵人多忘事,可是我都记得啊!”芸儿的表情忽而变得狰狞,“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记得吗?”
    这是芸儿,此生所有痛苦的根源,芸儿如何能够忘记呢?
    在千秋岁,重缘给了芸儿莫大的自由,以及,莫大的尊敬。所有人,都必须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姑娘好。
    这对于芸儿来说,却只有满满的痛苦。这是从,那个要杀了大司命的武林盟主,最后依旧成了大司命的唯一的心上人意中人之后,才开始的黑暗。
    芸儿永远也不会问,从前一项对自己温和的重缘,那日似笑非笑的捏着一颗黑色的药丸,硬生生的点了自己的穴道,强迫着自己吞了下去。
    那是蛊毒,不会要了人的命,可是会让人疼,剧痛。那蛊虫若是见不得解药,便要与那砰砰跳着的热心较劲,怎么厮磨自不必说,那是要夺了人性命的心痛,切切实实的心痛。
    从那以后,每一日,每一日芸儿都必须服用解药。这也就是为何芸儿会将这些连红妆都一无所知的小事记得如此清晰的原因。
    每一次,重缘心痛,芸儿便是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解药了,那便又是一个足够要命的夜晚,不至疼的昏迷,终是不算完的。
    每每芸儿第二日目光清明的醒来,总是不知道重缘是在何时给自己服了解药的,只是重缘眼里血红,看起来并没有比自己好过的模样。
    时常,芸儿意识模糊时,也能听见重缘没忍住的呢喃,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芸儿。”
    芸儿以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大祭司是真的看上了自己。芸儿不敢明白,不敢真的告诉重缘,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却不是他,只能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是很久以后了,芸儿才终于想明白,原来,那唤的,一直都是,“云儿。”
    而自己,一直都只是一个影子。所以,他才会让自己穿红,让自己吃辣,让自己不能哭,让自己笑,却又在自己笑出来时制止。理由不过是,重缘想看那个云儿笑,可她又不笑,不过仅此而已。
    所以,云儿明白了,这毁了自己一生的痛苦,皆是源于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罢了。
    芸儿始终不理解,为何重缘会如此待她?她不过就是一个冷心冷面的无情之人罢了,又何苦,自己要痛苦至此,宁愿找一个影子,也怪不起她分毫?
    这样想想,芸儿只是觉得自己是毫无道理的苦命。只因为那三四分相似的梨涡,和一个同音的名字,活活葬送了自己一生。
    芸儿记忆最深的,是那日在拢蛟国,重缘好像发了疯,自己却因为没有解药,疼的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第二日,重缘并不似往常一般靠在角落里坐着,屋里只剩下了芸儿一个人。又与往日不同,往日到了第二日,吃了药也就没什么不好的了,可是这次,肩头却是疼的要命。
    芸儿这次拉下了衣裙,瞧见了自己活被咬下来半拉肉的肩头。这才依稀想起了,昨夜似乎,重缘当真是在自己疼的发疯发狂时,咬了自己。这是前所未有的,重缘曾经从未真的伤过自己。
    “我恨死你了!我恨你!”
    这句支支吾吾的呢喃,一直在芸儿耳边回荡。
    这是芸儿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子,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是会心口不一的。他真的恨吗?为什么会恨呢?从那之后,芸儿知道了,红妆离开了拢蛟国,和那个一样冷心冷面的武林盟主一起,离开了江湖,也离开了重缘。
    本以为,这是自己即将到达地狱的开始,没成想,重缘从那次以后不给自己解药的日子却是少了。重缘似乎是想开了,非但没有再折磨芸儿,还搜罗尽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好玩的给芸儿。
    旁人皆将芸儿认作是重缘的亲妹妹,只有芸儿自己知道,这些,不过是重缘想要给那个云儿的罢了。
    芸儿看着那天天一趟一趟也不知道累得送东西的下人,那大红的衣裙,自己不喜的吃食,还有莫名其妙的骗小孩的玩具,心里有了一种五味陈杂的感觉。
    就好像是烧纸祭奠那死去的人一般。重缘是祭奠的人,那个云儿是死去的人,这些东西就是祭品,而自己,是那被别人控制着的火。
    想要什么时候灿烂,又或是什么时候毁灭,全部都由不得自己。或许哪天,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或是一个可怜人,就会彻底破灭。
    “砰!”芸儿拽掉了自己外衣的扣子,发出了细小的声音,顺势扯开了自己衣襟,露出了刚刚被红妆刺伤的那个肩头。
    红妆只看见了一个鲜红的血洞,这是芸儿刚刚放松下来的源泉。
    这一镖刺的很准,彻彻底底的盖住了之前那个重长出的伤口,只是边缘还留着牙印,芸儿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
    “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让他如愿?”芸儿肩头的血印进了红妆的眼眸,“我要的,便是你痛苦,他不如愿!你知道吗?他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自己去,就算是死也想带着你和你一起呢!”
    这是芸儿今日来这里最大的理由,重缘让芸儿回来,回来给红妆传话,告诉芸儿解药的位置。
    芸儿却并没有打算替重缘传话,只是兴高采烈的去找解药。直到芸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精致的匣子中,仅仅七日量的解药,才明白重缘说的并不是解蛊之药,只是解痛之药,而且,只有七日。
    为什么是七日?芸儿自嘲一笑,蓦地想到了头七。
    传闻,人死以后,到了头七那日,便会回魂,鬼魂便有机会再去看自己的亲人一眼。
    芸儿知道了,重缘,原来是想在头七那天带自己一起离开。准确的说,是和他想象的云儿一起离开。到了那种时候,重缘也还是会担心,一向方向感不好的云儿,会找不到路。所以还专门要等到头七,回来带她。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事实摆在眼前,芸儿现在确信,若不是为了传这一句让红妆放心,重缘当时便会毫不犹豫要了自己的命,让自己同他一起上路。
    所以既然自己要死,那这个正主,必须要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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