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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凉,借宿一宿山神庙的五人,不急不缓的走回了山路。
夏日蝉鸣,聒噪不绝。王富贵听得心烦意乱,便捡起一颗小石子,用力掷向了一旁的柳树枝梢,那儿有不少肉眼可见的蝉儿依附其上。武人一境,二石之力,哪怕是手持小石子掷出,威力也不可小觑。
“啪。”一声脆响,有数条柳枝儿应声折断,飘落在地。有几只依附其上的蝉儿慌忙振翅而飞,寻其他柳枝去了。
“叫叫叫,烦死个人。”王富贵忿忿不平,轻骂一声,心里头这才舒坦些了。
墨世平见状,微微皱眉,他本想直接与王富贵说此举不妥,但想了想,略作沉思后,反倒笑道:“我曾听闻这么一个说法。说这蝉,先得在泥地下呆个十数年,才破土而出,跃上枝丫,蝉鸣整个夏季。在秋季来临时,憋足气力叫完最后一嗓子,便安然飘落,化作尘土,反哺生它育它的泥地。朝生暮死,憋了数十年的劲儿,就为出来吵吵一夏,倒也有趣。”
王富贵闻言,难过的瞥了眼地上散落的柳枝儿,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了。他一转头,瞧见墨世平轻笑的脸庞,有些气道:“这哪是有趣,分明是让人心生可怜的事情,你怎能说的如此轻巧。”
只是,瞧见了墨世平笑而不语的模样,王富贵心中便了然,他分明是变着法子在劝诫自己呢。王富贵哼哼了一声,扬起右拳,锤在墨世平肩头,看似势大力沉,其实却也不重。
齐清风回过头,饶有兴致的瞧着二人,尤其是对墨世平,多瞧了两眼。
“白日听蝉,黑夜赏萤。一恬一静,一炎一凉,乃最心仪之暑乐。王兄弟,此般风趣,可坏不得哟。”
王富贵讪讪的挠了挠脑袋,轻应一声。其实自墨世平说了那番话后,王富贵虽然听着蝉鸣依旧聒噪,但多了一丝理解,或者说尊重。
王富贵曾一直觉得,天大地大,修行之人的拳头最大。但如今,他有了改观,天大地大,修行之人的拳头依旧最大,可拳头之上该有些约束。由此,王富贵也有些理解了,为何当初墨世平会拾起玉简还与张自伟,为何原本直奔咽喉的诡蛇冲拳,墨世平却在练拳时故意下移了些许。
拳头之上,该有道德一说。或仁慈,或谦卑,或尊重,或慷慨。
因此,先贤便流传下了一条规矩,出拳之前先应抱拳。
王富贵笑叹一声,他不止一次的庆幸自己遇到了老好人墨世平。可他也不禁会想着,这样的墨世平究竟活的累不累。
其实是不累的,墨世平只不过把大爷爷从小教他的东西,刻进骨子里罢了,自然而然的就做到了。
张自伟默不作声,与眼前这几人同行,他心里头挺舒坦的。原本他还担忧自己的性子直,有话便说,会处不来。但现在,压根儿他就挑不出毛病,何来直说?齐清风与墨世平,遇其二人,如沐春风。
齐泽瞥了几人一眼,也不催促,双手叠胸,耐着性子等着。只是,他心里有些奇怪,一路遇到了不少奇人怪事的齐清风,偏偏对墨世平青眼相加,算是同道中人?不过,齐泽也懒得去多想,只要不是男欢女爱之情,都行。
没多久,赶在正午时分前,一行五人走出了连绵成片的土狗山,进了依附山尾而生的一座小镇子。
小镇不大,规模比大鳖镇还要小上许多,倒像是一个稍大些的小村落。
镇子里并不繁华,反倒有些淳朴的味道。既无客栈,亦无酒肆,只有些零星的面馆子,茶摊子,肉铺子等等。想来一是由于地处偏僻,外来旅客稀少;二是小镇子贫穷,自然也不会有些消遣作乐的场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挣些够养活一家子的铜板,便已暗自庆幸,哪还掏的出闲钱?
走在最前头的齐清风眼前一亮,他瞧见了不远处的一间铺子,名曰“喜糕铺”,一瞅便知道是一间糕点铺子。
齐清风立马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兴冲冲上前去。铺前挂出两面幌子,一曰“童叟无欺”,二曰“言不二价”。齐清风驻足,打量了一眼,尤为喜欢第二幅“言不二价”。脾气虽颇大,但以货真价实自居。让人心中虽略有不喜,却能讨得一个安心。
铺前无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柜台。虽老旧,却被擦拭的一干二净,不沾一点儿灰尘,足见其诚意。
“咚咚咚”。
齐清风笑着屈指叩桌,类似于敲门般的提醒铺子,来客人了。
门帘一挑,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汉子,穿着一身朴素的麻衣。他瞧了众人一眼,有些惊讶,“几位面生,是外地客?”
齐清风笑着点头,答道:“确实。途经此地,便歇歇脚。瞧见了这间糕点铺子,嘴痒难耐,特意来买些解解馋。”
汉子挠了挠脑袋,抱歉道:“恐怕让几位失望了,今儿的糕点铺子无卖。”
“为何?”
“昨儿没收上成色上好的大米。今儿晚些再去远点的集市瞧一瞧,若是有,明日便照常卖了。”
齐清风神色不解,纳闷道:“普通的米凑活着不行吗?总比歇业好吧。”
汉子连连摆了摆手,又指了指两面幌子,赔笑道:“不行的。祖上有规矩,做买卖得对得起良心。”
“这样啊。”齐清风若有所思的答了一声,便不多留,转身离了铺子。
时值正午,既然糕点无望,又无酒肆,那五人便找了家面馆摊子,凑活着对付一顿。
王富贵落座木凳子,心里头还有些芥蒂方才那糕点铺子,便说道:“那汉子真是死心眼的犟。听他的口气,祖上几代人都是做糕点的,如今却还是只有一个小小的铺子,难怪做不大。”
墨世平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没做大。可那糕点铺子里,味儿是真香,想必做出来的糕点,当得起童叟无欺一说。”
王富贵经他这么一提,想了想,确实如此。今儿无糕点卖,居然还这么香气扑鼻,必是日积月累攒下的面香。
“唉。”想到这儿,王富贵微微一叹,有些惋惜,没能吃上一口,尝尝了。那糕点的滋味,定是错不了了。
齐清风拎过茶壶,倒了碗散着淡香的大麦茶,饮了一小口。他到底没有踏入修行,一路走来,难免口干舌燥。
放下茶碗,齐清风笑道:“方才那糕点铺子,倒让我想起了遇到的两桩趣事。”
“第一桩是我曾在一个山坳坳里叨扰了一个不知名的破烂小村子。村民不多,二三十个而已,皆是脸朝黄土背朝天,靠着一亩三分地谋生计。没什么闲钱,却不妨碍他们热情好客,硬拉着我和齐泽,说是赶路不容易,吃口热乎的再走。”
“有简单的几道时蔬,还有一只红烧鸡。那几道时蔬,和那只鸡都是那妇人自家后院散养的。起初,得知妇人要杀鸡,我和齐泽没答应。妇人再三坚持,我便也不再推脱。只是,当那只红烧鸡上桌后,我瞧见了那妇人的孩子在偷偷抹眼泪,才知道那只鸡是妇人家唯一一只鸡,还是下蛋的母鸡,要指着它挣钱的。那顿饭,我羞愧难当,如坐针毡。时至今日,愧不敢忘,愧不敢忘啊。”
“我算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对于一只无足轻重的鸡,算不得在意。也由此妇人坚持的时候,我便没多想,甚至还冒出了走时可以留下些银两补偿的自我安慰的念头。后来听那孩子说完,我才知道,那种想法,多么可笑,是对妇人赤诚待客最大的侮辱。直至走时,我匆匆拜别,不敢瞧满脸欢喜的妇人,更不敢瞧她孩子一眼,狼狈不堪的逃出了小村子。”
“第二桩是我在乡野小路上遇见的一位游贩子。他挑着一担子,里头装满了鸡崽子,翻山越岭,去了一座又一座小村落,赊鸡崽子。所谓赊鸡崽子,便是村民以先欠后还的方式从他那儿买鸡崽子。哪家哪户赊了几只鸡崽子,他都记在一小册上。待来年春天他再来时,村民便要拿鸡蛋顶账,当然,还的鸡蛋总是要比鸡崽子多些的。”
“我觉得甚是有趣,便与他同行了一段路。期间,我琢磨着他这买卖不划算,便笑问,要是那赊了小鸡的村民不认账咋办?或者搬家了,或者死了,那你岂不是成了冤大头了?”
“答曰,不会的,约好了来春见,便会来春见。”
“来春见。来春见。好一个来春见。最质朴的想法,最简单的约定,便做成了最天真的买卖,用不着一大笔弯弯绕绕的心思。”
“如今,我眼前还时不时的会浮现那一大筐嘤嘤鸡崽子,会不自觉的想起他的吆喝。”
说到这儿,齐清风笑着摇了摇头,意犹未尽,真就有模有样的学起了那游贩子吆喝,“赊小鸡哟赊小鸡。”声调悠长,飘曳,像山歌。
恰巧面摊子的老掌柜正端着面条儿上桌,听闻了这声吆喝,当即面色古怪的瞧了一眼这相貌堂堂的富家公子哥。回到后堂,老掌柜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怜哟,竟是个痴儿。”
齐清风微微面色泛红,一对桃花眼掠过羞涩,赶忙低头饮了一口大麦茶。方才一时兴起,吆喝了一嗓子,丢人丢大了。
齐泽与张自伟依旧沉默,低头吃着面条,却心思各异。
齐泽倒是没想到,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齐清风竟然都记得,而且记得一清二楚。在修仙之路上愈行愈远的他,为了攀上山巅,不自觉,甚至是刻意忽略了这些红尘琐事。这大概便是他与齐清风天资的不同之处。若是齐清风踏上修行,最终成就他不知晓,但一定是个愿意沾染一身红尘气息的修仙者,是个凡夫俗子眼中的好神仙。
一旁的王富贵伸手,拍了拍齐清风的肩头,感慨道:“不曾想齐兄弟也是个性情中人,好得很,好得很呐。”
齐清风摇摇头,轻声道:“算不得什么。走了一路,看了一路,风景不错,便记下了。”
“对嘛,记下了才好哩。要是多一些像齐兄弟一样,愿意记下好的事情,这日子才会越来越好过。”王富贵拎起了自个儿的茶碗,一饮而尽,将这大麦茶当做是酒水入肚了。说了些感慨的话,不喝点啥,总觉得别扭。
墨世平点头,认可王富贵此番话,笑道:“我以前读过的不少小说书中都提到过,修为越高,越是通天之辈,越不愿理一理人间趣事,觉得会误了自己修行。但我却觉得,纵然我以后有了些修为,也仍要学齐兄弟一样,走过一处,便记下一处风景,不也有意思的很呐。”
齐清风捻开折扇,轻叹一声,“要是大修士都能这般想便好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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