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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风尘仆仆的三人已赶至青螺镇,先去城头边的驿站处归还了马匹。驿站由当地县官直接负责,也算个公职。若是由当地租赁的马匹,最后能归还当地自然最好。若是行至外地,便要交代一声,多交些银子,也无妨。当初墨世平三人在猿啼镇租赁马匹时,便是如实告知了当地驿站的负责人,多付了一笔银子。通常来说,驿站内马匹数量大致保持不变,若有大量的增添或者缺少,都得报备当地县官,及时调度或补充。这项制度便是出自李氏王朝前任国师魏礼之手,也由此,南域整体的货物交易颇为便捷,较之西土和北疆,更加富饶。
既已入城,张自伟便与二人主动招呼一声,之后他会修书一封,托人送上御灵宗,表明此次委托已顺利完成。之后,张自伟也不多留,笑着与二人抱拳告别,返回武馆。
墨世平与王富贵则径直返回御灵宗,此趟下山大半个月的行程,较之先前的一次,已算是颇为顺遂。
二人走在青螺山的青石板山道上,王富贵忽然笑道:“这一趟行程,不像是委托,倒像是跟着齐清风游山玩水去了,还顺带好吃好喝了一顿。那快活林的烤鸭子,真香,馋的我念念不忘。”
墨世平会心一笑,确实如此。但这一路跟着齐清风,可不单单是满足了口腹之欲。齐清风为人处世的那份恬淡从容的道理,让墨世平受益颇多。便是那听似荒诞的馋姑娘一说,细细一想,真就有那么几分道理。
想到这儿,墨世平便笑答道:“佛家有这么一句话,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不是当初在半山腰的山窟内结识了张自伟,那便不会有如今与齐清风的同行一路的经历。冥冥之中,由因生果,是谓缘分,一桩善缘。”
而这一路上,墨世平也多次主动与张自伟研讨过形意拳的出招要领,并身体力行的打了完整的拳法,算是默默地还了一份人情。
“眼瞅着这宗门试炼将近,咱俩可还是武人一境,到时候怕是要出糗喽。”王富贵嘟囔了一声,面色发愁。身为御灵宗身份特殊,唯一一个掌门弟子,多数时候王富贵还是挺满意的,但少数时候也会苦恼,比如说被秦桥远忌恨的时候,比如说宗门试炼将近的当下。况且,他还不知道宗门试炼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若是像当初入宗试炼那般,一对一的打斗,那王富贵就更苦恼了。虽说这些天都跟着墨世平勤加练拳,可学来学去,还是只学会了形意拳的前两招,而且比起墨世平,自个儿的拳意可谓稀疏松垮。万一宗门试炼时,运气不好,遇到个二境,甚至三境的师兄,就自个儿这花拳绣腿,多半是要老实挨揍了。
而王富贵更担忧的是,若是遇上了那秦桥远,或者林氏两兄弟,他可不想窝窝囊囊的输了。不过王富贵心里也清楚,不说林氏两兄弟,单是秦桥远的底子,便比自个儿好出太多,同境之争,怕是很难取胜。
墨世平瞧着王富贵难堪的面色,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修行如练拳,需日积月累,一步一个脚印,慢火细熬,急不得的。身体底子也是一点点磨砺而出,不可能一蹴而就。尽管王富贵近月来已经服食了诸多增补气力的草药,但与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秦桥远和林氏两兄弟比较,还是差多了。
“这一次打不过也没事,不丢人。人一境输了,还可以在二境,三境乃至磐石境找回场子。宇文澈水的修行之心就很不错,拳头输了,心里却不输。我也不敢说下一次碰上了他,还能打赢。修行最不缺的就是变数二字,更何况,你可是掌门宋疆的弟子,以后的修行之路可长着呢。”墨世平想了想,轻声宽慰道。
王富贵摇摇头,轻叹一声,“输给别人倒无妨,认了。但输给那秦桥远,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墨世平点点头,轻声道:“嗯,秦桥远曾算计过你,输给他确实心里不是滋味。”
不曾想,王富贵又摇了摇头,沉声道:“他算计我,我倒不觉得有什么的。当初,我拿了入宗试炼第一名,名不正自然言不顺,惹来些非议,也正常。但是,我最讨厌的是,他瞧我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打心眼儿里鄙夷的眼神。虽然他不曾明言,但他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无声的讥讽,穿着劣布麻衣的泥腿子,也配和他争?所以,我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要一拳砸他脸上,砸到泥地里,让他也尝尝,泥巴的滋味。”
还有些话,王富贵没有说。当初,害死她妹妹的吴家小少爷,瞧他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分明是施害者,却理直气壮的像是受害者。在这种人眼里,似乎王富贵和他妹妹王紫朦,便该吃亏,便该倒霉,便该死。
王富贵一次次的想着,这些自诩高人一等之人,为何就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昧着良心?王富贵记得,墨世平说过那么一句话,占着理的时候,便寸步不让。那这种令他深恶痛绝之人,王富贵又岂会允许自己,输给他们?一次也不行,死也不行。
墨世平闻言,轻叹了一声,这一回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自幼与王富贵的生活相似,但二人的成长经历却相差颇大。因此,墨世平很难做到随意开口宽慰他,不知人苦,莫劝人善,冒昧的开口反而适得其反。更何况,墨世平本就不喜心机阴沉的秦桥远,而王富贵又是自己的朋友,心里多多少少会偏袒些,人之常情嘛。
因此,墨世平略作思量后,轻声道:“也不是没有机会打赢他的。秦桥远对上你,便如同当初的宇文澈水对上我,心境定是轻视居多。因此,若是你将狩虎崩拳和诡蛇冲拳作为杀手锏,在他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多半可以予以重创,一击制胜。”
王富贵皱眉一琢磨,随即乐呵呵赞道:“好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瞧着那秦桥远也是个自大之人,多半可行。”
墨世平犹豫了片刻,又多提了一句,“若自认可以打赢时,那狩虎崩拳和诡蛇冲拳如能避开要害处,是最好的。”
王富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依墨世平老好人的性子,讲出那番话并不意外。但王富贵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老好人。就像他之前说的,一旦秦桥远露出破绽,那王富贵便丝毫不会犹豫,必定带着果决的杀意出拳,一拳便要那秦桥远翻不了身。
所谓的武技,所谓的功法,在王富贵眼里,皆是杀人技,而不是单单强身健体的。狭路相逢,本就是你死我活。关于墨世平走的事事求个问心无愧的修行之路,王富贵觉得很对,像他这种人,若是越来越多,世道才会越来越好。但同时,王富贵也不觉得自己走的牙呲必究的修行之路又何错之有。王富贵从不觉得,自己会成为圣人,更做不到以德报怨。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便该这样的。
因此,王富贵没回应墨世平的提议,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只不过,他不想说与墨世平听罢了。这些烦糟糟的事情,注定与墨世平说不来的。在这一点上,王富贵自知与墨世平是背道而驰,鸡同鸭讲。
墨世平望着笑而不语的王富贵,微微一叹,内心便也知晓了。他的确是想与王富贵在此事上多说两句,但一想到自己压根儿无法做到设身处地这四个字,便只得悻悻然作罢。空洞的道理说出口,往往不堪一击,触之即碎。
推己及人,推己及人。在这一点上,墨世平自问,如今的自己还很难做到。尤其是回想起王富贵每每提及那个小女孩时,眼神里止不住的溺爱和哀伤,墨世平便自知,无论他能想到的道理有多么大义凛然,都是徒劳的,因为他说不出口,问心有愧。
另外,墨世平不继续多说,也是因为他夹杂了点私心。正是因为他知道王富贵的性子,所以他也知道,在当下,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他与王富贵之间,多少会生出些芥蒂。因此,墨世平便想着,再缓缓,待日后等到恰当的时机再提起,会更好些。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两人之间的小小伏线,因为墨世平的犹犹豫豫,又一次埋深了些。
不多时,二人便步行至了山巅道场,入了宗门。先去“玄机阁”交代了一番委托的经历,二人才返回至墨世平的小屋内,稍作歇息。
“哎!张自伟还没给委托的银子呢!”坐在木凳上的王富贵忽然一拍大腿,惊呼了一声。
墨世平抿抿嘴,轻笑一声,他倒是一直记着此事。不过当时与张自伟临别之际,见他没主动提及,那墨世平也便没好意思提醒一番。
王富贵摸出了干瘪的钱袋子,瞧着所剩无几的碎银子,顿时苦着脸,嚷嚷着此趟下山亏大喽。
墨世平便只好出声宽慰道:“无妨,下次遇到张自伟时,和他提上一嘴便好了。”
王富贵想了想,挠了挠脑袋,反问道:“到时候你来说?”
“我脸皮薄,说不来此事的。”
“那我也说不出口的,毕竟都是朋友嘛,谈钱伤感情!”
于是乎,两人相视一笑,“唉,那便只好作罢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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