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中霜色》正文第四十一回见弱难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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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灵儿,都是爹爹害了你呀,我可怎么向你娘交代啊。”
    “爹爹,娘——”那边绿衣少女哭喊着。
    饶是陈文祺问的唇干舌燥,儒士老者就这么几句话颠来倒去的说,弄得陈文祺一头雾水,不着边际。
    华服老者等的极为不耐,在一旁催促道:“这位公子,今日老夫看在接媳妇回家的份上,已是忍耐多时。对不起,老夫不能奉陪了,我们走。”
    “等等。他们父女哭成这样,定有隐情。您们便是这样接她回去,也是强拧的瓜不甜。不如你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在下,说不定在下可以帮您们一把。”陈文祺犹自不死心。
    华服老者喉间冷哼一声,拳头紧握,待要发作,但很快松开双掌,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好吧,难得老夫今日心情好,就成全你的好奇之心。其实事情很简单,他无力还老夫的银钱,自愿送女儿抵债。说来老夫还是积德,没让他女儿做下人,而是要她堂堂正正地做老夫的儿媳,这等美事旁人想都想不到呢。”
    陈文祺一听是送女抵债,心情为之一松。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敢问他欠您家多少银子?”
    “多少?这可不好说准确。”华服老者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犹疑着答道。
    陈文祺大为稀奇,连欠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就要人家闺女抵债,这双方也算糊涂到一块了。
    “总得有个数吧,不然的话,能让一个黄花少女抵债?”陈文祺逼问道。
    华服老者犹疑了片刻,才指着儒士老者字斟句酌地说道:“是这样,他是老夫为小儿聘请的塾师。去年,除了每月十贯脩金外,他在老夫家中好吃好喝了一年,而且端午、中秋的‘节礼’样样不少,还有用的睡的各项花销、几个下人轮流侍候着。你倒是说说看,这七七八八的该要欠多少银钱?”
    陈文祺一听,顿时舌挢不下。包吃包喝外加每月十贯脩金,离谱了吧?要知道乡间塾师束脩一般都是三贯钱左右,最高没有超过五贯的。他抬眼望望那儒士老者,见他并不否认,想来确是真的了。于是说道:
    “这个倒是好算。如你所说,每天吃喝住用外加下人的用费,二百文钱应该只多不少吧?加上脩金,每月就是十六贯钱了。您看如何?”
    华服老者眼珠转了转,说道:“哼,你道这钱放在罐子之中埋在地下啊?老夫的闲钱借给别人还可以生息的呢。”
    “这倒也是。”陈文祺理解地点点头:“那么,加上月息一千六百文,一年的本息差不多是二百二十贯。这样,在下碰巧身上带有一点银钱,就代替他们还你二百五十两纹银,如何?”
    华服老者尚未回答,一旁的华服少年凶巴巴地说道:“慢说二百五十两纹银,便是二百五十两黄金也不成。哎,我说你与他们非亲非故的,这么热心大方替他们还钱,是不是看上我的媳妇儿了?你若敢这样,当心你走不出肤施县。”
    “休得胡言,退过一旁。”华服老者呵斥了华服少年一句,又对陈文祺说道:“按说欠债还钱,钱到债清也就罢了。可是老夫与这位酆先生签下的字据,却是另有约定呢。”那神态间甚是得意。
    “另有约定?难道欠债不用还钱?这可是稀奇事。在下最喜猎奇,可否见告?”陈文祺决心要问个清楚明白。
    “难得老夫今天心情不错,就告诉你吧。老夫老来得子,对犬子多少有些溺爱。‘幼学’之年本应让他读书,而他偏偏迷上习武,老夫拗他不过,只好托人找到一位名师教他武功。三年前,师父对他说,习武之人也得有点文化,否则兵书剑谱的什么都不能看,即便会几下拳脚也难有大用。在师父的催逼下,犬子才返回家来,将此事告诉老夫。老夫一听他主动要读书,自是喜出望外,正要送他塾馆,他却道自己年纪太大,羞于与那些少年同学,只肯在家独自学习。于是,老夫便请这位酆夫子到家‘坐馆’,单独教习小儿。说好一年的束脩一百二十两纹银,另外吃喝睡用等所有的花费全由老夫负担。只是一条,在一年的时间内,必须教得小儿识文断字。若做不到的话,就许他女儿与小儿为妻,算是抵偿所有的花费开销。这些都写在合约之中,故此他这个债是不能用钱来还的。”
    陈文祺听罢心里一沉,这位酆先生怎能如此轻率,竟以女儿与人订约?如果她与这位华服少年两情相悦倒还也罢,现在看来只是剃头的挑子——一头冷一头热,不过是华服少年的一厢情愿,这岂不是毁了女孩的一生?
    识文断字?陈文祺心念一动,转向华服老者问道:“你们所订合约就是让令郞能识文断字即可?”
    “当然。”
    “老伯是否知道这‘识文断字’何意?”
    “识文断字就是识文断字的意思,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意思不成?”华服老者似乎不明所以,反问道。
    陈文祺也不和他细说识文断字究竟何意,接着说道:
    “在下是否可以认为,能简单识得三、五个字便算‘识文断字’?”
    陈文祺只道华服老者定要反驳自己,并说出什么所谓识文断字“要能认识多少字、能阅读书信、能吟诗作对的意思”之类的话来,哪知他甚为平静地点点头,答道:
    “当然可以这样说。”
    这可让陈文祺惊诧不已,难不成一年下来,他竟一字不识?陈文祺微微摇了摇头,向酆先生望去,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谁知酆先生无奈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不问而知,的确如此。
    “这……这……怎么能是这样?咳,人说吃饱了撑的,我腹中空空还来管这等闲事干嘛?”陈文祺自言自语、自我解嘲了一番,复对华服老者说道:“算了算了,既然照合约办事,那就只好如此吧。耽误了老伯的时间,莫怪莫怪。”说完一抱拳,分开众人而去。
    “公子救救我,公子救救我。”那绿衣少女见唯一出头说话的人也走了,大声哭喊道,幻想这根救命稻草能够挽留住最后一线希望。
    陈文祺听到喊声,略一犹豫,又返身走进圈子,对那华服老者说道:“我说老伯,虽然你这是按约行事,走到哪里都有理。可您看这小女子一副不情不愿的架势,就算弄到家里也不得安生。说不定哪天一个不留意让她偷着跑了,您还得到处找人。这酆先生打听到他的女儿没了,必定要告到官府,到那个时候老伯不但人财两空,还得担个谋命的罪名,不免要到大牢中度过余生。依在下看,不如带她到县衙,在官府那儿备下案,那样的话,她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官府中也得派人追缉,让她无路可逃。如此一来,她想不老老实实的待在你府中过日子都不成。在下耽误了老伯的时间,就给您提醒一声,听不听全在你。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向村中的小饭馆走去。
    那绿衣少女初时见他去而复返,以为自己的喊叫起了作用,心中不免一喜。谁知他转来说出这样一番话,不啻落井下石一般。心里恨极,当下顾不得少女的矜持,“小贼”、“恶人”一连串的破口大骂。
    围观众人对他为华服老者出如此恶毒的奸计也大为不齿,纷纷出言咒骂,有几人还朝他离去的背影啐了几口唾沫。
    陈文祺也不管旁人议论纷纷、恶语相向,自顾自地走进那个小饭馆,要了一盘菜、一碗米饭,边吃边思考着事情。
    这时,店外风风火火跑进一个青年小伙,走到陈文祺跟前,咬着牙说道:“若非打你不过,真恨不得狠狠揍你一顿。”
    陈文祺放下碗筷,若无其事地问道:“在下与你有仇吗?”
    “哼,你不救她也就罢了,怎能出此毒计害她?”
    “什么毒计?”
    “明知故问。”
    “哦,你说刚才的事呀。”陈文祺似乎才明白过来,说道:“我那是为她好。她日后真的如我所说要跑的话,岂不是背井离乡、漂泊天涯?你想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要受多大的罪?如果遇到歹人,更是后果严重。不如让她死了那份心,安安心心做人家的妻子,不说锦衣玉食,好歹落个吃穿不愁吧。”
    “呸,亏你说得出口。你知道那是一家什么人吗?”
    “什么人?”
    “他父子二人是一双欺良霸善、横行乡里的恶棍,这十里八乡的百姓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她落入他父子之手,能有好日子过?”
    “就算我说的是毒计,那对父子也不见得照办吧?”陈文祺无可奈何地说。
    “恶人得毒计,那还不是一拍即合?眼下他们正在去县衙的路上呢。”那青年忿忿地说道。
    “哦?他们真的去了?”陈文祺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问那青年:“不知阁下是那酆姑娘的什么人?”
    “心上人呗,”一旁的伙计插话道:“不对,酆姑娘是他的心上人,可惜他不是酆姑娘的心上人。”
    “那酆姑娘另有心上人?”
    “酆姑娘虽然是许多人的心上人,可她好像至今没有心上人。前几年媒人快要踩断了她家的门槛,可都被她们父女拒绝了。据说她不图钱不图势,就要找个饱读诗书的才子相伴一生,故此后来连媒人也不登门了。”伙计快言快语,夹七夹八地说了一大通。那青年虽然略有尴尬,却也不以为意。
    “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阁下如何还如此愤慨?”陈文祺要探实面前青年的态度。
    “扶弱济困,人之本分,这与是不是心上人有什么关系?”青年用极度鄙夷的眼色睨视着陈文祺。
    “好个‘扶弱济困,人之本分’。”陈文祺赞了一声,找个由头支走站在身旁的伙计,接着问道:“如果让你去县衙告状,与那对父子对簿公堂,你可愿意?”
    青年眼睛一亮,右手一拍胸膛:“当然愿意。”马上眼神一暗,声音也低了下来:“只是有什么用呢?他们合约在手,神仙也没有办法。”
    “去,总还有点希望;不去,希望全无。就算官司打不赢,顶多挨几下板子吧?哦,你又不是她的心上人,何苦要白挨这顿板子?”请将不如激将。
    “你忒小看人了吧?去就去。”青年果然不受“激”,转身就走。
    “慢着,就这样去?”陈文祺拉住青年。
    “那要怎样去?”青年不明就里。
    “走,引我去那酆先生家。”
    “你……”
    陈文祺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便笑着说道:“去了以后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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