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歌》第二十一章谁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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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面,殷有成又去厨房捣鼓了好一会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上楼去,敲了敲夜白衣的房门,说道:“先生?还没睡的吧?”
    “门没锁。”
    殷有成推门而入,见夜白衣坐在床前冥想,便将面摆到夜白衣面前,坐到一旁,静静等着夜白衣出定。
    过了许久,殷有成坐在原地昏昏欲睡,趁着清醒瞟了一眼夜白衣,发现后者依旧双眼微闭,看上去竟是毫无倦意。殷有成实在熬不住,揉了揉眼睛道:“先生这怕不是睡着了。”
    没成想夜白衣回答得极快:“殷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殷有成顿时睡意全无,提了条凳子坐到夜白衣身前,嘻嘻笑道:“先生你这一天没吃饭了,人是铁饭是钢,多少吃点?”
    夜白衣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面,摇了摇头:“晚上我不吃饭的。”
    “啊,那真是浪费了。”
    殷有成一脸可惜地看了眼桌上的面,继而靠在桌子上,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先生可是还在怪罪我?”
    夜白衣听罢,索性出定,整个人往后一缩,靠在床头,盯着殷有成:“他们受人指使,罪不至死。”
    殷有成点点头:“我明白,今日之事是我冲动……”
    夜白衣撇开目光,轻声说道:“冲动便可杀人,往小了说多少冤假错案冠以莫须有之名,往大了说多少奸佞当朝就凭阿谀奉承之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不应该不知道。”
    “嘿嘿嘿,知道,知道。”
    殷有成侧过身来,双手扶在额前,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陷入沉默。
    “先生啊,你可知道,你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都一样喜欢穿得一身白,背着个书箱到处走。”殷有成盯着桌上的烛焰,轻声开口,脸上渐渐浮上一丝笑容,“我小时候挺讨厌他,感觉什么东西都要和他抢。打小谁也没让过谁,就天天打架。他学文我学武,我看不起读书的,他看不起练刀的,反正谁也看不惯谁。他也是闲下来最喜欢和我争这些天理道义,有时候我做得不对了他便把什么儒道圣贤天王老子全搬出来骂我,可嘴皮再狠狠不过刀啊,每次我一拔刀他就老实了。他从小就看些搔首弄姿的诗词歌赋,我嘴上不屑,可有时候心里还挺羡慕他,毕竟遇到啥事不顺心了无病呻吟一番,还总能惹得一群小娘子竞相追捧,不像我,只能拿我家后面那片树林出气。嘿嘿,我记得那时他也是立志要考取功名,雄心报国的,直到娘去世后,他也就无心仕途了。我有时候也莫名其妙地感慨起物是人非种种,应该是多多少少被他那股歪风邪气感染了,整个人都矫情起来。他也是喜欢佩把剑,不过他佩剑只是图个假风流,就那三脚猫的功夫是远远不及先生的。”
    “他还经常一个人站在山上看晚霞,一个人闷在房里观百家。有时候还会带着我跑到夜阑看戏,去那金山寺烧香拜佛,一起跑到青楼前对着一群姑娘一通指指点点,说那些都不是什么风华绝代。对了,他还把天下第一的美人输给了我,虽然那女子是谁我俩都不知道。嘿嘿,啥都能忘,这事儿忘不了。”
    说着殷有成脸上浮现出一丝夜白衣从未见过的笑容,如沐冬阳。
    过了一会,夜白衣开口问道:“他如今在哪?”
    “白马山。”
    夜白衣顿时沉默。
    芜州有言,白马有义走三山,白骨无名镇疆安。
    白马山以当年秦王麾下三千白马义从为名,初代三千白马义从几乎都埋在山上。山中更有十万西北兵士坟墓,其中近半数无名,碑文只有死时年月,至于何方人士,生于何时,家在何处,姓甚名谁,皆尽不知。这近五万空碑犹如待归之人,等有朝一日有家人登上白马山,纵使天人相隔,可期团圆。
    军中有白马,踏漠饮血河。
    “先生你说说读那些古今圣贤到头来有什么卵用,读到最后生死由人。天下苍生千千万,不都是一剑一刀的事情,就是顺应天命也不过百岁。你就说那高居庙堂的辅国大臣孙昉纵有经天纬地之才,遇到张亦人风长庚之流被一剑穿了心,还悟个狗屁的平政之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书生一怒算个鸟毛。可他偏偏就是个铁打不动的读书人,满嘴的儒家道义,这下只能说与阎王听了。”
    殷有成笑容逐渐凄凉,双手揉了揉眼睛,继续说:“当年杀他的是五漓谷的人,三寸山中一事也是由五漓谷的人一手谋划。别说今日是在山中,就算是在锦城闹市,我也会拔刀。有言在先,殷某人此去下阳定是要和那五漓谷谷主遇上的,谁都拦不住我,谁都拦不住……”
    夜白衣听罢点点头,没再说话,起身径直来到桌边坐下,端起那碗早就凉了的面。
    “时候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先生吃完早些歇息。”
    殷有成笑了笑,不再继续逗留,起身后麻溜地回到自己房间去。
    临走时夜白衣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想,拿起筷子喂了一嘴面。可这才刚吃一口,夜白衣便咸了一口全给吐出来,当即翻了个白眼,盯着门口语气森然:“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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