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狗》第八十三章灵山太上负剑来贺堂主longjinda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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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更深,秋露凝结。
    雁丘山巅灯火通明、钟声飘渺悠扬,甘泉宫的诸多门户次第打开,一队戴着狰狞铁面、举着火把的红衣护殿武士骑在马上,自宫门鱼贯而出,随即一分为二,排列于宫门两侧,肃穆沉静,并无一丝杂音。
    一辆由五匹西河白龙驹拉着的古朴青铜车缓缓驶出,驾车的御者着一身大红龙虎纹罗袍,头戴玉叶冠,脸上覆盖着狰狞的黄金面具,赫然是一位谷神殿中乃至放眼周天、身份都极为显赫的红衣神官。
    车上伞盖下有一人盘腿而坐,相比那位充当御者的红衣神官,此人很是随意地穿了一件下摆和袖子都极宽大的灰色袍子,将身躯连带四肢都笼罩其中。
    他两臂交叠放在大腿上,弓腰垂首,似是在打瞌睡,一头灰发披散下来,遮盖住了大半张脸。
    待青铜车出了宫门,红衣武士立刻聚拢上来,或为先导、或为羽翼、或为殿后,不多不少,共七十二骑。
    “赐,你说说看,今上旧事重提,欲重建大甘露寺,于我谷神殿是福是祸?”
    灰发人头也不抬,声音苍老。
    驾车的御者赫然是谷神殿红衣神官次席端木赐,他没有回头,微微低头道:“大祭司,赐以为利弊或许是有的,只是我神殿有神主和您在,又是姬室正祭,国教地位不可动摇,佛门纵然兴起,于神殿而言,却哪里谈得上祸福?”
    “哦?那我再问你,佛门兴起,于周天而言是福是祸?”
    端木赐闻言一惊,沉吟片刻,方才答道:“赐生也晚,只听说当年陛下欲兴佛门,引得道门和世家联手,致使大甘露寺胎死腹中,佛门北传之事就此作罢……”
    他猛地一顿,骇然道:“这次法十二背佛北上,诸世家似乎并无动静,反有几分乐观其成的意思,道门也只鲁绝哀雷声大雨点小地出手了一次,得了灵山支持的太子殿下竟也能隐忍不发,坐视道门被天子和敖莽借佛门打压,这……”
    “风雨欲来,而世人犹自懵懂不绝啊。世家么,可不是睡了一觉就突然看佛门顺眼了,还不是道门越是势大,太子的位置就越难动摇,那其余想夺嫡的各位爷可怎么办,他们这些各自落子的人可怎么办?甲子论道将至,灵山作为东道主,发了止戈大令,说到底还是为了阻止陛下西征。可若是不西征,天子如何借机替继位之君削弱各世家教门、乃至军中的一帮子骄兵悍将,各位王爷又如何谋取不世功勋压倒太子?”
    大祭司嘿嘿一笑:“夺嫡夺嫡,今上武略远逊先帝,可决断却丝毫不差,值此天地气运轮转的节骨眼,毅然抛出这么个香饵,各世家教门如何能不心甘情愿地把自家精英送去战场?待西征凯旋、诸王相杀之后,新君羽翼已成、气运所钟而天下皆弱,纵然又出了一个戚鼎,毕竟根基浅薄,一道旨意便能生杀予夺,先帝当年迁移门阀、厘定规矩的事自然亦可做得,乃至所谓超脱周天的机缘,若是为真,也自然最有机会取得,到时大周永固、举朝飞升,也并非不可能。先皇与今上,姬家两代天子的手段其实如出一辙,若非早有算计,当年湘戾王也不会败得那么快。”
    端木赐听到此处,已是汗流浃背,实在是身后的这位大祭司,也是出身姬氏,只不过为了入谷神殿,才放弃了皇族身份,隐去了本名,每代的大祭司,莫不如是,一袭松松垮垮的灰袍,在大周等同于亲王蟒袍甚至更为尊贵,而湘戾王,似与大祭司关系匪浅……
    至于自家谷神殿,等同掌教的大祭司历来身份敏感且不提,那是成也神主、败也神主,一位同根同源的在世之神,历代天子虽倚重却绝不可能真正信赖,涉及气运争夺的大势,更是不敢太过交心,历代太子与谷神殿走的太近,那都是犯天子忌讳的事,否则太子也不会舍近求远,去寻求灵山乃至道门的支持。
    这原本也没什么,历代成功即位的太子不乏如此行事的,奈何这一代情势特殊,天子绝容不得一家独大乃至有丁点儿反客为主的可能,谷神殿亦是如此,这种担忧甚至压过了两家之间的猜忌、打破了隔阂,否则神主也不会花费代价为今上续命,其中种种,实在是大势使然。
    只是这些事万万不可宣之于口,他只得硬着头皮应道:“赐也曾琢磨过其中奥妙,却总是想不透彻,大祭司一席话,着实振聋发聩。”
    于此同时,入山的山道上,一个壮年道士缓步而行。
    他天庭饱满、细眉凤眼,两鬓略有风霜之色,头戴华阳巾,身穿莲青斗纹金蛟道袍,外面披了一件白雪一般毫无杂色的鹤氅,手中拄着一根不知是何材质的玄青色蟠龙手杖。
    道士走得似慢实快,在昏暗的天光下犹如一道青白色的幻影,不多时已至山腰,拦在青铜车前。
    不提端木赐乃至七十二红衣护殿武士如临大敌,大祭司首次抬头,灰发下是一张眉毛稀疏、褶皱深深的脸:“我当是谁,原是洞虚真人当面。”
    壮年道士爽朗一笑:“葛某道行浅薄,不敢妄称真人,大祭司一如当年唤我抱川即可。”
    大祭司呵呵一笑,绵里藏针道:“不敢,葛真人乃是灵山掌教,纵然头上还有三个老家伙,也是贵不可言。洞虚真人之号更是今上亲封,岂能说不叫就不叫,那不成了儿戏?”
    洞虚真人葛抱川眸光一闪,笑道:“大祭司说笑了,外人以讹传讹,我灵山却自来无掌教一说,唯有天人立道、太上称尊,葛某区区,不过于一旁参赞俗务、拾遗补缺而已。”
    大祭司哼了一声:“王太冲、宁太岳、姚太乙,三个老家伙小觑天下英雄,往名字里加个太字,就真自以为自己个儿是太上了?他日等你神通了,又要改个什么名,葛太川?”
    揶揄了灵山三位神通祖师并葛抱川一句,至于对方口中所谓的天人立道,大祭司避而不论。
    葛抱川哈哈一笑:“祖宗体制所在,抱川自不能免俗。说起来,如今世上乃至姬氏族中,仍记得大祭司本名的,怕也不多。”
    大祭司闻言一愣,叹息道:“祖宗体制……天下之事,乱世认刀剑,盛世凭规矩,乱世且不论,后者看似平和许多,其实归根到底,仍是弱肉强食四字,而上下尊卑只会更严,越发教人反抗不得,即便你我修士,仍脱不出此囚笼去,不得不按着规矩行事,为着那虚名实利奔波劳碌,这便是体制的可怖可畏之处了。”
    他话里有话,又似只是有感而发,说罢仿佛自知失言,摇头一笑,问道:“葛掌教星夜上山,所为何来?”
    “春泉如醴,出自京师,秋露凝甘,遍於竹苇。”
    葛抱川微一拱手:“葛某今日早早登山,原想讨一杯通天台金铜仙人所接之秋晨甘露,奈何不巧,大祭司天没亮就要出门,不知何往?”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堂堂灵山掌教亲自来堵门,老夫自然是哪儿都去不得了,即便抛下这张老脸和充门面的车仗不要飞过去,怕是你道门也有后手。说罢,三个老家伙来了几个?”
    话虽是如此说,大祭司双眼却骤然明亮,宛如电光,直刺葛抱川双目。
    葛抱川略一低头,顺势微微躬身施了半礼,避开了与这位神通大宗师的神意交锋,直起身来微笑道:“大祭司稍安勿躁,葛某路径中州,原本只是顺路来拜山,不想正遇上大朝会,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灵山实则只来了姚师叔,此刻只怕还在路上,不过是有些话要奏明天子,并不想对抗朝廷。”
    大祭司闻言松了一口气,眼中光华暗淡,又恢复了先前的老朽模样,冷笑道:“顺路云云就不要说了,既是灵山掌教拜山,我谷神殿自当以礼相待,非是敬你葛抱川,而是敬灵山道统。三个老家伙里姚太乙是个最不讲理的,指望他能好好说话那是想瞎了心!更何况即便只来得一个,也难脱逼宫之嫌。希望你灵山适可而止,否则老夫豁出脸面不要,也要将你的性命留下!”
    他说罢向身后一挥衣袖:“请吧!”
    ……
    京师之北,青冥浩荡,云气翻滚,云下尚且晨光熹微,云上早已金光万里。
    一座彩云堆积、有如实质的云山之上,有两位道人相对而坐。
    西首一位着褐色粗麻道袍,无冠而披发,卧蚕眉,颔下三缕长髯,形貌高古,逸逸出尘,正是酆都峰大玄天之主、阴山玄宗掌教——晁鬼谷
    东首一位看不出确切年纪,清瘦而身短,头戴太清鱼尾冠,身着石青色缎绣五彩团龙道袍,膝上横了一柄古剑,香檀剑柄、虎口双吞玉,鲨鱼剑鞘、龙鳞密砌珠。
    两人不知已对坐了多久,晁鬼谷忽地一动,仿佛从亘古高远的神游中醒来,低头看了一眼东首道人膝上古剑,微微一笑,嗓音中正温和:“光阴似骏马加鞭,浮世似落花流水,当日一别,十年忽忽已过。姚道兄,千载之后,你我可还能这般,云上对坐,相顾忘言?”
    姚太乙把眼一抬、眉毛斜挑,额头上浮现三道皱纹:“千载之后的事谁能知晓,只是有一条,那时你晁老鬼若还没入土,定还是这般的虚伪矫饰!老道来时,曾想过许多人可能从中作梗,却独独没想到头一个跳出来的人是你。”
    他探手将右手中间三根手指搭在剑鞘之上,从右至左轻轻滑动着:“鲁绝哀装模作样出了一次手,结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倒还罢了,你阴山玄宗份属道门,当真要与灵山为敌?”
    晁鬼谷摇摇头:“道兄莫恼,灵山的止戈大令我是认的,我徒长春那里还要动荡几年,可不想被大周趁虚而入。至于佛门,贫道从无好感,亦不愿看其做大,只是当此”
    姚太乙冷笑一声:“明人不说暗话!若是大周再次西征,黑狄闻着腥味儿,哪里会不伺机而动?到时祖地元老令一下,贺兰长春立可称汗一统,挥师或西进或南下,到时周天打成一锅粥,少不得有人浑水摸鱼!”
    晁鬼谷缓缓捋了捋长髯,轻声笑道:“既然同属道门,灵山失鹿,阴山愿逐之,总不能让佛门、魔门之流占了便宜去。”
    姚太乙闻言,噌的站起身来,冷声道:“你这是在威胁老道?大玄天只你一个神通,也敢存此妄想?”
    “阴山小门小户,为了求存、壮大,自然要行非常之事。”
    晁鬼谷也是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贫道此次恰逢其会,不期偶遇道兄汹汹而来,本欲好言相劝,见了这柄剑,已知事不可为,就不徒费口舌了。”
    姚太乙嘿嘿冷笑:“老鬼奸猾,见势不妙便要缩卵,白白耽误许多工夫!若非老道特意请在身上的这天人一剑杀你太过暴殄天物,今日便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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