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外记》承第六章杀/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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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将其中的二人包围,翩翩起舞,飞散的火星不时打在肌肤,灼热刺痛的感觉被紧绷的神经忽略,双方全神贯注地集中在敌人身上。
    呼吸变得焦灼,已经开始冒出的浓烟正在侵蚀肺部,每一分一秒,陆何愁的体力都在急剧消耗,他明白时间所剩无几了。
    火焰照亮的不仅仅是夜空,还有这份本不明朗的局势。除了杀死对方已无退路,人的血液中蕴含的斗争天性被彻底点燃。
    陆何愁的双眼紧紧盯着刘二的脸,他相信自己与对方一样面无表情。因为,已经没有精力去表达感情了。
    他其实很想坐下来和解,他也很想转身逃跑;或许是天性,或许是理智告诉他:不可能的。
    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火焰让一切变得简单明快,陆何愁心中的火熊熊燃烧,他脑海里存在着一个景象。
    那是自己孤身一人,站在紫禁城的大门外,面前是数不尽的带甲禁军,更远处有一人坐在高高的上方,面孔模糊,身穿黄袍。
    千军万马冲向了自己,而我只需一个一个来。
    然后就是你。
    荒谬,疯狂,但那把火烧着,永不停歇。
    白衣的家人们重新回到了身边,满意地用慈爱而残忍的眼神鼓励着自己的杰作。陆何愁感觉到了他们的环绕,他想要阻止,可身体就那么一点点挪动,紧紧握住剑柄,指向刘二。
    轰——
    枯朽的木质佛像终于被烈火吞噬,向前方倒塌,摔落地面,慈祥的面庞碎裂成焦炭木屑。巨响在二人耳边轰鸣,他们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注视七步之外的敌人。腾空的气流托起尘埃火苗,燃烧着的木屑纷飞散落,为这份情景增添了一丝残酷的美感。
    刘二将刀子高高举起,把身体前倾,仿佛送给陆何愁去砍杀,手臂在头顶蓄力,只求能攻击到敌人的破绽,那是只有你死我活才会用到的架势。
    他开口言语,嗓音早已变得沙哑淡漠。
    “此时此刻,这个天地间有无数的生命诞生——”
    噼啪,噼啪。
    单薄的身躯被燃烧的烈火包围,陆何愁浑身的汗水已经在逐渐蒸发,喉咙呼吸的空气在吞噬着肺部,脑部供氧不足下,视线中的景物变得模糊混乱。
    “——同时,也有无数的生命死去。”
    刘二的身躯在陆何愁眼中开始摇曳,他本就低沉的声音此刻发出回音,一次次击打着陆何愁的耳廓。
    “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钢刀反射出的火光让陆何愁目眩神迷,不得不瞪起双眼;清凉的石砖地面一点点滚烫,蒸笼般的环境让气流升腾,一并带起他的头发,原本清秀的少年,此刻像极了怒发冲冠的恶鬼。
    不错的表情。
    “降生于世——”
    正说着话,刘二后脚突然爆发,眨眼来到陆何愁身前挥刀斩落。陆何愁横剑接下,‘当——’刀剑碰撞产生的火花即使在火海中也依然夺目闪耀,如同二人生命的一次撞击。
    尚未僵持,刘二便自腰间拔出另一把短刀,陆何愁见状立刻后退,短刀从下方上撩,划破了小腹的肌肤,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血滴洒在地板,顷刻间化作白烟。
    “——旋即死亡,我们都被这平等所吸引,无法自拔。”
    陆何愁小口地喘气,临战状态下他只能大口呼吸,焦灼的空气倒灌进喉咙,惹起阵阵不适,“哈啊——哈啊——咳咳——”
    但这不是他如此急迫的原因。
    不对——
    不是这样的——
    “呼,呼——”刘二的体能也开始不支,但他却露出一种骇人的微笑,陆何愁一生中在四个人身上见过这种笑容:他,成定,陈大人,以及师兄。
    为什么?漠视,然后毁灭生命,就能带来快感吗?
    因为被夺走所以夺取,不是很悲伤的事情吗?
    陆何愁因为疑惑和不安,退却了一步,他的后背贴在了立柱上,高温直接烫破了衣衫,那份剧痛让他高喊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火海,充满着不好的回忆;背后的剧痛,勾起陆何愁对当年逃避的恐惧,为了不被吞没,他只有放声大喊。
    黑暗换成了火焰,明亮代替了深邃,但那仍然巨大的事物,将自己的薄弱存在吞噬。
    就是这样。
    刘二的笑容谈不上扭曲,只是略微有些怅然。
    没有仇恨,夺走仅仅是因为空虚,当亲手体会鲜活的生命逝去时,我们这些人世间的蛀虫才能暂时活得像个人。
    没有争斗,没有厮杀,我们又该去往何处?
    江湖从不自由,它把我们困住了。
    但并不憎恶这一点,证据是那小子剑刃上的倒影——
    自己在钢铁上倒映出的表情,是如此的神采飞扬。
    再次冲了上去,两把弯刀一上一下,从两个方向夹攻陆何愁的肩膀和裆部。陆何愁招架过攻势,清晰地看见了刘二那摄人心魄的眼神,那不置死地不罢休的冲动,以及,刀身上自己的倒影。
    为什么——
    我和他的神色,是一样的。
    刘二左手的短刀佯攻,在正手划过陆何愁胸前未中的情况下,轻轻一抛,反手握住半空中的短刀,左腿再进一步扎向胸膛——陆何愁向左侧身让过这一击,用大臂将刘二持刀的左手夹在肋下,右手单手持剑,剑锋直指脖颈——刘二右手的单刀从腰间一路贴着脸颊竖起格挡,剑身与刀身又一次碰撞,迸溅出的火花照亮了二人的脸庞,以及双眼中的火焰。
    就是这样。
    刘二看着对面的小子,暗暗说道。
    看吧,你出手已经不再留情了。
    当当——当——锵!
    进逼者变为了陆何愁,崎岖山的剑法用一个词概括,便是‘重压’。把周身视作一体,出击或是防御,都要用尽全力。
    把你的命撞过去。
    师父的话说的直白,却没有比这更好的形容了。
    双刀此刻被一把剑围困,刘二在劣势中却冷静得出奇。左手虚晃,右刀直刺——侧头闪过,陆何愁长剑砍向刘二的左腰,短刀在强力的冲击下拿捏不住脱手飞出,扎在背后的墙壁上。
    陆何愁的长剑高高举起,再次当头劈下,火焰在此刻遮掩住他的正面,只留下阴影中燃烧的双眼。
    刘二无从闪躲,举起单刀格挡,左手甚至来不及放在刀背上。
    咔!
    单刀被直接下压,刀背在冲击作用下击中了刘二的肩头和锁骨,长剑的剑身贴着耳朵划过,钢铁摩擦的声音回响在耳廓,尖锐而致命。
    咔!
    第二声响声,锁骨就此出现裂痕,刘二双膝跪倒在地,手中的单刀被长剑打到了一边。
    陆何愁的剑指在他的面前,距离脸庞不过几寸,大口地喘息着。
    刘二不甘地试图站起身,然而他刚刚试图竖直膝盖,小腿便发软向后倒去,趔趄几步撞上身后的墙壁缓缓滑落,蹭着滚烫的石壁瘫坐在地上。
    陆何愁低头俯视着他,手中举起的剑已经被高温灼热,汗水顺着护手蔓延至剑身,随即在钢铁上蒸发殆尽。
    刘二放下了双手,抬起手用平淡的眼神注视陆何愁,其中没有愉悦或仇恨,仅仅是一种谈不上无奈的接受。
    “哈——哈——”
    讽刺的是,此刻夺人性命者比将死之人还要紧张。
    “不要刺脖颈下方,”刘二出声指导道,“瞄准咽喉,手不要抖。”“如果你准头好,穿过肋骨刺心脏最快,那样我感觉不到。”
    “闭嘴!”
    陆何愁的手渐渐发抖,一团枯草燃烧的火焰爆燃,带起的炽焰呈现橘红。
    “你在犹豫什么?”
    轮到刘二发问,他的语气里终究带上了一丝不该有的愤怒。
    “放虎归山,你只会后患无穷。”
    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情绪有些类似长辈对后生不成器的恼火。
    “斗争的连锁把我们紧紧缠在一起,一条条铁链横江,构成了人们口中的江湖。想要结束一段连锁,唯有一方彻底毁灭。杀人或是被杀就是我们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
    他停顿了一下,陆何愁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出剑了。
    刘二张开了嘴,与此同时身后的无数亡灵随着那声咆哮一并喊了出来:
    “动手!!!”
    长剑随着手臂高高举起,刘二深吸一口气,睁大双眼望向前方的少年,直到那份神情印在后者眼底。
    ——我还活着——
    ——他也是——
    “我已经赢了。”
    陆何愁把左手搭在右手,双手重新将剑竖在身前,全神戒备。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向后退去,逐渐接近出口。
    “不用再互相残杀了。”
    说罢,他向后大跨一步,准备退出庙门,离开这里。
    刘二望着他的姿态,张开口之后,却没能说出一句话,紧紧憋在胸口,变成了无意义的呻吟。
    尽管说得非常光鲜,动作也十分沉稳,但陆何愁自己眼中,那身姿是在逃跑,仓皇无力,他再次蜕变回了十年前那个夜晚的模样。
    就连这大火,也一并如斯。
    烧得痛快,烧尽人间牵挂,直到把自己烧为孑然一身。
    咔嚓——
    这时,陆何愁头顶忽然一响,上方的大梁再也承受不住烈火,轰然断裂倒塌,燃烧着砸向地面。
    陆何愁条件反射地向后躲避,卷起的火舌燎燃了他的袖摆,陆何愁疼痛间下意识地闭眼——
    刘二眼中精光乍现,骤然冲出了墙角,反手拔出墙上的短刀,猎豹扑食般弓身大步奔袭,脚踩在燃烧的大梁前发力跳跃——
    陆何愁再次睁眼时——
    那身影包裹着烈火而来,为死求生的身体腾跃半空,手中取命的凶器与那双眼眸一起,在光焰照耀下熠熠生辉。
    火与死。
    童年的噩梦被完美还原,陆何愁的瞳孔瞬间缩小成点,人类对恐惧的本能麻痹了身体,浑身僵直不能动弹。
    我要死了吗?
    时间被放缓了无数倍,刘二的刀子一点点落下,陆何愁的眼前略过无数见到的风景。
    视线里,看到了一众惨白的寿衣,长剑映出的倒影因为火光摇摇曳曳,最排头的一人面孔始终模糊不清,那人的身影不断放大,直到自己背后,伸手把陆何愁推向前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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