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木》正文卷苍穹月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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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言与燕赤雪抬头向院中望去,只见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迈着大步朝正厅走来。他身穿棕色锦衣,手中握着一根镶着金丝的铁杖,一看便知身份不低。
    见那许长老果然踏入这座大殿,燕赤雪轻轻掀开一块青瓦,缝隙中立刻透出橘色的暖光。林子言凑过去往下一瞧,心中登时大感意外。原来里面或坐或站,足足有四五十人,若都是“首脑”,那未免也太多了些。他细细看去,只见厅中摆了十三张凳子,却有八张是空着的。正中首席坐着的那人方额阔鼻,须发半白,脸上神情木然,看不出是喜是怒,显然颇有城府。自首席而下,左右两边面对面各放有六张凳子,只坐了五人,剩余的丐帮帮众都站立四周,一动不动。
    林子言抬头对燕赤雪道:“你来看看,这里面坐着的几个人,可都认识么?”燕赤雪嘴角略带微笑,点头道:“好。”说罢,俯身上前。燕赤雪平时极少露出笑容,林子言见到她的神情,微微一怔,心中好奇道:“她在笑什么?”
    原来刚才燕赤雪看着林子言聚精会神的样子,心中想道:“这位林侯爷当真是不拘小节,‘扒瓦偷视’之举是江湖小贼的行径,他不仅不露排斥之意,竟还做的有模有样。”当下感到十分有趣,浑然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也不低,与林子言同为“梁上君子”,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她往下看了一会儿,道:“嗯,坐在首席的那人就是丐帮帮主郑弘义,我见过他的画像,其余的就不清楚了。奇怪,丐帮有六大长老,五大舵主,算上帮主与副帮主两人,共有十三位首脑,怎么却只来了寥寥几人?”
    这时,那许长老已经在厅中坐下了,拱手向坐在正中的郑弘义道:“属下为办理武林大会事宜,来的有些迟了,请帮主赎罪。”
    “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忙于此事?许长老以此为借口,未免有些太逊了吧。”坐在郑弘义侧手的一名尖脸汉子道。
    许长老脸上微微一红,道:“只因事发突然,还请孙副帮主见谅。”
    坐在一旁的一名圆脸胖子笑嘻嘻地起身道:“许长老一向是守时之人,偶尔一次迟到了,那也没什么。况且许长老最近为了帮中大事四处奔波,十分辛苦,孙副帮主若是要以这么一件小事责罚于他,只怕有些不妥。”
    孙副帮主“哼”了一声,道:“钱舵主听错了吧,我什么时候提过‘责罚’二字了?”
    林子言听那胖子被称为“钱舵主”,心想:“难道这胖子就是钱家老爷?供了那么多钱,丐帮就给他个便宜舵主当当,倒像是一场不赔本的买卖。”
    之前丐帮帮主郑弘义一直不动声色,现在眼看副帮主要和长老、舵主打起嘴仗,清咳一声,缓缓道:“这段时间帮中大小事务繁杂,大家不如将斗嘴皮子的力气省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事吧。许长老来的也不算太晚,这不还有那么多人没来么?”
    既然帮主发话,其余人自然不再多说了。一时间厅内十分安静,四五十人各个都沉默不语,好似都睡着了一般。林子言暗暗点头,心想:”丐帮的规矩挺严,叫那些站着的帮众全都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也真挺难。”
    过得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仍未有人前来,大厅中还是空着七张凳子。尖脸短须的孙副帮主打了个哈欠,道:“我瞧今天咱们这会也不用开啦,六大长老、五大舵主,连一半人都没来齐,大家不妨就这么散了吧。”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接口,孙副帮主接着喃喃道:“最近可真是怪事连连,帮里总有人无缘无故地就失踪,钱舵主,对不对啊?”
    钱舵主脸色微变,笑道:“副帮主什么意思?我怎地没听说过有这回事?”
    孙副帮主向钱舵主那儿瞟了一眼,道:“你建康舵下的掌事杨小六呢?他怎么没来?还有,你身后的那些骨干弟子中,好像多了不少生面孔啊。”
    钱舵主神色一紧,接着笑道:“副帮主真是好眼力。杨掌事出远门办事,真不凑巧,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至于我建康舵骨干弟子的升迁贬谪,是由一年中所作的功过所定,公平公正,绝无徇私舞弊之嫌,不劳副帮主费心了。”
    这时,一名白发长须老者站起身来,朗声道:“有四位长老、两位舵主同时缺席,我想一定不是巧合,说不定是遇上了敌人。帮主,我看这次首脑大会不如改日进行,先由属下带领一些精明能干的弟子出门探查一番再说。”他年纪虽大,但中气充沛,说话声音极为响亮。
    郑弘义摇了摇头,道:“戚长老不必如此心急。”一旁的钱舵主咳嗽一声,起身附和道:“还请戚长老少安毋躁,其实此次的首脑大会十分重要,有大事要议,不可轻易延期作罢。”
    戚长老一怔,道:“既然是首脑大会,那非得六大长老、五大舵主到齐了,才能一同共商大事啊。”
    钱舵主也不正面回答,反而问道:“大家可知咱们要商讨的这件大事是什么?”他这话一出,众首脑神色各异。林子言从屋顶看去,发现除帮主郑弘义面无表情外,孙副帮主面色阴沉,嘴角带有冷笑;戚长老左顾右盼,神情疑惑;许长老微微低头,可见愧色;而钱舵主和身畔的另一位舵主面带微笑,似乎早已知晓一切。
    林子言心中想道:“那钱舵主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是打的什么算盘?”
    只听孙副帮主沉声道:“虽不清楚钱舵主说的大事具体是什么,但我想一定是和这次的武林大会有关。”
    钱舵主一翘大拇指,道:“不错!”顿了顿,接着道:“我丐帮身为中原武林的第一大巨头,受无数江湖豪杰所敬仰,虽然风光无限,但肩膀上的担子总是重了些。自上一任帮主以来,本帮投身于卫国大业,建功无数······”
    孙副帮主打断他道:“这些年来大家有什么作为自己都清楚,还请钱舵主长话短说吧。”
    钱舵主站起身来,朗声道:“好!那钱某就直说了。原本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是号召群雄,联手抗蒙,但考虑到丐帮的现状,却要改一改了。”
    戚长老忍不住问道:“改什么?”他对此十分关注,一下站得笔直。
    钱舵主道:“那便是昭告武林,我丐帮从今往后,身在江湖,心在江湖。至于什么军国大事,却是暂时不去掺和了!”
    “······什么?”戚长老吃了一惊。
    屋顶之上的林子言与燕赤雪相视一眼,皆是神色讶异。十年前,丐帮身先士卒,率领群雄抗击鞑虏,深得人心,从此一举成为中原武林的龙头。若钱舵主所言不假,那此次武林大会,反而像是丐帮的“退隐大会”,如此一来,江湖中的局势只怕又要风云突变。
    孙副帮主早就有所预料,此时环顾四周,冷冷笑道:“钱舵主果然好计谋!”
    原来丐帮中分有“卫国派”和“保帮派”两系,前者力求遵循老帮主遗志,保家卫国,光复河山;而后者觉得丐帮这些年损耗太大,应当暂居幕后,修生养息。原本“卫国派”势力颇大,六大长老中的章、风、王、梁四位,与五大舵主中的吴、戴、黄三位,都是坚定不移的“卫国派”拥护者,但这七人今日都不在。
    孙副帮主脸色铁青,问道:“今日没来的那些长老、舵主,都给钱舵主私下请去‘喝茶’了吧?”
    钱舵主微微一笑,道:“都是帮中的弟兄,我自然不会难为他们。不过你也知道,那些人性子太倔,还是得找个僻静之处,让他们自己好好想想才是。”接着道:“孙副帮主细心谨慎,戚长老老沉稳重,兄弟们一直摸不清两位的心思,所以便想借这次的机会,特地问一问。”
    孙副帮主点头道:“原来如此。倘若我们回答的叫你不满意,那又会怎么样?”
    钱舵主笑道:“孙副帮主不是糊涂人,我想这就不必明说了。”
    孙副帮主转头看向一直没出声的郑弘义,道:“在这件事上,帮主也是和钱舵主一样的意思么?”其实他心中也很明白,若没有帮主本人的扶持,钱舵主又怎能在暗中做下这些手脚?
    果然听郑弘义轻叹了口气,道:“孙兄弟,这些年来,咱们丐帮自己流了多少血汗,你也清楚。是时候该往后退一步了。”
    一边的戚长老闻言后,坐下身来,道:“既然帮主都这么说了,我这么一个老头子,还能有什么异议?那些给钱舵主请去的长老、舵主们,都是帮中的核心人物,还望帮主早些将他们放了吧,莫要伤了弟兄之间的和气。”他声音不如之前响亮了,但如此说来,也算是表明了态度。
    钱舵主接口道:“放是早晚会放的,却也不必太急。”说罢,他转头望向孙副帮主,是在等他的回答。
    孙副帮主低头不语,似是在沉思。
    钱舵主是做惯生意的人,看出孙副帮主是在权衡利弊,于是他转头对郑弘义拱手道:“郑帮主,孙副帮主一时间想不过来,请容属下替他梳理分析一番。”郑弘义点头道:“准。”
    钱舵主回过头来,脸上尽是油滑的笑容,道:“今日咱们兄弟就把话说开了吧。孙副帮主,老实说你和其他那些长老、舵主不同,你年轻时做过秀才,知书达理,大家都十分佩服。这些年来,帮中的弟兄为了这件大事,分作两派,一直争论不休。如此下去,只怕最后咱们丐帮非得裂成两瓣不可。”
    孙副帮主点了点头,道:“此言不虚。”钱舵主精神一振,接着道:“帮主和我们这些弟兄商讨下来,觉得长痛不如短痛,需得狠下心来,一次弄个清楚才是。我们事先没能和副帮主通气,也实属无奈。帮中的一些长老和舵主性子太烈,往日一与他们说起此事,便要吹胡子瞪眼。其实大家哪个不想奉行老帮主的遗训,精忠报国,驱除鞑虏?只是近些年来,我们丐帮损失太过惨重,却是到了非退不可的地步。”
    见孙副帮主沉默不语,钱舵主问道:“副帮主,十年前,我丐帮尚有八大舵,每一舵皆有精锐弟子近万人。可如今只能勉强凑齐五舵,精锐弟子加起来总共不到五千人,我说的可有错?”
    孙副帮主摇了摇头,道:“没错。咱们常年派遣精锐弟子前去北方沦陷之地刺探情报,构建据点,但鞑子查的紧,损失的确不小。”
    钱舵主接着道:“是啊!那些精英弟子,都是咱们悉心培养,百里挑一的好手。这么一波一波地送出去,结果最后连尸身都找不回来,叫人有多心痛?”
    厅中众人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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