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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中秋已过,但建康府的节日气氛依旧浓厚。宋人从不是为了过节而过节,每次遇上这样盛大的节日,都非要好好狂欢几日不可。
稼轩居士辛弃疾就有诗云:“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本是描写元宵节时的热闹景象,但拿来形容中秋节,也十分合适。
此时的建康府南市比肩接踵,万人空巷。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此良辰美景且可辜负?许多上街的少年公子明着看灯、看戏,却暗暗偷瞟来往的女郎。这等佳节,倾城仕女通宵出游,总有平日里看不到,碰不着的丽人,正是搭讪调情、火花四溅的大好机会。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的确有那么一名女子特别亮眼。
她身着朱色裙衫,头戴金冠,整个人宛若一朵盛开的娇艳玫瑰。与其一比,百花皆显黯淡无光。
许多自负才貌双全的年轻男子都蠢蠢欲动,奈何那美艳女郎身边已有了一位英俊公子。他们二人正谈笑风声,不知那公子说了什么,女郎听后咯咯娇笑,那一抹风情,当真叫人难移双目。
方才林子言讲了司马光上书“论上元令妇人相扑妆”劝谏宋仁宗的故事。夜魅一听,险些笑出眼泪。平息之后,她摇头道:“这般不识趣,我若是仁宗皇帝,定将他发配沧州去了。”
原来当年宋仁宗爱好观赏女子相扑,甚至在某次元宵节时,当众在宣德门前犒赏了两名女相扑手。司马光知道后,没过几天便上书批评了皇帝,认为女子相扑赤身裸体,有伤风化,理应禁止。
林子言见夜魅依然嘴角带笑,于是道:“司马君实身为一代大儒,性格严正,有这样的举动也并不出人意料。我倒还有一个和他有关的故事,姑娘想不想听一听?”
夜魅调笑道:“林侯爷学识渊博,就别故意吊人胃口啦。”
林子言微微一笑,讲到:“有一年上元夜,司马光闲居洛阳,他的夫人想出门看灯。司马光说:‘家中点灯,何必出看?’夫人解释说:‘兼欲看游人。’司马光却回答:‘某是鬼耶?’”
听到这里,夜魅不禁莞尔,随即道:“我真替这夫人心疼,嫁了一个如此无趣之人,平日有何快乐可言?”顿了顿,笑道:“我却不知怎么想起了你的那位义兄,也一样的死板正气。你和他性子不同,却结拜兄弟,当真奇怪的紧。”
林子言不以为忤,哈哈笑道:“他是皇帝,自然得端着些架子。”
二人正说到这儿,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嗡嗡声响,伴随着欢呼,一盏半人高的花灯从人群中冉冉上升。接着,各种大小不一的明灯紧随其后,陆续升空,当真有与明月争辉之势。
林子言见夜魅面露向往之色,笑问道:“要去看看吗?”
夜魅却摇了摇头,道:“算了,不凑这个热闹也罢。”
林子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原来她是怕人挤人,碰坏了我的伤口。”念及于此,心中立刻生出感激之情。
这时,游人都涌去观赏花灯了,其他的地方就不显拥挤。夜魅与林子言漫步街头,悠闲自在。
街边商铺小贩众多,每走几步就能看到新奇物什。夜魅目不转睛,脸上时常露出惊喜好奇之色。
中秋佳节年年都有,而商贩们为了将商品每年都翻出花来,无不是绞尽脑汁,别出心裁。比如眼前这一家铺子,是由一位年迈的手艺人经营,出售的乃是花灯。但此“花灯”非彼花灯,其实是叫作“灯球”,只有栗子一般大小,可供人佩于发梢。如豆大般的灯火外,是一圈以珍珠翡翠为料的装饰,看上去闪闪发亮,煞是好看。
那位坐在外头的手艺人看见夜魅与林子言两人正驻足观望,神情一动,赶忙站起身来,吆喝道:“老爷,夫人,过来瞧瞧吧!小老儿的做灯球的手艺,建康府无人能比。”说着,从琳琅满目的灯球中捧起一盏,道:“小夫人花容月貌,艳丽无双,只有这一盏才可配得上。”
这位老伯显然是做惯生意的,口中说起话来顺溜无比,但他手上捧的那盏灯球确实与众不同。那灯球不仅体型略大,更是装在一只牡丹状的玉碗当中。细细看去,玉碗之上还刻有细腻花纹,显得十分精致。
夜魅也不去计较那老伯叫错了称谓。她见这盏灯球美中带媚,娇中带柔,虽出自街坊小店,却不乏超然脱俗之气,不禁颇为心动。
林子言看出了她的心思,对那老手艺人道:“老伯,这盏花灯好看的紧,我家夫人一定喜欢,便买下了吧。”说着,伸手递过去一只银元宝。老手艺人接过去,只觉手中沉甸甸的,不由得眉开眼笑。
林子言原非轻薄之徒,戏称夜魅为“夫人”虽有口头花花之嫌,但不是真想占她便宜,大多是出于玩笑之心。更何况夜魅性子潇洒自在,与她在一起,少了条条框框的约束,说话便不用那般小心谨慎。
原本以为夜魅会显窘态,但谁料想她却只是俏脸微红,反而眨着眼,娇声道:“夫君这般体贴,真叫妾身受宠若惊呢。唔,我瞧那盏青莲花灯颇有孤傲高洁之态,与夫君平日行事作风不谋而合。那妾身便将它回赠,以报夫君往日温柔怜爱之恩。”说着,便二话不说,将那盏青莲花灯买了下来。
老手艺人见这对年轻夫妇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又出手阔绰,极照顾自己的生意,不禁心中好感大增,不住地称赞二人是“天作之合”,定能白头偕老。
玩笑开到这份上,倒是林子言更显手足无措。
夜魅替他将花灯插好,伸手一抚他的脸颊,笑盈盈地道:“怎么了夫君,莫非妾身这番作为,不合你的心意么?”
林子言定了定神,笑道:“如何会不合心意?简直称心之至,正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说到这里,两人都觉得颇为有趣,一齐哈哈大笑。
一路走去,夜魅又买了不少美味小食,多是麻辣辛香的川蜀口味。林子言生长于大理,也吃辣,闻着香气,心中蠢蠢欲动。但念在自己刀伤未愈,他便断了大快朵颐的念头。
正当二人转进一条巷子的时候,夜魅脚步一缓,指着一处墙角,道:“你瞧!”
林子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灰色的墙上印刻着一张狰狞的“鬼蝠”图案。他吃了一惊,道:“天魔派!他们已经如此嚣张了么?”
往日这种邪魔歪道为了避开官府的追查,绝不敢明目张胆地留下记号,但这幅图案实在是太显眼了些。经过此处的人,十有八九会有所留意。
夜魅凑近了一看,说道:“是用石子刚刻上去不久,手劲还挺厉害。”林子言定睛看去,那刻痕深入墙体半寸,一勾一划,苍劲有力,隐隐透着股邪气,他心中登时一凛,知道是碰上了天魔派的高手。
一时间,两人皆是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林子言微微笑道:“夜魅姑娘,一会儿若是动起手来,怕是得麻烦你照拂在下一二。”他虽然身子健壮,又辅以独家疗伤灵药内服外敷,但短短几日,刀伤还未痊愈,一身功夫最多只能发挥四成。
夜魅原本正屏气聆听周边动静,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忍俊不禁,道:“那是自然,若让你有个三长两短,谁还来赔我的发簪?”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林子言接着道:“这天魔派屡屡在建康府现身,似乎与各方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像是有大事图谋。”
夜魅道:“当年天魔派大闹江湖,说起来不过是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如今他们东山再起,莫非还是为了那‘长春木’么?”说着目光便望了过来。
林子言知道夜魅是真性情之人,倒也不惊讶于她问得这般直白,答道:“当年之事,距今相隔已远,我不能妄作评论。不过关于这‘长春木’······”他摇摇头,道:“世人皆以为,大理国能有今日,便是因为‘大中国公’高胜泰破解了长春木的奥秘。由此以讹传讹,说什么手持‘长春令’者,便可掌握天地大道。但在我眼中,那五张‘长春令’质地普通,两面无字,又有何神妙之处?”
夜魅惊讶道:“你见过那五张‘长春令’?当真是平平无奇么?”
“先前高氏得势之时,五张‘长春令’就收于大理皇城的高府之中,见过的、摸过的不下百人,说到底,它们只是几件‘大中国公’留下的遗物罢了。”林子言回答道。
“当真如此?”夜魅皱眉道:“难不成天魔派的那些家伙都是傻子不成?费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抢五块木头?”想了想,她笑着道:“早知如此,我在大理皇城之时,就应当专程去趟高府,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子言道:“只怕还是太晚了些。”
夜魅奇道:“怎么?”
林子言答道:“十年前,皇帝以迅雷之势铲除高氏党羽,高氏后人眼见大势已去,便挟裹一众宝物畏罪潜逃,其中就有那五张‘长春令’。其实皇帝虽然恼他们往日里大权在握,嚣张跋扈,但却没有杀人之心。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打错了算盘。”
夜魅“嘁”了一声,道:“你怎知段智祥没动杀念?他嘴上那么说,可不代表心中那么想。说不定他也为了未能斩草除根而懊恼不已呢。”
林子言摇头道:“我想不会的······”
夜魅玉掌一拍,道:“是了!当时他初掌大权,若是一上来就残杀旧城,难免落下一个‘不仁’之名。所以便打算先隐忍不发,等到秋后算帐!”
林子言哭笑不得,只能岔开话去,道:“今年年初,我奉命自大理北上入宋,主要便是为了搜查高氏后人的踪迹,找回那五张‘长春令’。毕竟是‘大中国公’的遗物,流落江湖总是说不过去的。”略略停顿之后,他接着道:“暗潮护法出事的第二日,我为了一些最新情报而赶往临安,正因如此,才同你们错开了。”
夜魅点了点头,道:“之前你说天魔派与各方势力都有纠葛,难道他们和高氏后人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么?”
林子言略略迟疑,随即道:“其实我也不必瞒你。经过这半年多的调查,我发现那些高氏后人隐于扬州以北的宋蒙边界,似是在策划着一件惊天大事。我们大理这边派出的探子屡屡遭到截杀,但仍是发现了不少线索,其中就包括在当地频频出现的‘鬼蝠’图案。”
夜魅微微侧头,不解道:“如果不是‘长春令’,这两拨人聚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林子言无奈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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