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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力。可仅仅只是这些,根本不足以同靖王府对抗,更不必说他手中还有梁思齐这张牌!
燕淮是哪里来的人?
灯光火光,刀光剑影,血光弥漫。
太子惊叫了一声,僵直地坐在辇上。
他不想看,汪仁却一定要他看。太子的性子,不像肃方帝,倒有些像是早前的庆隆帝,绵软多过于强硬,聪慧有余,却缺乏身为帝王需要的杀伐果断。汪仁制止了他想要别过头去的动作。冷静地道:“殿下应当仔细看着才是,这样的场面,只怕下一回见就得是殿下宾天的时候了。”
太子听到“宾天”二字。悚然一惊,转头直直看向汪仁。
哪有内侍,敢当着储君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汪仁非但说了,说得还这般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太子傻了眼,一瞬间连害怕都忘了。
怔仲间,距离他并不远的厮杀场景。愈发激烈。
纪鋆的脸色已难看至极,身边围着一行护卫。却并无人上前取他性命。因为燕淮有令在前,留他一命。
正当纪鋆心念纷杂,面冷如冰之际,他忽然瞧见黑暗中又来一人。只这人却并没有朝着燕淮而来,反倒笔直地朝着梁思齐去了。那是梁思齐的副将,穿着戎装,浑身浴血。
他在灯火喧嚣中,对梁思齐道:“大人,除了前往皇上寝殿的白家一行外,其余人等,已尽数掌控。”
“轰——”一声,千重宫阙。似在纪鋆面前轰然倒塌。
他只觉眼前发黑,喉间腥甜。
梁思齐,事到临头竟然反戈了!
纪鋆冷冷望着梁思齐。道:“梁大人。”
“世子爷,臣也是无奈。”梁思齐面色愈黑,依旧称臣。这会听上去,却像是讥讽。纪鋆蓦地烦躁起来,双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会漏算梁思齐?不论如何权衡利弊。梁思齐都不该倒戈相向才是!
手中剑柄上刻着的花纹深深印进掌心,他冷笑。大笑,苦笑……而后问燕淮:“你做了什么?”
燕淮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小青瓷瓶,轻轻一晃,里头发出清脆的几声叮当声响,似有玉珠滚动。
他去了塞子,将里头装着的东西倒在了自己掌心里。
只一枚小丸,果真似玉一般。
纪鋆心惊,蓦地想起来一事,扭头看向梁思齐,摇头讥笑:“梁大人竟是中毒了不成?”
梁思齐没应,却也不曾辩驳。
纪鋆的心就沉了下去。
“十一你,竟连这些手段也用上了?”纪鋆低声说道。
燕淮伸出手去,看着梁思齐笑了下,道:“兵不厌诈。”
他自小服食毒药,体质特殊,不惧旁人用毒。这件事,若非亲近之人,却是不知。梁思齐同他本不相熟,自然丝毫不明。他约见梁思齐,梁思齐见一个分明已经死了的人却约了自己,哪有不赴会的道理。
人的好奇心一旦起了,就难以就此消弭。
而梁思齐这样的人,又向来自视甚高,焉会怕他。
故而他一下帖子,梁思齐便应了。席间饮酒,他一杯接一杯,梁思齐却是一滴未沾。然而有戒心的人,有些时候却更容易中招。他亲手递了一张字条给梁思齐。
梁思齐不会假手于人,亲自展开来看。
字条上只有两个字。
有毒。
梁思齐当即变了脸色,可已然中招,幡然醒悟也是来不及了。
燕淮每次派人为他送去半颗解药,延缓毒发。真正清毒,需等到局定之后。梁思齐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不得不屈从。再严谨的人,亦有掉以轻心的时候。
梁思齐中了招,为了活命,只能反戈。
他并不看纪鋆,只大步上前,去接燕淮手中的解药。完整的一颗,服下便能解毒。他已看遍大夫,此乃西域奇毒,无法解去,只得等着燕淮的解药。他抬手去拿药,斜刺里却蓦地飞出一支箭,径直洞穿了他的心口。
梁思齐僵住了,殷红的鲜血霎时便浸透他的衣衫。
纪鋆在风声中冷冷地笑:“不忠之辈,怎能久留。”
梁思齐的副将震怒,拔剑要冲。
“虎符在我手中,尔等怎敢?!”纪鋆笑得更冷。
诸人皆讶。
然而他探入怀中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这时,燕淮却不紧不慢地从身上取出半块青铜伏虎形令牌来。
这是在肃方帝手里的那半块。
纪鋆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又从身上取出另外半块来,当着自己的面合二为一。
好一只虎!
纪鋆的手空着从怀中收了回来。
梁思齐的那半块。不知何时,也到了燕淮的手里。
“援兵将至。”他看着那半块自己错失了的虎符,咬着牙吐出四个字来。他爹靖王。还在宫外,那是最后一步棋。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还未见分晓。
然而燕淮却道:“众将士听令。”
兵戎之声骤然停顿。
燕淮举着虎符,微笑:“护太子有功者,天亮之后皆重重封赏;执迷不悟者,黎明之前皆当杀无赦。”
他说得平静,听到这话的人群却是沸腾了。
局势已是一面倒。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谁都懂。
只是眨眼工夫。厮杀中的人群已是黑压压跪了一地,齐声应下。
纪鋆沉默着,突然发问:“你料定我会杀了梁思齐,才当着我的面给了解药是不是?”
燕淮看着掌心里的那枚小丸。蓦地往地上一丢,一脚碾碎,而后走近纪鋆,轻描淡写道:“不,我没料到,我给的解药本就是假的。”言罢,他沉声吩咐下去,“擒了靖王世子!”
纪鋆束手被擒,却当着众人的面。长吁了一口气。
他生怕燕淮将自己猜得透透的,而自己却不曾看透他。
因而燕淮说交给梁思齐的解药是假的,他突然之间便安心了。
路过燕淮身侧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问道:“十一,你也想要那张椅子了吧?”在权力中心长大的他们,焉有不动心的?
燕淮定定看着他,颔首道:“是,我很享受大权在握的感觉。”
可享受。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坐上那张椅子。
纪鋆却并没有听出他的话外音,只得了自己想听的话。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片刻后,有人来报,靖王已领着人进了宫门。
燕淮面无表情地沉吟道:“派人去指一指路。”
人到齐了,好戏也就开锣了。
太子一行人到达时,白老爷子正跟一身华服大妆的皇贵妃对峙着。
肃方帝宾天了,皇贵妃却着了华裳,环佩叮当,大妆加身。
白老爷子迷糊了,连外头的人,都已被悄无声息地除去,换成了皇贵妃的人也丝毫不知。直至太子到达,听见内官尖细的嗓音,他才惊觉,事情不对劲!然而早在他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蓦地放软了身姿,白胖圆脸上露出一个慈和的笑来,道:“囡囡,不要这样,有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
皇贵妃在高座上摔下一只瓷杯来,哐当碎了一地。
她放声大笑:“父亲,您这会却又想起本宫是你的女儿了?”她霍然拂袖起身,站在台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您这回,走错了路了。”
白老爷子扑通跪倒,“娘娘,微臣知错了。”
看着这样的父亲,皇贵妃却愈发心如刀绞。为自己痛,也为他痛。
“母妃!”
皇贵妃闻声,立即抬头望去,只见太子脚步匆匆地冲自己跑了过来。
她厉声断喝:“站住!”
太子一怔,踟蹰着站住了脚步,“母妃?”
汪仁跟燕淮亦渐次鱼贯入内。
不多时,靖王也到了,独独不见纪鋆。
白老爷子跪在那回头一看,蓦地心冷如灰,愈发求起皇贵妃来。
太子是认得自己的外祖父的,见状略有些吃惊,犹豫着朝皇贵妃道:“母妃,这……”
皇贵妃听他开口,突然泪如雨下,低声喃喃:“傻孩子,你怎么心软成这幅模样……”她慢慢下了台矶,走至太子身前,道:“你且记住,永生不可再重用白家人!永生不许!”
“母妃,可白家……”太子大惊失色。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皇贵妃打断。
她说:“你记住了吗?”
太子犹豫着。
皇贵妃拔高了音量:“记住了吗?”
太子仓皇点头,又见母亲面上满是泪痕,顿时悲从心来,红了眼眶,“母妃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母妃只想着。该好好给你上一堂课了。”皇贵妃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眼角闪着泪光轻笑起来。
太子错愕:“上课?”
皇贵妃颔首,看向汪仁跟燕淮。叹了一声,并不言语。
她墩身福了一福,而后蓦地松开了太子,一把冲边上的白玉石柱撞去。
太子尖叫着扑过去,却已来不及了。
皇贵妃倒在年幼的儿子怀里,呢喃着:“母妃活着能教你的……总、总不及这堂课……你且记得,是白、白家人逼死了母妃……”
太子放声大哭。悲怆无助。
他要当帝君了,却偏是个心软的。连区区一个白家都还要再三迟疑,怎能成大事。
她能护他一时,却不能护一世。有母亲在侧,他便有羽翼可躲。终不能飞速成长。
皇贵妃苍白的面上绽开一个笑:“切记,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可尽信……”
太子连连点头,泪水扑簌簌落在她面上。
白老爷子依稀听到了这些话,心乱如麻,膝行至外孙跟前,嗫嚅着道:“殿下,娘娘太过悲伤,神志不清。您万不可胡乱听从啊。”
“白家人,永不得入仕!”太子哭喊着,伏下身去。
白老爷子浑身一震。呕出一口血来。
汪仁跟燕淮对视了一眼,饶是他们,也没料到皇贵妃会突然做出这般决绝的事来。
经此一事,太子今后,只怕会性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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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夜里,太子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母亲。
黎明时分,惠和公主重新入宫。望着东宫外凝结的斑斑血痕,望着奋力洗刷的宫人们,蓦地泪如雨下。
太子枯坐在皇贵妃的尸首旁,一动也不动。
纪桐樱轻手轻脚地靠近,唤了他一声。太子没抬头,哑着嗓子问:“皇姐,我会是个好皇帝吗?”
“会,一定会!”纪桐樱止不住眼泪。
太子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抹去眼角泪痕,“该小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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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不可一日无君,尚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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