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槌录》第四卷 大难临头绝活路第三百一十一章 孝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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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何易大步走到那桓姓弟子面前,见长剑深入脑袋,确已死去,但他临死之前,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两颗无神的眼珠子彷佛在嘲笑自己,直是火冒三丈。那玉哨声响毕,没过多久,东南角传来哨声,其后四面八面忽都传回哨声,哨声无一不是只响两声。紧接而马蹄哒哒,黄沙漫天飞扬,几乎要笼罩整片视野。瞧那些马蹄声纷纷由远而近,俨然是要往此处逼来。
    萧何易忍着满腔怒火,知那些江湖正道闻得哨音,必会赶赴过来,根本没时间发脾气,一脚踩住桓姓弟子的胸口,哼了一声,奋力拔出长剑,顿时血如泉涌般,哗啦啦流淌不止。
    袁昊瞧那头颅惨状,禁不住恶心,吐了吐舌头,不过他同样听得马声人声,心中一急,马上运起逍遥定心诀,定神下来,问道:「萧前辈,咱们接着怎么办?」
    事以至此,萧何易往远边高山望了一眼,不知想些甚么,神色复杂,背过身子,道:「你们二人赶紧往渡口过去,后头追兵由老子引开。」
    袁昊还是不愿如斯,忍不住道:「前辈,你大可和咱们一块走。」
    萧何易怒道:「都说老子不愿和人一块同走,你是哪儿家的聒噪娘们,听不懂人话非要说,是不是?」他接着又道:「闭上嘴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老子对道盟很是来气,整天培养没脑袋存恶心的弟子,危害无辜的人加百姓。哼,真他妈一群狗屎,待老子好好会一会他们,杀他个几人,自会找机会溜之大吉。你们就别管老子。」
    都争先僵着一张脸,听他虽然满口粗话,无疑都是一片好意,暗暗松了口气,道:「多谢前辈一路勘照,望前辈能化险为夷,平安依旧,改日相见,晚辈二人定当重重叩谢,姓袁的,咱们快走。」
    袁昊晓得事情已到了无可避免的地步,他和都争先无能为力,连保住小命都是问题,根本顾不及他,是以没有多说甚么,默然点头。
    只见萧何易哈哈大笑,声音爽快之极,如闷雷般轰轰作响,直震得袁、都二人的鼓膜隐隐作痛,只听他没有运起内力,仅以普通音量,能有这等音量,实也惊人。他道:「好,好!二位小友,咱们改日相见,就罚你们先喝一大坛。」
    一听到这话,袁昊登时胸中热血上冲,心道:「不知这一别,咱们彼此是生是死,能否再次相见,萧前辈帮咱们这么多忙,就是喝上三大坛又如何?」以往都争先都嫌他年纪太小,不肯让他碰酒,当下趁着豪情大盛,他立即答道:「谁怕谁,喝就喝!萧前辈,咱们不醉不归。」
    倘若「不醉不归」四字是由一名成年大汉说出口,本该没有甚么大不了,但若是由一个年仅十三来岁的小娃儿说出口,那就显得不伦不类,大为古怪。但见萧何易哈哈又笑,这次没再说话,只是不停摇头又点头。
    他跟着都争先行出二十来步,回头看了看萧何易的身影,见远方黄沙马影笼罩过来,视线早已模糊一片,他本以为大概见不着其影,就算见得,亦是又胖又矮的身影,没什么好看。没想到这一眼看去,萧何易的背影清晰明朗,漫天黄沙之中,人影绰绰,高山群峦同样化为沙中高影,但他的后背却是既沉又宽,周身气势勘勘高涨,震散不少黄沙,相较乍看高耸而不真实的山影,竟有种厚实而毫不逊色之感。
    袁昊心念大动,不敢大声叫喊,嘴中喃喃道:「去他妈的武律,算我求你一回,好好保萧前辈不死,要是萧前辈死了,改日我便到你石碑上撒尿拉屎,想尽办法也要毁了你那破石碑,若是萧前辈不死,改日我便在石碑之前,送你三串糖葫芦,以表感激。」
    都争先听得袁昊的话,只觉哭笑不得,奈何情状窘迫,没时间多说话,拉了袁昊,仗开轻功奔往渡口。
    过得少时,萧何易见二人气息远去,转而是从漫天飞舞的黄沙中,感受到三名迫近高手的气息,略一感知,脸上一愣,嗓子发出如闷雷般的狂笑声,道:「老子还道是谁,原来是少林、武当、飞云三派的老朋友来了。」面容缓下,浑身气势慢慢收敛。
    马声嘶鸣,黄沙隐去,果见是方明大师、玄虚道长、天机子三人。一旁还有脸色阴沉下来的定宁师太。四人身后各自领着自派三名弟子,年纪多在三十来岁,境界武功则在少冲境后期左右。
    定宁师太冷冷道:「这不是仁教中人人尊为孝大侠的萧左使,原来如此,指使本门弃徒袁昊、都争先,杀害江氏夫妇的人,就是你这大魔头。哼,你倒好意思,敢自称甚么孝侠,杀害人家父母,究竟哪里孝了?」她身后三名峨嵋派女弟子跟着附和叫嚣,然而她们都是笃佛之人,实也说不出太过粗俗的江湖话。
    萧何易理都不理定宁师太,目光仅看着另外三人,笑道:「距离上次一别,老子和你们三个,究竟多少年没见?」
    方明大师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萧左使,咱们确实好久不见。不过,既然知道仁教来人是萧左使,老衲推断,应该和萧左使无关。」
    玄虚道长苦笑摇头,一张老脸因笑意而满是皱纹,道:「八成就如大师所言,贫道也觉如此,这事应该和萧左使没有关联。」
    定宁师太对萧何易的态度大是恼怒,一听到少林、武当接连否定是萧何易的作为,吃了好大一惊,往旁看向天机子,只见天机子嘿嘿笑道:「萧左使,这事情是不是那袁昊、督争先干得好事?」
    萧何易双手负后,笑道:「不是。」
    天机子点点头,回头向派中弟子道:「你们先回去,顺道和二位师太说一声,就说不是那两个小家伙干的。我接下来要和萧左使喝上几杯,晚些才回去。」那几名飞云派弟子似觉傻了眼,颇为古怪地盯着天机子,见对方瞪眼过来,这才连连称是,拱手离去。
    方明大师、玄虚道长同样让自派弟子先行回去,天机子笑道:「老秃儿,你可不能喝酒的。」
    方明大师呵呵一笑,道:「酒、水、茶三者,只要雅性足了,又何必有分?」
    定宁师太惊怒交集,不明白怎么原本快要大打出手的四人,一见彼此便即放下敌意,说笑起来,道:「三位说这甚么话?此人乃是魔教之人,他说的一言一语,怎能相信?」
    天机子、玄虚道长、方明大师闻话,竟是齐声笑了起来,定宁师太脸色连连变化,后头峨嵋派弟子亦是如此。定宁师太冷然道:「敢问三位,这事有甚么好笑的?咱们派中的小琉璃师侄痛丧至亲,作为派中师长,此仇非为她报不可,绝不能任犯人逍遥法外,苟且偷生。」
    天机子怪笑几声,指着萧何易,道:「师太,妳方才也说了,这位萧左使既然受尊为『孝侠』,自然是因为孝顺而得名。孝敬父母,乃是人根本之事,这无关正邪对立,人人皆该如斯,咱们道盟当年听说他『孝侠』大名,本欲大作文章,一探查之下,才知他年轻时,父母生了重病,为此奔波大江南北,域外沙漠,脚下脓疮破了又好,好了又破,三千里只求一药石。这等孝举,举此罕有,妳道谁还敢去笔诛口伐?」
    定宁师太脸色沉下,又问:「贫尼知道这位『孝大侠』的来历,不过此事和本门弃徒,袁昊、都争先有何关联?」
    玄虚道长道:「萧左使,方才那两位小朋友可在你身旁?」
    萧何易点点头道:「不错,是在老子身旁。本来老子听说今年的少年大会办在峨眉,打算来见见你们三位老朋友,岂料刚到村内,就碰上那饭馆惨案,你们也知父母的事情,哪怕是他人父母,老子也不放下心。这一去之下,正好碰上那两位小友受人诬陷……对,去他妈的!这说来道去,还不是妳这臭尼姑当时随口一句,害得他们背上子虚乌有的罪名?」
    定宁师太脸上僵硬,反驳道:「那,那犯人除了他们,还会是谁?」
    萧何易道:「他妈的,老子怎么会知道是谁干下这等事,要是让老子知道,还不出手杀了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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