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侠隐传》正文第二十七章长空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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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三月朔日,寡薄的最后一缕阳光慢慢地湮没在竹林下。惊蛰刚过去不久,厚厚的落叶下的虫子开始苏醒,天一擦黑就伸出两只触角出来试探泥土里腐质的气息。除了它们断续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天山上什么都睡着了。
    西山一片乱石堆里,多了一堆新挖的黄土,一个佝偻的背影缩在土堆前面,用一把小铁锹把最后一锹黄泥夯实了,如释重担一样地把锹插在泥土里,用手拍在黄土堆上,像是一位老父亲,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他叹息了几口气,忽然警觉地喊道:“谁?”
    一个人从土埂上跳下来,快步地走了过来,低声回答:“老伯,是我。”
    易老伯见来人是王兴会,虚惊了一场。他看着王兴会环绕着黄土堆走了一圈,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是做不动了,这坟头啊堆砌得太埋汰,可也算是让你入土为安了,德贵啊,我们叫了你一辈子管家,今日老伯叫你一声大名,德贵啊,你真是个好管家,你对连天山又功劳,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暴尸荒野,你好好去吧,咱连天山对不住你了!”
    王兴会朝着土堆拜了三拜,搀扶着易老伯无奈地说:“咱们走吧。”两人拨开长草,一步一步消失在暗夜中。
    不错,这堆黄土下埋的正是雷德贵。
    三天前的上午,聚义厅里,李磊端坐在大厅正中间的交椅上,两边仍旧是矗立着两各拿着M8***的卫兵,房樑上聚义厅的牌匾已经被取下当柴火烧了,门口竖起了一块靖卫团团部的木牌。
    一个探子跑了进来禀报:“报告团座,虎娃不知去向,前山后山的都找遍了,没有见着人影。”
    李磊冷笑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说:“来呀,今天也别闲着,去把雷德贵那逆贼带上来,看他今天有没有什么要招的。”
    两个卫兵答应了一声往外就走,易老伯满脸关切,王兴会紧随着卫兵往关押雷德贵的地方走去。一推门,雷德贵眉心插着一把尖刀,直没至柄,想一座雕塑一样坐在凳子上。
    那日连天山大校场的大会,李磊突然喊出“雷德贵!你老实交代,你和二十四军有什么联系!你是不是受了他们的密令,来扰乱新政!”这句话时,现场情势急转直下,**味已经挤压到极点,就像点了一颗威力无比的**,大家就像看着这颗**的导火线一点一点地燃烧,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王兴会早预感到了会无好会,但也绝没有想到李磊竟然在大会上直斥雷德贵其名,心里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雷德贵自被抓上山来,已经四年,他兢兢业业在兵工厂***支弹药,更因为自己曾经的身份,一直与聚义厅杜刚等几人保持距离,不愿多说是非。几年来杜刚、虎娃见他并无疑心,也就不再防他,大家平日里都是朝夕相处的乡邻,低头不见抬头见,少有当面翻脸的时候,此刻见了李磊突然喊出他的名字时,心里一沉,站起来不亢不卑地说:“我过去确实出身行伍,曾经追随过二十四军麾下,但现在却和二十四军没有联系。”
    李磊一锤桌子,骂道:“你还要狡辩,前日叫你讨伐长宁,你就当场抗命,可见你和郭勋淇仍有来往,藕断丝连,今日被我识破,你还有什么话说?”原来上次李磊去长宁现场摊派青苗费,挨了打,首先喊虎娃领兵报仇,虎娃不去,他又喊雷德贵,雷德贵也不去,这才是杜刚领人去复了仇。
    雷德贵长叹了一口气,摇头无奈地说:“长宁县的租子,历来便是长宁县来收取,一次收成,人家怎么能收两次地租?人家不给你别拿枪打人,这事本来就是咱们做得不对,再者说了,你们当日将胡桂全和我等公审一番赶下山去,说是我们胡乱收租,便是当日我跟着胡家吃饭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强横过啊!”
    李磊见他还在据理力争,突然又大喊一声,打断了雷德贵的说话:“大胆,你,你,口口声声替胡桂全说好话,还敢说不是二十四军的人,来呀,给我重重地打,我看你招还是不招!”
    两个团丁走上前去,伸手就来抓雷德贵。
    “且慢!”虎娃大喝一声,站了起来,指着李磊骂道:“**家是我抓上山来的,他这几年来并无过错,你们要动他,先动我!”
    李磊一怔,眼里精光毕露,就像大骂,一看虎娃露出一身膀子,胸膛一身黑肉,手心捏了一把汗,不敢轻易冲撞。
    虎娃双目睁圆,大骂道:“我看你们谁敢动!”那两个卫兵见状果然不敢上前。
    李磊朝两边的护卫一使眼色,二十多个团丁快步走到两侧,齐唰唰举起***,对准了虎娃和雷德贵。校场沉寂了几秒,立时骚动起来。王兴会和易老伯见状,立即站起来,挡在两人身前。
    易老伯忙不迭地叫苦:“这是为何,不可动粗,不可动粗!都是一家人哪。”
    杜刚呆了一呆,走到王兴会和虎娃面前,说道:“你,你俩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顶这个雷?”
    虎娃冷笑一声,说道:“大哥,你怕他,我不怕,咱们打下连天山的时候,他算老几?什么时候轮得到他说话了!”
    杜刚心中叫苦,轻声骂道:“你,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快退下。”
    突然李磊在背后说道:“虎娃!我屡次给你机会,你屡次侮辱我,今日我说什么也不会轻饶你!来人,此人不听军令,给我拿下!”
    虎娃唰地一声,拔出手枪,喝到:“谁敢!”见团丁稍退开来,转头对着杜刚说道:“大哥,我只问一句,你是不是我大哥!连天山还是不是咱们当……”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腰上一疼,浑身一软,几乎摔倒,随即被两人反剪双手。原来两个卫兵趁他说话分心之际,给他腰间狠狠来了一**。随即将雷德贵也扣了起来。
    王兴会怒从心头起,恨不得冲上前去火拼,被易老伯死死抱住。
    李磊见卫兵得手,得意一笑,走上前来,恶狠狠地瞪着虎娃一眼,对着卫兵吩咐:“先把虎娃押进大牢,等我审完了雷德贵,再来对付他。”
    两人将虎娃押下,山崖上旋风突起,卷起满地沙尘。一片混乱中,只听见虎娃大叫:“李三崽儿,我操你奶奶,你这个没**蛋的孙子,你恩将仇报,**家于山寨有恩,要动他先动我!”
    李磊浑身发抖,随即走到雷德贵面前,说道:“怎么样?贱骨头,再不招认,我叫你生不如死!”
    雷德贵见李磊脸上恶毒的表情,心中像一块明镜:他要报当天无兵可用的羞辱,只有拿我来开刀,骂道:“什么也别说了,你要扬刀立威,冲我来就是,用不着胡编乱造些谣言来毁我清白,我雷某人吃谁家的饭便给谁卖命,胳膊肘向外的事我绝没有干过!今日落在你这个气量狭小的王八蛋手里,有死而已,你不如给我来个痛快的,省得爷爷看着连天山迟早毁在你手上。”
    突然“啪啪”两响,雷德贵脸上挨了两掌,原来是侯专员悄悄走到面前,突下重手。侯专员说道:“李团长,我看你这些部下嘴硬得很暗,你不拿出点手段来,怎么服众?”
    李磊抽出一根马鞭,就是唰唰两鞭子,抽在雷德贵脸上。雷德贵脸上立即拉开了两道血痕,一道拉到了嘴角,嘴唇立即裂了开来,鲜红的顺着嘴角流下。
    李磊一心要口供邀功,见他仍然不肯招认,只得强压怒火,阴恻恻地一笑,变了语气说:“我说**家啊,你何苦这样顽抗,多收皮肉之苦,你不如招认了你和二十四军到底勾结了什么,免得大家都为难,啊,说出来,你好我好,大家好……”
    刚才这两个耳光,一顿鞭子打得雷德贵眼前金星直冒,半天抬不起头来,他嘴里断了颗牙齿,摇摇欲坠,闭着眼睛沉思了一刻,自知今日无幸,索性用舌尖顶断牙齿,合着一口血沫向着李磊喷来,骂道:“就凭你,也配和我说话。”
    李磊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脸腥臭,他恼羞成怒,,骂道:“狗娘养的贱骨头,好好地和你说你非要来伤我。我今日不杀他,他日必被你害了。”
    他这个杀字一出口,脸上凶相毕露,走到台前大声说道:“弟兄们,雷德贵当年替胡桂全大地主卖命,为虎作伥,坑害百姓,其罪一也;他被俘虏上山之后不思报效,反而和敌人勾肩搭背,其罪二也;屡次不听军令,其罪三也,今日上峰有命,要彻底决裂刘文辉势力、扫除刘湘兵团,揪出身边想雷德贵这样的潜伏分子,对待这种鱼肉乡民的恶霸、土豪、特务、土匪,我们就要毫不手软,杀了他,杀了他!”
    这样一连几日,白天对雷德贵严刑拷打,晚上就将他拷在牢房。每天进出牢房,虎娃都要把李磊的十八代祖宗从头到尾骂一遍。李磊咬牙不语,只是对付雷德贵,他要急于问出口供向上级请功,心想:等我收拾完了雷德贵,再慢慢来炮制你也不迟!
    这天下午李磊又在广场上殴打雷德贵,忽然探子来报,虎娃掏出牢房,不知去向。李磊大怒,骂道:“混账,大牢坚固无比,他怎么能逃脱,一定是有人顾念旧情……”他瞪了一眼王兴会,心想:这时山上还有很多人不服我,不宜树敌太多,这事暂且不理,咳嗽了一声,说:“派人四处寻找,务必要找到!”他一解衣领,将鞭子摔在地上,说:“今日就先到这,将他押下去!”
    两人将雷德贵往牢里一扔,扬长而去。雷德贵一步步匍匐着往前挪,他好像一辈子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腰胯间就像断了一样提不起劲来,膝盖骨又好像碎成了渣渣,稍微弯曲一下就能感觉到碎骨往肉里扎。他挣扎着坐在一张凳子上,闭着眼睛,微微颤抖,不一会儿,眼眶里豆子大的眼泪滚出来。
    他想着这些年在山寨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疏忽,想着一年前病逝的妻子,想着孩子早已经在外成家立业,心中叹气想道:唉,就算我还了这帮泥腿子的吧。当年他们造胡家的反,我就该死,后来在花椒坝被抓,又捡回一条命,这些年,算是白赚的了……右手慢慢从椅子背后掏出一把匕首,双手稳稳地托住刀柄,将刀尖对准了眉心。尖锐的锋芒逼得他双手不住颤抖,他狠狠地盯着刀尖,心里喊了声:老婆子,我来了……
    王兴会在大牢前观察了两天,见晚上都有好几人持枪把守,这天白天,他趁李磊等人又在外面逼问雷德贵的瞬间,悄悄溜进大牢,将虎娃放出,让他从后山赶紧走。第二天一早,他和两个押解的士兵一同前往大牢提审雷德贵,便想找机会再救雷德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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