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卷五梨花落四一二魔高一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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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北岸的齐家正处在风暴的中心,却好似死水一潭。齐府的人进进出出没有任何变化,齐爷照旧天亮出门,去镖局和武馆忙上一天,黄昏归来,后院饮茶。沈雁飞则日日跟进跟出下人们都说江湖人爱造谣生事,把子虚乌有编得生龙活虎。
    “逐羽剑派突然要来兴师问罪?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楚家不是最坐得住吗?”齐爷不屑一顾地继续品茶。
    沈雁飞答道:“都是谢君和那厮寻来的乌合之众,不足挂齿。只是听说云鹤也在其中。”
    “程云鹤?”齐爷默想片刻,“云鹤啊云鹤,我已待他不薄,好好的雪域偌大的地方都让他做主,他还不满足?”
    “听雪域兄弟说,他本已是待罪之身,非但不感恩戴德,还对齐家多有不敬之语,始终不肯赴草场就职。更因此与赵海骏与蛮族起了冲突,随谢君和一起离开雪域多日了。”
    “这可不似云鹤为人。齐爷叹息,云鹤素来忠厚,或可因近日事埋怨我,当不致与他人冲突吧?雪域那几张嘴可靠吗?”
    沈雁飞小心翼翼道:“云鹤是实诚人,但身边若有刁滑小人,难免受人利用而不觉。”
    “如此我倒要问问老秦家,招来谢君和这个瘟神就不能多管管?秦老爷子也真是,数年前已知其野性难驯,怎么还不吸取教训?秦齐两家世代交好,若是因他搅得伤了和气,岂不得不偿失?”
    “不如,去信一封,给秦爷提个醒?”
    “甚合我意啊!有劳雁飞捉笔……”
    沈雁飞点头称诺。
    “近来总觉困乏,春日催人眠呐……哎,府里事,雁飞多替我费心啦。天乔呢?”
    “听说还在南岸……”
    “和楚涛的妹子?白养了这混小子!”齐爷眉头一拧,丢了茶碗。
    “齐爷莫生气,年轻人一时好玩罢了,想清楚了自然就回来。”
    “唉,我那俩不成器的儿,一个是学艺不精的莽夫,连家传剑术都不肯好好学,一个是成天游手好闲恃才傲物。这齐家早晚要败在他们手里。”
    “齐爷不必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还是你善解人意。我真是困了,余事你替我看着,没大事不必报我。”齐爷起座,缓步向里屋去。
    雁飞恭敬俯身行礼,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重檐后。嘴角不觉一扬:“谢君和,你以为这点伎俩能玩过我?”
    一封署着齐爷大名的信被递送到秦家,列数谢君和一路对齐家武师的伤害,说其目无尊长,有损秦家声名。秦啸看信后脸色就不太好看,立刻找来张洵和刚踏进府门的秦石。
    跪下!
    劈头盖脸的呵斥下,秦石不得不跪地,只是脊梁终不肯软下来。
    “我让你带谢君和去雪域之前说过什么?”
    秦石知道他要说什么,着急解释:“云鹤是我的朋友!”
    “我问你我是如何说的?!”秦啸提高了音量。
    秦石小声道:“不就是看好谢君和,闲事莫管?朋友的事能叫闲事嘛?”
    “混账!你何时学会了阳奉阴违?”
    “孩儿何时阳奉阴违?”
    秦啸乌青着脸,强忍怒气道:“谢君和去了何处?”
    “齐家有事,他去解围了。”
    “呵,拿着逐羽剑派的人到处生事,去齐家兴师问罪,这叫解的哪门子围?”
    秦石一时语塞,正待从头解释,不料父亲的手杖已迎面掷来,一棍子砸下。砰地弹射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一阵吃痛,吭不了声。
    适才端坐的秦啸已是怒发冲冠,他窜到秦石面前狠踹一脚。“逆子!糊里糊涂跟着他人败坏我家门!今日干脆杖毙于堂上,免得他日徒生事端!”不待话音落,又已狠揍一棍。
    “秦爷!”张洵赶紧帮衬道,“谢君和久在江湖,难免刁滑狡诈,少主资历尚浅,受人利用也是情有可原。不如请各方兄弟及时留意,围追堵截才是。”
    秦石却丝毫不领情:“谢君和若是刁滑狡诈之徒,父亲岂非有眼无珠?把谢君和当座上客的首先是父亲!”
    “混……混账!翅膀硬了,忘了自己姓啥了?”秦爷几乎气厥,数年来秦石虽不怎么爱听话,却也不至出言不逊。任何的劝说都是火上浇油,秦啸的怒火已然燎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小子是要掀了秦家的房梁了!”秦啸戳着他的鼻子骂道,“败家子,拂逆不尊的败家子!欠收拾的小子!”
    然而秦石犟起来像头牛:“齐伯父有事,我们若坐观,把两家几十年交情置于何地?孩儿何过之有?”
    “你!”骂声忽止,凝重的喘息与沉默,压得人窒息。
    或许是因为从没见过父亲气成这样,秦石的语调软了下来:“爹息怒,孩儿认罚便是。”
    “你认罚?你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你以为你这瞎忙活能得来半句好?秦啸把齐爷的信掷到他脚跟前。”秦石取阅而大惊——这?怎会如此颠倒黑白?其中必有小人作梗!
    “你不知道齐家那几头豺狼天天盯着我等?芒刺在背而丝毫不觉,蠢得无以复加!还想领我的人去祭他的天下?当我秦啸是任人宰割的绵羊吗?”
    “可是,白衣圣使……”疑虑未解,秦石依然不肯罢休。
    秦啸厉声打断:“你给我放清醒些,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英雄?你真把自己当齐家的女婿了?记着,你是秦家子孙!你身上流着秦家的血!想不清楚的就给我去祠堂跪着,跪到啥时候明白啥时候再来见我!”
    秦啸说罢拂袖而去,张洵回望一眼秦石,摇摇头一声不吭地跟了出去。
    没有比剩下的日子更难熬的了,阴森冷酷的祠堂在春寒里沉默,黑霾一点点噬咬他的双膝,乃至整个躯干。抬头只能看见蛛网缠结,枯槁的牌位。门外的侍卫一波接着一波轮岗值守,天色明明暗暗,日夜推衍。空耗时间,程云鹤谢君和乃至齐家的命运,他插不上半点手。他几乎可以听到谢君和的笑:“秦大少也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他还能听到齐恒的数落:“呼风唤雨的秦老弟怎么专在这时哑了火?”他似乎还能听到同道的叹息:“到底——一枚傀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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