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云烟》第二十九章晨闻钟磬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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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
    大街上人声鼎沸，清晨沿街的小铺小摊陆陆续续地开始了一天的经营，包子铺的大笼屉冒着滚滚白雾，胖店主和伙计在白雾里卖力地吆喝着，不时用袖子擦着一头的大汗，用希冀的眼神望向街上的人群；买菜的老农放下担子，将几块木板铺在街边，忙忙碌碌地把担子里的菜往木板上摆；手工艺人也支起架子，将自己昨晚编制的小灯笼、泥人、面具等等小心地挂好，然后向经过的人们努力地推销着，整体看来颇有些活力。看来洛州城仍然基本保持着一个中原大城原本的生活面貌。
    当然，战争的威胁仍然能透漏出一些痕迹，比往常增多的难民，还有时不时就能遇到的偷偷传播邪教的人，骤然增加的骗子小偷，一队队在大街上维持秩序的军士，都能显露出一种紧张的气氛。
    在这样的洛州大街上，却有两个年轻人慢慢悠悠地溜达着，一人白衣华美，一人道袍清秀，两人还一人抱着一个装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的纸袋，津津有味地边吃边走。
    “嗯，这包子不错，那胖胖的老板手艺不错啊，皮薄馅香，比家里的厨子做得还好吃。”欧阳飞嘴里嚼着半个包子，哈着热气含混不清地说。他经常跑出都督府到处玩，也在外面吃过不少小吃，但包子的话，家里的厨子就做得不错，因此也没注意到这家小店。
    “嗯，我这几天在洛州经常吃这家的包子，相当不错。”静微也是哈着热气，吃得非常快。
    “喂，你是出家的道士啊，能吃荤的么？”欧阳飞疑惑。
    “谁说道士不能吃荤了，道法自然嘛，师兄没给你说过这些么？”静微鄙视他。
    “……”欧阳飞不说话了。他俩刚才经过包子铺，也没吃早饭，静微就顺手买了几个包子，欧阳飞觉得在大街上边走边吃包子有点毁自己英俊潇洒的形象，于是坚决不在路上吃，但看旁边的静微倒是不在意，把拂尘别在背后就抱着包子开吃了，吃得满嘴流油香气四溢，于是欧阳飞也就从善如流了。
    二人吃着包子走过大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一来是许多人认得欧阳飞这都督府公子，二来，这两个风采出众的年轻人和当街大吃包子放到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二人倒是对这些目光不以为意，欧阳飞在决定暂时抛弃形象后，倒也显出洒脱本性，他正要对静微说些什么，突然数人窜出，拦住了他们。
    二人一惊，但也很快冷静，他们发现这些人似乎没有袭击之意。
    然后……然后他们就看见这些人围成一个圈，跳起了奇怪的舞蹈，似狂似癫，最领先一人“嘭”一声跪倒，双手举过头顶，大呼：“天地即将毁灭，神的光将回归圣殿，唯有信神者方得永生，神啊，我必将归于您的圣殿，直到永远……”
    欧阳飞一头黑线，望向静微。
    “贫道已经习惯了。”静微面无表情。
    欧阳飞哭笑不得，看来需要加大清查兵力啊，宣传邪教的人已经宣到了自己头上，这实在是太过丢脸，想到这里，欧阳飞瞬间爆发了。
    “你们这群邪教分子竟然宣传到了我的头上，真当我中原无人了吗，在中原洛州宣传邪教知道是什么下场吗？你可知道可道，非常道，古来唯道……呃……唯道……”欧阳飞卡了壳。
    “独成尊。”静微在旁小声提醒。
    “对，独成尊！”欧阳飞豪迈。
    静微忍不住侧目，方才欧阳飞把道家经典背得颠三倒四不说，最后一句绝对是记不起来了，而现在还能气势如虹，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没想到那名领头之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欧阳飞正得意洋洋时爬起来继续宣传，看那神态，端的是激动不已，不能自制：“神爱世人，但却不护佑信封邪教的异教徒，看二位都是明事理的公子，如何会看不开这世道，中途灭亡在即，唯有信奉我真神，才能大难不死，相信我白莲教能解救两位脱离苦海……”
    “你大爷的知道不知道你在胡柴什么，自己就是邪教还敢乱说别人是邪教，一帮乱党，洛州守卫何在，把这一帮乱党给我……”欧阳飞上蹿下跳，仗着自己飞快的语速，瞬间喷出一堆话，最后更是有召唤城卫的企图，被静微拦住。
    静微也有些哭笑不得，为了避免招来城卫引起大面积围观，还是拦住了欧阳飞，他打算自己和邪教分子辩上一辩。
    “嗯？”欧阳飞转头，用眼神直视静微，不明所以。
    “嗯，这种时候，只能我上了。”静微点头。
    “……”
    只见静微踏前一步，拂尘轻摆，深深吸气，正要与邪教分子理论，只听一声悠远的“阿弥陀佛”，如佛门晨钟，悠然响起。静微没准备，深深吸的那一口气愣是没有吐出来，只能是一阵咳嗽。
    咳嗽完定睛去看时，只见人群中一个小和尚越众而出，少年模样，目光坚定，长得倒也敦实，脸上有着对自己信仰的虔诚，手拿一串佛珠，古香古色，看来刚才那一声佛号就是他喊的。
    静微无语，刚要说话就被人恰到好处地打断，实在是难受至极，最关键的……这是个和尚。
    道佛两家同属正道，但因信仰不同，理念不同，自古就相互倾轧，互争信徒，有魔教猖獗时自然同抗邪魔，关系较好，但天下太平时自然是互相看不顺眼，经常有“秃驴！敢和道爷抢信徒”的事情发生。
    就拿洛州城来说，都督府因为太清宫的关系，信奉道教，虽和慈云寺关系不错，但基于僧道之间的天然矛盾，欧阳烈在私底下也没少骂“秃驴”二字。
    所以看到是一个和尚站了出来，静微和欧阳飞都觉得有些憋屈。
    只见那小和尚双手合十，目光单纯中透着严肃，直视邪教领头之人：“佛曰：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我皆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施主你却说信神者得永生，不信者死于浩劫，可见是邪教无疑……”
    那领头的倒也有些口才，不甘示弱，想用“白莲教”的理论予以反击，但是民间仓促成立的小教会理论如何能有系统传承的佛教一般完整，再加上这小和尚不急不恼，句句引经据典，人虽然稍显木讷但步步为营，终于在围观者的哄笑声中，几位“白莲教”信徒败下阵来，面红耳赤而走。
    人群渐渐散去，静微二人走上前来，欧阳飞迫不及待地开口：“哎呦这位小秃……呃不是，这位小师父，敢问法号？是从何处而来啊？”
    小和尚回头一看，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两个年轻人，急忙还礼：“哦，我叫惠一，是慈云寺僧人。”
    静微二人对望一眼：“这倒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