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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一声,詹大建翻身栽倒在地。他伸手摸了摸面颊,发觉自己的半边左脸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再轻轻一嚼,口中咯吱咯吱的直响,翻卷起来的嘴皮子包不住满口的鲜血,那血水混着涎水止不住的往外涌。喉头呛动,詹大建又喷出一大片血沫子,其中还混着三五颗被打落下来的牙齿。
这伤处的筋肉皮膜猛被扯动,那原本酸胀麻木的感觉,登时变成了火烧火燎的疼痛。左耳中嗡嗡轰鸣,左眼中有泪水溢出,热泪沾到伤口上,更是剧痛难忍。就看詹大建的左半边脸不停的抽搐着,吊着一条左眉毛上下乱跳,那模样真是既可怜又可笑。
俞和低头紧盯着自己的手掌,脸上满是错愕的神情;刀星。方才他听詹大建在言语之间辱及小宁师妹,说到后面实在是不堪入耳,于是就忍不住心头怒气,以连鞘的青剑随手挥出,想对詹大建略施惩戒,好教这人闭上嘴巴。可仅仅是随手的一挥,却怎的会带着如此沉重的力道,将人家打成这般惨状?
翻过手掌,就见手背上有青筋浮现,犹如条条细蛇扭动。俞和猛一惊,连忙运气自查周身经络,这才发觉了不妥之处。原来在他方才心神激荡之际,周围的原始恶念立时趁虚而入,在潜移默化之间,让俞和对詹大建暗动了杀机。
这心中的杀机一起,手底下就再拿捏不住分寸,那随手一挥怕是足足带上了三四成真力。亏的是詹大建也被先天浊气伐经洗髓过,护身罡气与周身皮膜皆坚如金刚,故而仅是受了些皮肉外伤。否则换作是从前,他若被俞和这一剑鞘含怒抽中面颊,恐怕早就脑浆迸裂,惨死当场了。
“詹师兄,方才是我鲁莽,下手不知轻重。此有灵丹一丸,定能让师兄回复如初,恳求师兄海涵莫怪!”俞和有些愧疚的望着詹大建,他将一颗疗伤灵丹捧在掌心里,慢慢的朝前递了出去。
“你这魔头,莫要过来!”詹大建目中露出无比惊骇的神情,他手推脚蹬,在地上急退出去数丈之远。
俞和见状一愣?一愣,呆呆的僵立在原地。心想这人不过是挨了一剑鞘而已,虽然被抽打得有些形容凄惨,但也断不至于惊惧如斯吧?
话说在此时此刻的詹大建,被俞和无意中外放的一股戾煞震慑了心神,由他眼中看来,这面前真是一幅犹如第十三层血池地狱一般可怖的情形。从他自己口中吐出去的血水,一沾地就化作涛涛血海,那些断落下来的牙齿,尽都变成刀山剑林,由层层血浪下面,不停的向上穿刺。而对面的俞和,好似一尊自黄泉深渊中走来的上古凶魔,脚踩着无边血海,正一步一步的朝自己逼近。在那支形同枯骨的手爪里,捧着一碗*蚀骨的毒汤。
俞和并不知道詹大建为何神情大变,他挠了挠头发,苦笑着收起了丹药。趁这功夫,他默默的在五脏六腑中演化出玄真宝箓万化归一大真符,把那一丝原始恶念逐出体外。如今六角经台不知去向,俞和算是失去了最大的仰仗,当真有点心中发虚,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可就在他运功化解恶念隐患之时,对面那詹大建的模样,又发生了离奇的变化。
起初,这人好似浑不觉脸上流血不止,只是瘫坐在地上,以双手支撑着身子,瞪眼望向俞和。他的脸上尽是惊恐无状的神情,肩头颤动,胸腹之间剧烈起伏,气喘如牛。可喘了数十息之后,似乎那源源不断的先天浊气,又重新把气力与胆量注入了他的身子。看其惊恐的神情渐渐淡去,转而从双目中绽出狂热的光芒,在那完好无缺的右半边脸上浮现出一片决绝之色,仿佛他是位壮志凌云英雄,此刻面对着无可战胜的绝世凶魔,却依旧愿为天下大义而慷慨赴死,哪怕舍身一击,也定要与魔头同归于尽。
不等俞和收功,就听那詹大建忽然怪叫了一声。他双手抓起法剑,腾身跃起,把剑锋当胸一错,连人带剑破空而至,直朝俞和的胸口插来。
这招数可就不是青城仙宗的太平道剑术了,倒与昔年罗霄纯阳殿李毅师兄,在滇南别院中斗败青城龚大有时所使的“大风剑歌三十六式”颇有异曲同工之处,讲究剑出无回,不求自保,只求伤人。
俞和心中暗叹,看来詹大建被原始恶念荼毒甚深,已是不可自拔。他脚下一错,平平移开二尺,提起手中的连鞘青剑,妙到颠毫的斜插入詹大建的两支剑锋中间,紧接着手腕发力一绞,就听见“咔嚓”的一声脆响,那两柄上好的天星寒铁法剑,就被俞和一下子绞成了碎片。
被这一绞之力带住,詹大建的身子也凭空翻了一转。但他吸气沉腰,伸手一捞,将剩下的那口法剑召入掌中,脚未沾地,就对着俞和乱披风似的一口气连斩九剑。
俞和摇了摇头,探手一掌印出,先天五行雷罡当空亟荡,将詹大建硬生生轰得倒飞出去。脚下抢前半步,俞和化掌成爪,屈指遥遥一扣,那詹大建手中的法剑立时就被他的无上剑意所摄,“铮”一声自行挣开手掌,当空一旋,反架在了詹大建脖颈处;诸天。
“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詹师兄莫要再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你?你这魔头当真会血口喷人!”詹大建满脸是血,模样狰狞之极,真像是个血战不退的烈士。他抡臂一挥,将颈边的法剑甩出数丈之外,手指俞和厉声叱道:“天下正道修士,人人皆以斩魔除魔为己任,又有哪个贪生怕死?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今日我若不杀你,你必杀我,自古道魔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岂有苟且之理!”
“詹师兄,我且问你,我俞和作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却被你认定是魔道中人?”
“你恶贯满盈,心中自知,还用我来再说?!”詹大建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串物事,紧紧捏在掌心里,他对俞和喝道,“对付非常之魔,自然须得用非常之手段。我这恰有一件法宝,原是你同道中人遗下的万恶罪证,此物用在你的身上,也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正合因果报偿!”
俞和皱眉瞪眼,却看不真切詹大建手里的那件古怪法宝,此物依稀像是条和尚的念珠手串,又或者是某种类似的东西。
“方才有个心如蛇蝎的魔宗女子,想在背后暗算小爷,却吃小爷反手一剑,被斩成了八段。你那些在西北苦寒荒漠上挣命的魔宗同道,还真是困窘潦倒,不仅衣不遮体,身上居然连一件能入下三品之流的法宝都没有,我实不知他们是凭何底气,敢到华山来送死。亏得小爷我倒还不嫌弃,亲自在她丹田内鼎中挖了一把,这才算是捞回了点本钱。如此阴毒的法宝,想来你是必定认得,黄泉路上可莫要作个糊涂鬼!”
詹大建把手掌一摊,俞和就见他掌心中是一串儿用细麻绳穿起来的铜钱。那每一枚铜钱上都是锈迹斑斑,在新鲜的血迹下面,还有一层半紫半黑的陈年血垢。
这件铜钱法器,名唤“阴阳命钱”,在西北魔门的炼血内宗和婴鬼内宗里,几乎是精英弟子人手一件。此法器炼成之后,威力颇为惊人,但却只能使用一次。它与道门的保命大金符有些类似,只不过保命金符是替人守身免死,而阴阳命钱却是旨在杀敌逃命。故而在魔门修士与人争斗之时,只有到了最后拼死一击的危急关头,才会祭出此物,正乃是一道不成功便成仁的杀手锏。
炼制阴阳命钱不需天地灵物,但过程却是极为残忍,令人闻之则毛骨悚然。
话说驻守西北大漠上的猛士,惯常在出征厮杀之前,会把一串七枚铜钱妥藏在腰间,意思是战死沙场之后,可以用这钱买通忘川河边的摆渡船夫,保其转世投胎一路顺遂。这串铜钱的本意,是彰显边塞士卒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情节,久而久之,这铜钱上就沾染了猛士的阳刚之气,历经九次死里逃生之后,铜钱上阳气便成了“九阳”之数。而魔宗修士伺机将他看中的铜钱主人害死,那一缕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怨气,就残留在了这铜钱串子上。然后再把这七枚九转至阳的铜钱一一拆开,寻到八字归阴,又身怀六甲的七个凡俗妇人,以隔空搬运的巧妙手法,将铜钱分别送入其腹中的婴孩口里。含着这枚既满含阳刚,又暗藏怨煞的铜钱,那婴孩必定躁动不堪,使其母亲腹痛如绞,终至难产而死。待母子魂魄散尽,暗守在一旁魔宗修士作法掳走尸身,从胎死腹中的婴孩舌下挖出铜钱,重新以原绳穿成一串。至此阳极生阴,先天后天怨气毕集,阴阳命钱大功告成。
今日亲眼见到这等残忍无比的魔道法器,俞和也头皮发麻。再看詹大建拢双手一搓,那棕绳顿时寸寸断裂,七枚裹着精血的铜钱发出嗡嗡轻响,中央方孔里溢出丝丝黑气。他扬手一掷,那阴阳命钱排着一行,破空电射向俞和的眉心。
虽然俞和曾久居西北,早听闻此物凶煞之极,号称能将还丹后境的有道真修当场咒杀,可他从未被人拿阴阳命钱打过,所以实不知有何妙法可以化解。
眼见七枚铜钱飞到面前,俞和不敢怠慢。他横剑封住门户,脚下发力一蹬,身子如燕隼般朝后飞掠。
詹大建双掌平平一推,竟用以气御剑的法门,隔空操持着阴阳命钱,紧追俞和的身形;魔道太虚。
一个人纵跃再快,也快不过既轻又小的铜钱,更何况俞和是背身倒退出去,比不得向前冲刺之疾。堪堪一息,这阴阳命钱就追近至了额前三尺,俞和只觉得自己眉心处突突乱跳,后颈子里寒气直冒。
因为忌惮那七枚铜钱上附有厉害的诅咒,故而俞和不敢拿青剑去拨打。他张口喷出一团先天五行雷炁,当空化作滚滚雷云,乙木神雷、辛金真雷、丙火神雷、癸水神雷和戊土神雷五雷齐发,刹那间百道雷火落下,将七枚阴阳命钱劈成了飞灰。
但这西北魔宗赫赫有名的保命法宝,岂会被如此简单粗暴的化解?阴阳命钱的厉害之处,并非是在铜钱本身,而是那至阳转至阴的七重夺命咒法。俞和一手五雷轰顶打出,骤觉自己的神念仿佛被七条冰冷的毒蛇同时咬中,那突如其来的的痛楚,好似有人活生生把一枚铁钉钉进了他的头颅之中。
“啊呀”一声,俞和弯腰抱头,身子抖得好似筛糠一般。看他脸色苍白,口唇青紫,牙关紧咬,目现血丝,双眉之间有黑气翻腾,额前冷汗淋漓,形如身中了奇门剧毒,正在垂死挣扎。
“倒也,倒也!看来对付你这凶顽魔头,我道门仙法委实太过慈悲,还是须得用魔门中的阴毒手段方能奏效。”对面的詹大建哈哈大笑,脸上尽是险中得胜之后的狂喜神情。
这人捞回长剑,一边用手掌掂着剑锋,一边迈着四方步朝俞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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