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蛮巫》第一百五十二章身死为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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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銮京易府别院之中,宇文华颜临窗远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易锋寒站在他身后,轻轻搀扶着他的胳膊,脸上写满了担忧。
    晨曦映照下,宇文华颜的脸庞苍白得毫无血色』,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他的身体便轻轻颤抖了一下。
    易锋寒见状连忙开口:“宇文叔叔,你病体未愈,还是到床上歇息着吧?”
    宇文华颜淡然一笑,口微微一张,还没有说话,就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易锋寒轻抚着宇文华颜的胸口,焦急地道:“宇文叔叔!”
    宇文华颜咳嗽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方才慢慢止住,望了望手绢上的血丝,摇头叹息道:“千户,微臣恐怕不能继续辅佐你了。”
    “宇文叔叔别说这种丧气话!”易锋寒大声说道:“这次你受伤虽重,但只要你静心节虑、悉心调理,并无大碍。不要胡思乱』想!”话虽如此,他的心头却甚是不安,枫鸣蒨的暗箭,几乎震断了宇文华颜的心脉,易锋寒虽然精通医理,但是如今的銮京物资匮乏,药』材种类更是严重不全,任凭他用尽办法,对于治愈宇文华颜的把握也只有五五之数,如果宇文华颜劳神费心、心情激荡』,又或者自己放弃求生欲望,恐怕连一成生机都无。
    宇文华颜苦笑一声:“可是微臣现在如何静得下心?如今……”
    “别管什么如今!”易锋寒沉声打断宇文华颜的话头:“宇文叔叔,你什么都别管!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定要带着你们安然回到易水!”
    宇文华颜盯着易锋寒,徐徐地道:“千户,如今我们先机尽失、处处受制,你有什么办法安然脱身?”
    易锋寒轻松的笑了一下:“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宇文叔叔,我们一起经过了多少风浪,始终屹立不倒,区区一个东东儿,就能难倒我们么?”
    宇文华颜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能!”
    易锋寒无语以对,屋子里面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易锋寒才一脸狠厉的说道:“如果真是无路可退,我就放下一切顾虑,率领大家一起突围!如果不能一起杀出重围,我就一个人不择手段的逃出去!”
    宇文华颜望着易锋寒脸上的戾气,长叹一声:“东东儿现在声望之隆,载于史册者莫可比之,一纸通告,全民响应,在这种情况下,千户就算武功盖世、智谋通天,也难有脱身良策。而且……”声音顿了顿:“千户,如果能够脱身,就离开渭州吧,千万别为任何人报仇。”
    易锋寒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宇文华颜继续道:“千户如何看待如今渭州的形势?”
    易锋寒心头念转如飞:“唔,后夷中央朝廷的地盘,已经尽归东东儿所有。后夷四大千户侯的采邑,陇川几近废墟,虽然商山君把它划给了我,但是山高路远,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陇川落入东东儿的掌控之中。如果我所料不错,和郡之乱』,隆北起义军必然有所牵连。如今赢强军等赢家骨干尽去,东东儿也颁布了最新的少数民族政策,给予和郡各族自治区域,并且按照人数分配给和郡各族进京议政的首脑名额。这样一来,和郡各个少数民族的地位都得到了提升,暂时来说,肯定会拥护东东儿的。现在东东儿在土地、人口方面占尽了上风,我们能够有所依仗的,就只有易水、弘法两郡,只要我和春千户回到采邑,甚至客死銮京,我们两家联手,安于守土,尚有割据之望。”
    宇文华颜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千户恐怕太乐观了。”
    易锋寒疑惑』道:“宇文叔叔的意思……”
    宇文华颜道:“弘法郡禅密两宗虽然不是毫无矛盾,但是一直秉承着各自发展信徒、井水不犯河水的方针,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在这种背景下,禅密两宗的教徒基本没有多大的冲突,就算偶尔出现群体性』问题,在两教高僧的协调下,很快就能平息纠纷。可是这次弘法郡教乱』,死亡人数之多、牵扯寺庙之众、涉及区域之广,都是前所未有的,联系到目前銮京议政代表抨击宗教的形势,你还觉得这是意外么?”
    易锋寒身体微微一震:“不可能吧?弘法郡的百姓笃信宗教,信仰这东西毫无道理可言,很难改变,东东儿等人的宣传固然了得,要想让宗教信徒改变信仰恐怕还力有不逮。”
    宇文华颜冷笑道:“不用改变啊,只需要用他们的信仰去毁灭别人的信仰,别人自然会反过来打击他们的信仰。仇恨的种子既然在心灵萌芽,本人的执念越重,生长就越繁茂,而宗教信仰恰恰就是一种执念。当两教信徒的战争不可避免的伤害到不相干的群体,这些人便会对宗教这个概念产生反感甚至憎恶。不可否认,东东儿用来抨击宗教的说法只是矫枉过正,并非空穴』来风,当饱受教徒侵害的人听到这些说法,心底里肯定会接受的。这其实跟贫苦百姓愿意相信地主、土豪、官员无恶不作一个道理,当一个人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对于侵害自己利益的人就会产生非常负面的认知,如果这时候有人逢迎生事、煽风点火,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甚至是找到了领路人,顺着该人的思路,把愤怒与仇恨扩大到损害自己利益的那个人所在的群体。东东儿只要成功挑动起百姓对于宗教的厌恶,禅密两宗恐怕也就离烟消云散不远了。”
    易锋寒道:“可是弘法郡的百姓,不信禅学就信密学,不信教的只是少数。东东儿就算拉拢了这些人,也是不能控制弘法郡的。”
    宇文华颜正要张口,忽然眉头一皱,捂住胸口。
    易锋寒强行将他从窗口拉开,关上窗户:“宇文叔叔,这些事交给我吧,你别管了。”
    宇文华颜用手撑着床沿,缓缓坐下,不去理会易锋寒的劝告:“我们渭州人信教,与荆州人迥乎不同,而是类乎神州人。千户可知道区别?”
    易锋寒闻言略一思量,脸色』大变:“你是说……信仰的原因和程度?”
    宇文华颜深深吸了口气:“是的,荆州各国,都是政教一体的模式,从皇帝到平民,无不沐浴在宗教氛围之中,一言一行,都受到教律的限制,一思一念,都受到神学的制约,人与人之间互相影响,对于宗教有着盲目的崇拜和狂热。而渭、神两州的文明不同,他们从发展伊始,宗教的影响就很小,人们之所以信仰宗教,无非是图个升官发财、无病无灾、子孙延绵,乃至后世福泽,害怕死后清算罪孽。嘿,求神拜佛的人那么多,得偿所愿的有几个?其实很多时候也就是给自己的心灵寻求一个安慰。由此可见,荆州和我们的教徒在信仰程度上的差别,荆州人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信仰,自己承受再大的不幸也会把它当成自己必不可少的劫数,视为理所应当,可是我们渭州人不一样,当自己因为信仰导致不幸之后,我们就会质疑信仰的必要性』和正确性』”
    易锋寒喃喃地道:“现在信仰宗教导致的动乱』已经出现,那么弘法郡百姓的信仰也就会随之动摇。”
    宇文华颜接着道:“弘法郡百姓的信仰动摇,春家的地位就会动摇。说穿了,春家与赢家一样,看起来不可替代,其实是因人成事,如果不可替代的前提没有了,就像民族矛盾调和了,赢家就没有存在价值一样,宗教问题解决了,春家也就没有了统领弘法郡的基础。”
    易锋寒心头一动,突然明白了宇文华颜为什么要自己逃离渭州,春家如果不能倚为同盟,自己靠易水郡一地孤军奋战、负隅顽抗,几乎是必败之局,而且更糟糕的设想浮上心头,使得他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千钧巨石一般,涩声道:“我们易家的根基相对而言,更加薄弱,若非抗击青皮倭的过程中,扩充了不少兵力,加上此番起事之后,将后夷驻扎在易水郡的军队收归己有,我们嫡系精兵仅有五千。东东儿连错综复杂的民族问题也能玩弄于股掌之间、偏狭固执的宗教信徒都能随心利用,恐怕易水郡也不会是一方净土。哼!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将刘方、邓璞二人留在易水郡!”
    宇文华颜脸上露』出惨然之色』:“千户切勿自责,此事不能防患于未然,是微臣谋事不利。”
    易锋寒问道:“宇文叔叔可想到他们会从何处着手?我自问善待百姓,想必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几句蓄意抨击的混话所迷』惑』。”
    宇文华颜叹息道:“千户啊,你还不明白么?东东儿能够给老百姓的,是我们给不了的。千户废除家奴制,还奴仆以自由民的身份,已经是破天荒的创举,但是官民贫富之间地位仍有差别,而东东儿推行的人人平等政策,姑且不说是否名实相副,光是平民可以被选举出来当朝议政,就能让老百姓心血澎湃,觉得自己取得了与官员、豪强、富贾同等的地位与权力。为了解决地主土豪不肯将土地拿出来缓解新增自由民耕作的难题,千户只能新增自由民鼓励垦荒,可是东东儿直接宣布土地国有,将地主土豪的田产统统收缴,然后通过朝廷分配给农民,比起千户来,简单有效得多,百姓获益更大。为了救济贫民,千户只能设立施粥点,免费供给贫苦百姓,而东东儿直接宣布物资公有、统一分配,不分贵贱一律同等对待,要吃饭大家都吃饭,要挨饿大家都挨饿,前者受到救济,反观官员大鱼大肉,身虽获利而心有不平,后者即使吃树皮草根,但是人人都在吃树皮草根,反而会觉得官员以身作则,诚心为民。以前没有比较,老百姓会觉得千户善待百姓,现在么,恐怕会觉得东东儿才是真正的活菩萨。”
    易锋寒沉默片刻,唏嘘道:“不错,东东儿做的事情,我办不到。他可以不惜损害国家利益愚弄百姓沽名钓誉,我办不到;他可以巧立名目抢夺他人私产为己用,我办不到;他可以建立一个‘不患贫,患不均’的社会,我办不到!”
    宇文华颜眼中满是落寞:“所以,我们输了。千户,如今的易水郡就算不是天翻地覆,也是暗流汹涌,你就算回到易水,要想凭借易水郡为根基对抗东东儿,无论从双方资源、土地、人口的对比,还是民心的向背,都是败多胜少之局。国事衰敝如此,你我已经回天乏术,不如率领亲信退往神州,以全性』命。”
    易锋寒脸上阴晴不定,一会儿激愤,一会阴冷,脸色』转换了好几次,终于恢复平静:“我们先回去,事不可为,我还有后手。”
    宇文华颜眼中精光一闪,欣喜之色』露』于言表:“真的?”
    易锋寒嗯了一声:“进京前我就有所安排,预留了脱身海外的后路,只是没有料到形势会演变得如此恶劣。只要到了易水郡,进退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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