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剑魔》第四百零二章

九指剑魔最新章节目录
   没有人想死。
    大多数人类非正常死亡,都是因为世间有别的人非常想他去死。
    西门望不想死,他想活着,继续拥有荣光与力量。
    许尘非常想他去死,想的掏心挖肺,殚精竭虑,肝肠寸断,度日如年十五年。
    所以西门望死了。
    西门望依旧魁梧如山的身躯直挺挺向后倒去,把周遭那些如雾般的热汽排开,轰的一声落入湖中,溅起无数水花。
    寒冷湖水的最上层,已经被昊天神辉烧至沸腾,不停咕咕翻滚着,看上去像是燕境山谷里的温泉,又像是一大锅清汤。
    西门望的身体飘在沸腾的湖水中,双目圆睁,满是血污的脸上还能看到一丝疑惑以及淡淡不甘,瘦削的脸颊皮肤渐趋诡异的熟红。
    很多年前在岷山脚下的军营里,魔宗前代圣女慕容霜跳了一曲天魔舞,天下震惊,西晋神军强者云集,山川里剑光纵横,西门望没有任何犹豫,亲手烹杀了她,毅然叛出魔宗投身昊天道门。
    那是西门望生命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只是大概他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到,当他死后也会被沸腾的水烹煮,就如同当年那个女人。
    如果真有天道,那么这便是所谓循环吧。
    看着西门望的尸体在翻腾不安的湖水里起伏,许尘忽然说道:“谁说羊杂一定要冬至吃?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
    这是秋天的时候,他在羊杂锅边对叶童说的一句话,叶童听懂了前一句,却始终听不懂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今天是冬至,正是吃羊杂汤的时间——雪湖之上此时尽是温热潮湿的水汽,站在湖面上便仿佛站在羊杂锅旁,又像是宽衣阁院子里的蒸汽搓澡房——许尘复仇杀死的第一个人。
    许尘这时候感觉很温暖,很平静,很放松,就像是在澡房里蒸的毛孔全部舒张,然后伴着香菜腐乳酱吃了一大锅羊杂。
    “谁说门房的儿子就不能报仇?谁说第六就不能越境杀了第七?”
    他转身向着雁鸣湖南岸走去,偶尔抬起手臂擦一擦脸,不知道是要擦掉脸上的灰尘还是泪水,脸尤其是眼角变得很红。
    侍女已经下了山崖,来到了雪湖上,瘦弱的身躯此时本来就极虚弱,还要拿着大黑伞,拖着沉重的箭匣,显得越发吃力。
    看着前方疏雪里的人影,两个人同时加快了脚步,待相遇时,看着彼此那张熟悉的脸,心情复杂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什么都没有说,许尘把侍女搂进怀里,他搂的很有用力,两个人的脸挤的有些变形,带着泪痕,看上去有些滑稽。
    许尘的脸有些发红,有些发烫,侍女的脸很苍白,很冰凉,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彼此都很舒服,然后平静。
    湖西岸的桥畔,潘安松开一直紧握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栏杆,栏杆上出现一道血印,先前观战时太替许尘担心,他竟紧张地把手掐破了。
    叶瑶看了一眼桥那头飘飘的青色衣袂,牵起潘安的手,走出栈桥,向着雪湖上拥抱在一起的二人走去。
    叶童站在木桥上,看着雪湖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然后她闭上眼睛,漂亮的细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什么。
    皇宫雪殿里,皇后娘娘面无表情站在门槛处。
    她温婉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皇帝从身后轻轻揽住她,想要给她一些安慰,她眼中的泪水淌出来的越来越多,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皇帝陛下抱的很紧,很用力,皇后娘娘愤怒地挣扎着,终究是未能挣开,这自然不是因为她悲伤过盛、没有力气的原因——她回身投进丈夫温暖的怀抱,无声的纵情哭泣,不一时龙袍前襟尽湿。
    殿外雪亭下,李隐神情复杂望着南方的雁鸣湖方向,黄杨大师收回落在古钟上的手掌,钟声渐渐停歇。
    整座都城安静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雁鸣湖东岸的冬林里,蝉鸣骤然间再次响起,声声凄厉,却透着无比的愉悦欢喜。
    雪湖上火光渐熄,寒意渐起。
    叶瑶走到许尘身后,放开潘安的手,忽然啪的一声跪了下来,膝头溅起两蓬小雪,然后重重叩了一个首。
    潘安微惊。
    叶瑶声音微颤说道:“感谢小师叔替明宗清理门户。”
    许尘没有侧身避让,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大礼,他很清楚如今世间已然凋蔽的魔宗,对小师叔敬且畏之,但真正恨之入骨的却是西门望这个叛徒,如果不让叶瑶跪,她根本无法释放此时心中的复杂情绪。
    更何况莲生的意识碎片在他识海里,他这算是代莲生受后辈一辈,只是他看着雪湖安静的夜色,说道:“湖旁有很多人,你这一跪,只怕有些麻烦。”
    叶瑶站起身来,潘安把她额头上的冰雪擦掉,看着上面的红肿,不由有些心疼,听着许尘的话,应道:“在都城里怕什么麻烦。”
    今日与西门望一战,从始至终都没有受到任何猜想中的干扰,许尘当然很清楚,这必然是兑山宗在其中起了作用,听着潘安这话,不由笑了起来,心中陡然生出一片豪情,这里是都城,我们是兑山宗弟子,那便没有麻烦。
    只是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累积了十五年的仇恨与杀意,随着西门望的尸体堕入湖中,便尽数释放了出去,就如同那些沸腾湖水喷吐的水雾那般,一般的人在极大愉悦与兴奋感伤之后,大概都会感觉有些空虚和惘然,甚至会不知所措。
    如果许尘还是那个许尘,想必他也会陷入这种精神状态——杀死西门望之后,似乎便把这辈子想做的事情做完了,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
    “先回家吧。”
    许尘和侍女互相搀着,向湖北岸那片火光早熄的宅院走去,然而主仆二人今日虽然没有受重伤,损耗却是极为严重,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此时心神一松,双腿便如灌铅一般,始一迈步便险些跌倒。
    潘安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许尘的胳膊,有些恼火地教训说道:“侍女今夜如此辛苦,你还指望她能扶得动你?求我一声会死?”
    许尘说道:“你不要表现的太紧张我,西门望怎么说都是道门客卿,这要传回西晋或是太清观,将来对你总是不好。”
    “我又没有想过要做一个胖道士。”
    潘安极不耐烦地说道,然后抓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提,把他背到了自己的身上,向湖岸方向走去,叶瑶扶着侍女跟在后面。
    安静的雪湖上,不时响起咯吱咯吱的压雪之声。
    晨光渐至。
    今夜不知有多少人围湖而观,人们看着雪湖上的那两道脚印,看着脚印前方的人,看着被潘安背着的许尘和被扶着的不起眼的小侍女,心情异常复杂,总觉得自己看到的并非真实。
    第六上境的许尘在小侍女的帮助下,杀死了武道巅峰强者、霸道不可一世的西门望大将军,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哪怕许尘是玄微的弟子,这种事情依然不可能发生,因为……这是一场公正的正面战斗。
    高境界的修行者死在低境界的对手手中,不常见但也不算稀有,因为战斗向来无常理,暗杀下药陷井之类的手段,有时候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第六境的修行者死在普通人刺客手中的事例也不是一件两件,但这种情况极少会发生在正面的战斗中,因为那是绝对的实力的比拼。
    尤其是对于晋入第七境的大修行者而言,下境的修行者,想要在公平的正面战斗中击败他,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乃是修行的一道大门槛,越过这道门槛,便离红尘骤远。
    在修行界的记裁里,除了强大的军队可以用无尽铁骑配合地势及精妙的战术,可以堆死第七境的大强者,从来没有出现过越境挑战第七强者成功的事情,传闻中轲浩然曾经做到过,但是那场战斗没有任何观众,人们只知道那名第七境的强者死了,还是第六境的骑着小黑驴悠悠地继续前行。
    这也就意味着,许尘和西门望的凛冬之湖一战,是无数年来第一次有观众、能够被证明的第七层级越境杀,这必将被记载入西晋教典。
    在这场战斗里,许尘做了很多准备甚至可以说是陷井,但他本来便是符师,所以没有任何人对他的战斗方式有疑问,观战的人们只是震撼于,这名兑山宗最小的弟子在战斗中所施展出来的那些手段。
    无论是那场符的风暴,还是箭与神秘的莲田雷鸣,许尘所施展出来的手段发挥了外人无法理解的效果,显得那般强大,虽然他的境界还在第六境,但这些手段却实实在在有了第七境的威力。
    最后侍女在崖畔大放光明,更是令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今夜都城里很多观战者要比许尘强大,但他们依然受到了极强烈地震撼,尤其是站在西岸木桥上的叶童,她所受到的震撼最大。
    当今世间,道佛魔三宗以及兑山宗里,她向来是年轻一代里的最强者,无论是隆庆皇子或是观海僧,哪怕是叶瑶,都不可能掠去她一丝风采。然而今夜看到许尘和侍女的表现,她忽然有了一些别的想法,于是她闭着眼睛沉默思考,睫毛在夜风里微颤,似乎通过这场战斗悟明了一些道理。
    积雪的城墙上,叶天明看着远处雁鸣湖的方向,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兑山宗果然很强,这个家伙也很强。”
    观战一夜,看着湖上雷霆大动,风雪飘舞,铁箭铁莲铁枪铁刀伴着气息撞击不断,叶天明对许尘的看法在不停地做着调整改变。
    最开始时,许尘在他眼中就是个普通人,后来变成不错,最后变成非常不错,然而当许尘最终真的成功杀死西门望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看法依然不够准确,他甚至不想再隐瞒自己对那个家伙的佩服和欣赏。
    如今的许尘当然不可能是他这个太清观传人的对手,只不过如此年轻,便在这等不可能的情况下强杀西门望,如果再在兑山宗学习数年,再受玄微几番教诲,谁能断定许尘将来究竟会攀到怎样的一个高度?
    难道世间会真的再出现一位?
    西门望的死对叶天明的心情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就算兑山宗再出一位轲浩然,对他而言也只是多了位值得敬佩的对手,反而会让他感到欣慰,最重要的是,他不认为许尘会变成第二个。
    他转身看着大师兄,说道:“到现在,你还不能确定?”
    大师兄问道:“西晋神军当年便说过那是妄断,你为何坚持这等说法。”
    “我说过,我相信光明神座可能是错断,但绝对不会妄断。当年老师或许是判断出林光远之子不可能是冥王之子,才会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