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剑魔》第四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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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着腿上传来的辣痛,许尘脸色骤变,张开了嘴,还没有来得及呼痛,便听着老师后半段话,顿时忘了疼痛。
    “镇压……冥界……难道冥界的入口就在铅华寺?”
    玄微完全没有注意他的神情,说道:“世间无数佛寺都有盂兰盛放,并不限于铅华寺……而且多年前我曾去看过,没有找到什么冥界入口,你这次去不妨再找找,说不定能够解答你心中某些疑惑。”
    玄微说的淡然随意,许尘却是听的惊心动魄,想着镇压冥界四字,他便浑身上下不舒服,皮肤痒的厉害,似乎有些黑色的烟气,要从毛孔里渗出来,要知道佛宗的人现在正在怀疑他是预言之子,去铅华寺参加盂兰节,岂不是等着被万丈佛光镇压,难道要被压在山下五百年?
    悬崖绝壁间山风轻拂,雨廊间悬着的紫藤果随风摇摆,形似铜铃却无清音,只听得啪啪几声轻响,有熟透了的果子坠落到地上迸出浆来,那股紫藤特有的肥腻与清新交织的异香,顿时弥漫开来。
    许尘思考了很长时间,鼓起勇气问道:“老师,预言之子是什么?”
    玄微看着师徒二人身前的夜云,说道:“根据悬空寺光明经和明字卷上的记载,预言有七万个子女,每次昼夜交替、冥界入侵之前,便会有位预言之子降临人间,做为黑夜到来的预示和指引。”
    “指引?”许尘吃惊重复道。
    玄微说道:“黑夜到来当然也需要指引,就如同光明需要指引一样,当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是指引还是投影。”
    许尘再次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深夜愈深,星光愈淡,绝壁间的夜云变得像墨汁一般漆黑,才说道:“老师,如果我真是预言之子,你会杀死我吗?”
    玄微看着他笑了起来,再次理所当然说道:“当然。”
    许尘抬起头来望向他,眼睛里全是无辜和乞怜的神情,就如同刚睁开眼睛的小猫眯,因为饥饿和对陌生世界的恐惧而无比楚楚。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世间无数生命加起来,也不过和我的生命一样独一无二,老师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玄微看着他严肃说道:“以一己之性命,换世间亿民之安全,这乃英雄圣人之所为,若真有那日,为师希望你能自我了断。”
    许尘自然不同意,愤愤不平说道:“我说过大师兄是仁人,二师兄是志士,我只不过是个自私的小人,连仁人志士都不想做,哪里想做什么圣人,老师你用这种话来激我,实在是有些过分。”
    玄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笑声,许尘有些无措。
    玄微看着他赞赏说道:“不错不错,既然是人做人便好,为何一定要做什么圣人,你这家伙想的倒是透彻,在为师看来,你既然能想的正确,将来想必你也不会做什么乱七八糟的错事,我很欣慰啊,哈哈。”
    夜色中,过于爽朗甚至显得有些嚣张的笑声,在绝壁间不停回荡,然后渐渐消失,许尘依然无措至极,不知该说些什么。
    玄微看着他微笑说道:“预言之子需要定义,却不能由人类来定义,只能由你自己定义,正如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是人,只有我们才能给出人的定义,而不能由昊天或别的存在来定义。”
    许尘苦笑说道:“老师这话很有道理……学生不是在拍马屁,是真心觉得有道理,不过也只有您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玄微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小师叔当年说的。”
    原来是小师叔说的话。许尘看着远处都城里最后最微弱的那点灯火,沉默了很长时间,问道:“老师,真的一定要去铅华寺?”
    玄微说道:“由你自己决定。只是如果不去这一遭,你心头那个疑惑谁也解答不了,为师也无法解答,而且我总觉得铅华寺此行是你的机缘。”
    许尘问道:“是什么样的机缘呢?”
    “我本是不信机缘之人。”玄微说道:“然而这些年看了很多事情,渐渐觉得自己的看法是不是太顽固了些,有了些新的认识。机缘并不是天道注定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而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因为各自心中的理念,哪怕是偶一动念,便开始影响周遭的环境和人群,最终影响到极远处的对方。”
    “直至相遇,心里的那些念头便会转换为实际的故事,然后你再往事件最开始时倒溯,往往会发现,你最终得到的正是你想的,这大概便是机缘。”
    玄微继续说道:“侍女那丫头的病,或者能够自癒,但能在铅华寺小和尚处看看更好,你继承了你小师叔的衣钵,终究也还是需要学一些佛法来冲淡戾气,你要弄明白自己是不是预言之子,更应该去看看盂兰节是怎么回事,你需要做这些,那便是机缘。”
    许尘出神说道:“很像和尚们说的听不懂的话。”
    玄微说道:“以后多听和尚们说说,便能懂。”
    “会有危险吗?”
    “走路都会被马车撞死。”
    “老师,我就当你这句话是默认。”
    “我哪里有认?”
    许尘收回眺望夜中都城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膝头,说道:“如果连老师你都觉得那是危险,那我和侍女怎么办?”
    玄微微笑说道:““不经三日三夜小火煨,世间哪得佛跳墙?不经历……”
    许尘举起手求饶,痛苦说道:“小师叔说的那段话,我已经听得耳朵快要起茧,老师您不用换着方再说。”
    玄微说道:“去看看吧,正所谓不看不知道。”
    许尘叹息说道:“世界真奇妙。”
    玄微异道:“居然接的如此好。”
    “哪里好?”
    “有韵脚。”
    “我只觉得很无聊。”
    今夜还吹着风,山崖间好温柔,许尘的心情却不轻松,神情黯然问道:“老师您是有大能耐的人,真看不到日后的画面吗?”
    玄微说道:“修行修的最终是时间,我虽然活的比普通人要长久一些,但很遗憾没有老到经历过上次冥界入侵,没有看到上次永夜到来之前发生过些什么,大概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没能完全看懂明字卷,我不知道这个故事会怎样发展下去,而你现在已经是这个故事里的一个人物,所以我也不知道将来你的身上会出现怎样的变化,不过我希望那会是好的。”
    许尘问道:“世间还有经历过上次冥界入侵的人吗?”
    以往他并不相信修行者能够活上数千数万年,然而随着进入书院后山、见识增广,他开始思考世间是否真的有永生这种事情。
    玄微说道:“我知道有两个人曾经经历过上次的永夜。”
    许尘没有想到居然真有,吃惊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玄微不知想起了些什么,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淡然说道:“一个酒徒,一个屠夫……不过他们不理世事,只怕也算不得人了。”
    许尘再次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诡异的梦。
    在某个梦中曾经出现过一个酒鬼一个屠夫,那两个人站在他的身旁盯着他,而在另一个梦中,玄微从那个酒鬼手中抢过酒囊喝了口,又从那个屠夫背上抢了根猪后腿啃了口,难道玄微说的便是那两个人?
    许尘震惊无语,说道:“老师,你真不想听听我的梦?”
    玄微看着他微笑说道:“还没明白吗?那终究是你自己的梦。”
    交谈至此,许尘终于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任何故事都需要推进,才能知道后续的发展,任何画面都需要亲眼去看,才能知道是什么色彩,自己究竟是不是预言之子,以后会发生些什么,都需要自己在故事里行走,然后选择,换句话来说自己才是作者。
    玄微飘然而去。
    漆黑的崖畔,只剩下许尘一个人,看着夜穹以及流云,他想起莲生大师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皱了皱眉。
    “你已入魔,若要修魔,须先修佛。然后请勇敢地向黑夜里走去,虽然你没有什么成功的机会,可能刚刚上路便会横死,但我依然祝福你,并且诅咒你。”
    他默默把这段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来,挥手对占据自己全部视野的夜色打了个招呼,说道:“如果你真是预言,如果我真是你的儿子,那么请记得当老师罩不住我的时候,你可一定要罩着我点。”
    西晋,春意葱葱的桃山上,黑色的裁决神军散发着肃杀冷酷的味道,大殿内空间极为宽阔,数百名身着红袍的神官和穿着黑衣的执事跪在光滑平整的地面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朵黑夜里的红花被印在在地上。
    神官和执事们已经跪了很长时间,膝头早已痛苦不堪,却没有一个人敢起身,甚至没有人敢抬头,他们低头望着神军光滑地板上自己的倒影,看到了自己脸上的谦卑神情,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何会如此谦卑,一股来自最深处的恐惧令他们身体僵硬,于是地面上的这朵黑夜红花变得有些瑟瑟,感觉不到任何美丽,只能人让觉得幽冷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无数年来,西晋神军裁决司就是如此,里面的人们终日与恐怖的刑罚打交道,信奉强者恒强的道理,所以没有人对这种气氛感到陌生。
    裁决神军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般空旷阴冷,凝血般的墨玉神座还在那里,只是神座前那面珠帘在前些日子的那场战斗中,破碎成了满地珠粉,再也无法修复,最终被杂役扫进了垃圾堆,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那面珠帘在裁决神军里存在了很多年,替神座上那个强大的男人增添了很多神秘而恐怖的气息,人们已经习惯了那道珠帘的存在,如今他们不得不习惯没有那道珠帘,因为神座上那个强大的男人已经死去。
    如今坐在墨玉神座上的,是位年轻而美丽的少女,当然在裁决司所有下属眼中,少女的身体如今已经拥有了某种神性,因为无法直视,便不存在世俗里的美丽概念,她代表的便是强大以及恐怖。
    过了很长时间,叶童撑颌坐在墨玉神座上,始终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到了极点,于是便冷酷到了极点。
    她不说话,整座裁决神军里便不敢有任何声音,所有神官执事跪在地面,不敢抬头去看,甚至不敢猜测什么,有些胆小的人恐惧的牙关微响,却发现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竟是吓的险些昏了过去。
    叶童看着恭谨跪在座前的人们,听着人们紧张恐惧的呼吸声,回忆着这些年来自己曾经看到的、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美丽如画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嘲弄厌憎情绪,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疲惫的感觉。
    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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