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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铭希应命,走过去躬身作揖,谭峭目盯他上上下下扫视一番,意味深长地道:“你这娃娃,很有道家的慧根!方才一席话有模有样,与道门倒颇有渊源,他日若是入道,兴许我们就是一家喽!倒时记得……”
赵铭希听出弦外之音,面色立变,立刻将话打断道:“有缘无缘,日后再议,至少目前铭希尚无出家的打算!不过——日后若有疑难,定向前辈讨教!”说罢,又抱手一揖,态度虽无不敬,但也再无先前的恭敬,显然那番话引起他的不悦。
赵铭希为玄天赵家后人,赵门武学原本就得自道门,谭峭所言自不是毫无来由,适才赵铭希与李泗义一言一语,俱清晰钻入他的耳膜,他听得一惊一乍。
随着赵铭希与李泗义谈话的深入,谭峭心情也随之起伏,虽是自顾饮酒,神情闲散,但心里却暗暗称奇,故而才有这一语,未料赵铭希会忽然不悦。
不悦是自然的,赵铭希正值盛年,对于名利前程俱有追求,自是从未生过出世入道的想法,他这般年龄,又怎能忍受道家的种种约束呢?何况他还对爱情存满幻想和期待?虽然敬佩三剑客,但三剑客却是自修道学,从未入道。
听闻要自己入道,赵铭希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但他又怎会想到世事无绝对呢?这番话后,他再无多留,立即迈步走向树林而去。
李泗义见之也是随后跟上,他自然仍想探进四方镇,就算找不出鬼医子,也可以探一探朱室巢穴!
为此,李泗义心中是激动难耐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感涌上心头,使得他充满了力量,这个表面平平无奇的少年,看似波澜不惊,却想法奇特。
赵铭希可不知李泗义这些想法,他毅然越过谭峭朝前走着,眼见即将进入那片树林,突然耳畔风响,眨眼谭峭已至跟前挡住去路。
赵铭希走哪边,谭峭也便横卧于那边,也不多话,只管饮酒,口呼‘痛快’!
赵铭希终于失去耐性,叱道:“我敬前辈,但前辈为何次次挡我的道呢?”
谭峭瞟了他与李泗义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天绍志与钟妙引,目光带回道:“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如今的娃娃们怎生越来越无礼了,居然都如此凶煞也,欺我这个老人家势孤!”
一句便将赵铭希噎的哑口无言,瞪大双目,颇为无奈。
见这老者言行愈发怪异,分明有意在此拦路,天绍志与钟妙引欲穿林,也被老者远远喝住:“喂,你们俩小娃,陪我老人家聊上一聊,怎么扭头便要弃我老人家而去哩?”
天绍志与钟妙引面面相觑,更加觉得这老者怪异,钟妙引不由嘀咕道:“这谭真人无故拦路,究竟怎生回事?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钟妙引自小长在隐域宫,远离中原,对于中原之事,也是知之乏闻,一些奇人奇事,若非偶从父辈母亲口中听得,亦是不知。
她只当面前这是真曜先生谭紫霄,适才赵铭希与李泗义讲话声音极轻,是以钟妙引并未听入耳中,也是她功力浅薄之故,故而迷惑自语道:“都说紫霄谭真人行踪飘忽,如今看来,倒也不是虚传!”
天绍志扭头看着她低首沉吟的模样,钟妙引抬起头迎视着他,莞尔道:“江湖上有传紫霄真人在庐山栖隐洞聚徒讲学《庄》《列》,有人曾造访栖隐洞,却未能得
到机缘见得紫霄真人一面。因此就有盛传道紫霄真人平素喜爱清闲自由,喜做散人于四方讲学,故而有句话,‘醉仙紫霄,四方游历,居无定所,忠于善举,每至一
处,必散发钱物,亦必进酒家!’我家虽在大理,却也见过当地市井乡民为紫霄真人做得画像……”认真瞅了谭峭一眼,与天绍志对视道:“仔细看来,与这老人家
很是相像,难怪刚才你一语惊醒,我瞅着老人家好生面熟哩!”
钟妙引说着煞有其事,实际上却已将谭紫霄与谭峭生平事迹混为一谈而论,听得赵铭希一愣,似乎未曾料到有人会生出这番见解。
这也难怪与她,大理距离中原甚远,很多奇人奇事,传到那边,也便不那么真实了,但这番见地听在知情者耳中,不免有贻笑大方而不自知之嫌。偏生钟妙引说的好似领悟非凡,听的人却已啼笑皆非。
赵铭希未笑,但不免对钟妙引这番话嗤之以鼻。
李泗义始终面色肃然,此刻已忍不住了,提醒道:“妙引姑娘,这个……”想出言示警,思来想去,却也为之大为尴尬,讲出实情,难免驳损一个姑娘家的颜面,不讲吧,又实在不妥,听任错论,以讹传讹,实非正确做法,最后只得道出一句:“此言差矣!”
一般中原知名人士对于紫霄真人其名,多数分辨不清所指是谭紫霄还是谭峭,那是因为紫霄真人这个名字容易使人将两位得道隐士混淆。
但二人事迹,人们却是耳熟能详,提起醉仙,他们都知道谭峭,提起聚徒讲学,亦都知晓真曜先生其人。
诸如李泗义及赵铭希这般,家世显赫者,家中自有长者教导,故而赵铭希方一看见这老者嗜好饮酒,举止不凡,早已在心中圈定老者为醉仙谭峭。
天绍志则是天倚剑及华山七位师公相授,也不会如坊间之人那般,市井坊间年轻一辈的百姓,因对前辈事迹少有耳闻,故容易犯下如钟妙引一般的误识。而柳枫当初听柳敏儿提及紫霄真人,仅是误解柳敏儿口中所提为谭紫霄,也并未将两位高人事迹混言。
柳枫未见谭峭真容,一时误解,言语稍有差池,可以想见,倒也怪不得柳枫。而钟妙引亲见老者嗜酒如命,仍能生出这般错论见解,那便真是孤陋寡闻,无形中贻笑大方了。
天绍志本是踌躇满面,闻听钟妙引那话忍不住乐得满怀,亟须纠正道:“非也非也,妙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讲学的先生与喝酒的真人并非一人!喝酒者为醉仙谭真人,是……”
谭峭在旁侧听闻二人所言,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瞄着钟妙引道:“小女娃,讲书那人是姓谭名紫霄,号‘真曜先生’,他为仙风道骨的隐士,而非贫道。贫道实
名谭峭,可没有真曜夫子那掉书袋的耐性,贫道平素就喜欢喝酒!”托起酒壶又连饮了几口,道:“善举嘛,百姓厚言啦,其实贫道我就是酒鬼一个。真曜夫子名
盛,唐主非要将贫道与真曜夫子相论,故赐贫道‘紫霄’之名,唐主厚赐,贫道倒真是沾了些真曜夫子的名气哟!”
钟妙引这才彻底明白,自觉沦为笑柄,跟着吐了吐舌头,窘迫道:“对不起,谭真人,是妙引无知,才……”
谭峭摆手止住她的话,又喝起酒来,而众人此时纷纷揣测着谭峭突然出现在此的目的。
过了片时,树林窸窸窣窣,声响愈发迫近,谭峭目光略向外盯了一眼,忽然转首嘿嘿笑道:“要等的人来喽,我老人家入梦去也!”转头倒在一旁呼呼大睡去了,转瞬已可闻呼噜声。
众人目光在他身上掠过一眼,收回间,树林近处突然梭过三个人影,待看清后,天绍志与钟妙引心中大石已落,双双惊呼上前。
原来三人中,正有两人为燕千云与天绍茵,至于另外一人,为士兵装扮,但他走出树林立定片刻,那边厢谭峭闭着双眼,出口道:“出来了?”
那士兵点头称是,双手在脸庞一托一剥,剥落出一块假面皮,瞬即便映出程之焕的模样,引得赵铭希及李泗义非常惊讶。
燕千云与天绍茵显然早已知晓,并不吃惊!
程之焕径直走向谭峭,边行边道:“总算走出这鬼地方了,但愿我此生再不要来此!”
谭峭道:“你本来就不该离开你那个鬼谷,你这一行,可是羊入虎口,助纣为虐,怎对得起你的师父?”
程之焕面色暗下,停步于黑夜下,不再行走。
谭峭语气一顿,忽又问道:“是他放你出来的?”
程之焕摇首道:“是之焕逃出的,今夜好生奇怪,自真人那会儿离去之后,他无缘无故叫之焕与他下棋。”
谭峭转问:“下棋有何奇怪?”
程之焕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以前他从不与我下棋。”
谭峭不免问道:“一次也没有?”
程之焕回忆了一阵,道:“有也是以前的事了,自从离开师门,距今已十七年啦!”
谭峭闻言似乎亦觉奇怪,眉头一锁,陷入思索之中。
这时众人都已听懂弦外之音,面前这人便是鬼医子,鬼医子口中的‘他’自然便是四方镇现今的主人朱友贞。
程之焕如历经一场殊死搏斗一般,后心冷凉着喃喃道:“刚才他拖住我两个时辰,我以为他发觉我的心思,好一阵后怕呢!”侧头看过燕千云夫妇少许,转回目道:“本应了这两个孩子子时一道出镇,拖延至此刻,实在对不住他们,自然也对不住真人这一番相候!”
谭峭‘嗯’了一声,道:“这一趟离去,势必要寻一处隐蔽之地,你的师兄们才找不到你,我与你说过了吧?”
程之焕颔首道:“是,真人已告之与我,在这里,还要答谢真人救我内子!”
谭峭淡淡道:“不必谢我,有人早已知你妻有难,你因此受制于人,故我与他分作两路,他救你妻,免你后顾之忧,托我走这一趟的!”
程之焕面色沉重,低眉道:“难得他如此!”
话毕,谭峭此行目的,已然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了。
只是谭峭这一刻口中的‘他’,却不知是谁?看来程之焕对那人是心知肚明。
谭峭忽然抬臂,手一指李泗义那头,道:“这娃娃手臂负伤不轻,已过一个昼夜,再难拖持了,你为他看看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程之焕点首,李泗义立刻走上前,一面走,一面慢慢拆解缠裹的纱布,不过片刻,程之焕已然看出他的断臂之疾了,不禁一怔!
赵铭希却盯着程之焕,狠力盯着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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