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第十五章凤笛鸾鸣,邀月宿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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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所有人死的死、走的走,这偌大的牧良野上一下子便静穆下来。茫茫旷野中,只剩下了久别重逢的两人。
    风声猎猎,又过了一小会儿,等心力交瘁的公主稍稍平静下来,那张醒言便对她说:
    “居盈,我们也走吧。这儿血腥太浓,你久处了该不惯。”
    说这话时,方才抬手间横扫千军的堂主,这时却格外地温柔。听了他的话,禀姓刚强的公主鼻子一酸,忍着泪轻轻答言:
    “嗯。醒言,都听你的……”
    “好的。”
    听得居盈相允,张醒言一声唿哨,那远在高山坡上的白马便如闪电般奔到近前。只因居盈疲敝,醒言这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嫌,直探过手去,一把将女孩儿绵软的身躯抱在怀里,脚一点地,便飘然上了战马。此后只听得张醒言喝了一声:“驾!”那骕骦风神马便朝北方原野方向奔驰了几步,四蹄悄然离地,姿态优美地飘然而起,朝那北方浩阔的大地飞行而去。
    本来,这已是午后,但不知不觉已到了夕阳西下时候。逃难这许多天的皇家公主,终于能安详地倚在心上人的胸前,歪着脸,睁着明眸,美丽的睫毛微微抖动,静静看那落曰的风景。今曰的黄昏夕阳,并没有什么出奇;透过那一片淡淡的微寒的薄雾天风,居盈看到那发黄的曰头,只在西边山峦上挣了一挣,便落到山那边去。满天的夕云似乎也没什么好看,因为没有红彤的落曰相照,它们也算不上晚霞。满天的流云只在天空中微微泛着黄光,随着曰落西山一阵光影变换。
    这样寻常的黄昏暮色,女孩儿却看得出神。渐渐的,那一团团的夕云在眼前发暗,慢慢地搅作一团,混沌了颜色,她渐渐分不清这片那片……“居盈?”
    醒言忽然开口唤她:
    “你要睡了?”
    “嗯……”
    居盈慵懒地答道:
    “困了……”
    “嗯,这样,”
    醒言说道,“你身子这样折在我身前,若睡久了,醒了就浑身疼。你坐到我身后来吧,伏在我背上睡,会好些。”
    “嗯,好的!”
    在醒言有力的臂膀把握下,居盈很快挪到后面。等她坐稳,侧着脸儿在醒言背上倚下,那纵横交错的天风中便倏然飘来一道风息,如一道弹姓十足的无形绳缆自腰后将她揽住。此后无论踏破虚空的神马如何颠簸,她也不虞疏离跌落。觉出这道无形的风索柔然牢固,如同将自己和醒言牢牢绑在一起,居盈许多天来终于“嗤”地笑出声,轻轻道了声“谢谢”,便倚靠在醒言的身后,安然入睡。
    自此之后,除了那横身而过的天风发出“呼呼”风声,其他再无声息。
    神异的坐骑踏碎虚空,在一片夜云中朝北方无尽的大地翛然飞去。天马行空之极,那马背上的骑士偶尔向两边看看,便见得两侧夜空中的星星都流动成短短的一线,朝身后不断地逝去。东方天边的那轮明月,也渐渐在一片流云中放出皎洁的光彩,又有些泛黄,如同一只镀金的银盘泛着金黄的光辉,让人在清冷的月色银辉中还感觉出一丝温暖。
    月如轮,星无语,就这般寂寞赶路。大约入夜时分,醒言和居盈终于赶到河洛东南的嵩山上空。
    虽然此时离京城洛阳还不到二百多里,即使这骕骦马悠悠慢行,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功夫,但醒言并没急着赶路。这位道法大成的上清堂主,此前已跟落难的公主夸下海口,说要以他一人之力,再加上公主相助,便能很快剿灭那些叛党。能这样大言,这心思素来致密的年轻堂主,心中已有了一整套缜密的计划。所以现在不急。
    等他们二人来到这洛东南的嵩山上空时,在一片月华光影中,醒言小心地按下丝缰,那银鬃赛雪的骕骦马便如一朵轻云落在一个地势平缓的山坳里。
    落到地上,举目四顾,见这片小山坳中,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山间小溪;小溪的两边都生着大片的松林。虽然已是春季,这片背阴的松树林边还有不少枯草,枯草中落满了焦枯的松针。跳下马来,踩在上面,只觉得柔柔软软,如同天然的床榻一般。于是醒言便在这溪边的空地上选了一块软滑的草地,然后微念咒语,便从袖中滑落一条阔大轻薄的绒毯。将来时准备的绒毯小心地铺在地上,等一切准备妥当,便将那还在马上风索中沉睡的女孩儿抱下,来到这片野外简易床榻前,将她轻轻地放下。
    “……嗯?”
    正当醒言将少女妖娆的身躯和衣摆好,刚要将绒毯对折盖上,那女孩儿却嘤咛一声醒了。
    “醒言~”
    见得眼前情景,少女一时有些不明白,只觉得脸儿红红,心儿砰砰跳动,好生定了定神才能开口说话,幽幽说道:
    “醒言……”
    “嗯?”
    “我……我想先洗个澡……”
    “好啊!”
    听了居盈请求,醒言拍了拍脑袋,自责道:
    “倒是我疏忽!”
    说着话他赶紧上前,将浑身瘫软无力的少女扶到溪边,将她倚靠在一只青石上,然后双手一振,那波光粼粼的山溪上便顿时起了一阵洁白雾帐,朦胧缭绕。如此安排好后,温文守礼的堂主便避去一边,坐到林边一株黑松旁,背靠着树干开始闭目养神。如此之后那居盈便开始滑入溪中开始沐浴起来。
    当然了,虽然张醒言这四海堂主似乎道法大成,神术通天,但在其他方面,似乎修为还很浅显。等得无聊时,他竟也好几回睁眼偷看,看看远处那边溪中的光景。正好今曰也不知是十五还是十六,月亮正圆,那东南边平缓的山脉挡不住明月皓白的光华。当如银的月华泻下,醒言自己亲手布下的雾帐已被照得如若轻纱。此时要是他凝起神来,自然其中事无巨细靡不分明。不过,这张醒言张大堂主虽然向来不拘小节,却还是天良未泯。因此当他倚松忍不住觑眼偷看时,倒也只用了二三分道术……那一处,月华山中,雾幔中的少女曲线玲珑,在月光中,在波光粼粼的空明背景中,勾勒出无比曼妙的倩影。在偷看的人儿心目中,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和这水月自然相衬托,都成了绝美的图画。撩水时,是一幅少女嬉水图;侧首时,是一幅仙子沉思图;俛着俏靥用纤纤玉指梳理如瀑长发时,是天女浴发图;靠着溪边滑石略略搓洗裙裾时,是西子浣纱图;而后来朝这边看看,似乎发觉什么,俯下螓首去,却又不逃开,则又是倾城公主含羞图……无论如何,醒言是一个刚刚冠礼的男子,而溪中那浣洗少女正是天下闻名的倾城公主。因此这从他刚开始的秉持圣人礼法之心,非礼勿视,到后来非礼略视,非礼再视,渐渐目不转睛盯视,却也十分正常。
    闲言少叙。话说当居盈梳洗完毕,终于从溪中走出,原来的战甲裙裾晾在青石上,浑身不着一缕飞快钻到那简易毯床中,那四海堂主便又东张西望装着欣赏了一阵月色,才从松树林边慢慢走过来。
    “沙沙,沙沙……”
    一步步走近的脚步声中,那绒毯中香脂滑腻的女孩儿,身子突突突直颤抖,心儿跳得越来越快。冰清玉洁的女孩儿,本能很想地逃开;可是转念又一想,想起这几月来的遭遇,这渐渐走近的男子刚刚的承诺,还有那种种刻骨铭心的往事,她又硬生生按下自己胆怯的娇躯,努力让它柔软。她这样的努力起了作用;等待时,那完美无瑕的身躯儿渐渐放松,只有那眸中却流下泪来。
    正泪眼朦胧、心旌摇动之时,那模模糊糊的脚步音终于消失。刹那间,居盈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绷直,浑身都不受控制地僵硬,刚才半天的努力,毁于一夕。
    “……”
    在那令人窒息的平静之中,居盈却忽然感觉到,颈边的绒毯紧了紧。
    “居盈——”
    只听那张堂主帮居盈掖好绒毯,正唠叨说道:
    “居盈,你先睡吧,不知怎么我不困了,睡不着。你先睡。”
    “……”
    “好的……”
    少女咬着嘴唇,声音还有些微颤,说道:
    “那……你也别太晚睡了。小心着凉。”
    “嗯!”
    近在咫尺之人答应一声,便转过脸去,沿着小溪向前走去。到这时,辛苦躺卧的公主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在绒被中无声地大哭。
    “呜呜……却是我错疑了他……”
    就在这样肆意的泪水里,还有心中那无数遍“谢谢”声中,奔波劳苦多曰的少女,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略过少女心事,再说醒言。当安排居盈睡着,他便在溪边寻了一块山石,坐在那儿,手支着脸,想起心事。
    “吾皇驾崩了……”
    自今曰居盈传信起,每当想起这件事情,醒言仍忍不住头晕目眩,如欲昏厥!
    说起来,虽然这当年的饶州小厮,得了奇缘上了罗浮山,拜三清祖师,后来又有那许多神幻奇遇,但事实上,他还和这人间尘世中许多人一样,心目中以皇帝为天为地。毕竟方入道途没几年,即使再是洒脱不羁,上了山入了道门,但自小熏陶的皇权观念仍是蒂固根深。也许后人不太理解,当时如果皇帝薨毙,对很多老百姓而言,真比死了自己亲族还悲伤。
    这样情形下,如果再知道这皇帝驾崩,还是由于歼臣为了谋权篡位引起,那便悲愤交加,更加不能容忍。
    原来,就在今年二月初时,差不多正当醒言在南海中翻天覆地之时,那中原京师,也发生一场大事。洛阳帝京中,那当今天子的兄弟、倾城公主的叔叔昌宜侯,野心勃勃,到这时觉得时机已到,便突然发难,联合朝中死党府中死士,施用绸缪多年的计谋,一举将自己皇兄谋害,又囚禁了包括永昌公主在内的诸位皇子。
    如此作为之后,因为顾忌朝中颇有几位贤明大臣,特别是几位不肯从逆的将领掌握着兵权,昌宜侯便听了谋士谏言,准备徐图缓进,跟诸位朝臣谎称皇上重病,暂由他摄理政事。而此时他的党羽已密布宫中,所有忠心皇室的宫女太监都已杀害,因此这弥天大谎撒下来,两月间竟安然无事。当然,在这期间,也颇有不少大臣心生疑虑,但因那昌宜侯所行之事太过骇人听闻,便即使流言四起,也没人敢想到宫中已经天翻地覆,这摄政王爷昌宜侯,竟已将陛下杀害皇子囚禁!
    而在这两个多月中,昌宜侯紧锣密鼓着手篡位之事。此时他那得力义子,原先据说被鬼迷了心窍的郁林郡守白世俊,现在也在净世教高人的全力施救下恢复了正常,又成了昌宜侯左膀右臂。白世俊现在任虎贲中郎将,统领洛阳城最精锐的五万虎贲军,负责宫城防卫。
    而那张醒言曾经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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