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书》第五十五章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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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到豪哥,是在一个叫F7的键身会所,服务对象主要是乐城里大大小小的富婆,说是键身会所,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鸭店,老板是一个黄头发的年青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脖子上挂了一个玉佛,单耳钉了一颗亮钻,结实的二头肌上的纹着不知名的图案,覆盖着整只胳膊。要不是他温柔的嗓音,和饮水时无意中翘起的兰花指,我还真敬他是一条汉子。那一年我还在乐城一家电脑公司打工,领命去修一台电脑,恰好是F7会所老板用的。老板养了十多个键身教练,不是俊男便是猛汉,要么颜值高,要么有块儿,其中一个叫阿伦的,集两者于一身,关键是很会说话,最受女学员欢迎,每天都有鲜花送过来,推也堆不完的约会。这阿伦,就好似F7的头牌、花魁,平日里也不Z怎么接客,每周过来上两天班,撑撑场面就行了。据说这斯几句俏皮话,一个摸头杀,再加上眼波催眠,就能让那些个小富婆两眼放光,神魂颠倒,乖乖的掏出银子办卡。
    豪哥那天刚好过来找F7的老板,花衬衫白裤子,黑色纹身,削了一个光瓢,后脑勺的肉堆出来两道褶子,一身金器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给人一种无发无天,法力无边的感觉。豪哥应该是和F7的老板很熟,径直走进办室,老板赶紧起身,热情的招呼豪哥坐下。豪哥架起二郎腿,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把跟在后面的马仔给轰了出去,那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在主子金晃晃的手链面前,怂的就像一条哈巴狗。老板将一个玻璃器皿装满水,搁到一个小巧的电炉子上烧着,看那意思是准备泡工夫茶,接下来两个人开始用当地的方言交流。那会儿我刚到乐城不久,半句也听不懂,猜那意思,豪哥也是替朋友出面,过来交涉什么事情,老板嘻嘻哈哈的打起了太极,最后豪哥没辙,很不高兴的走了,滤好的清茶,一口都没有喝。
    只知道豪哥是道上的人,其实更多关于他的事,还是在欧阳铁板烧喝酒时,听阿武讲的。阿武的老爹,曾经也是在道上混的,后来遇到了阿武他娘,再后来有了小阿武,开始收敛一些了,打打杀杀的事情是不干了,和兄弟们在一起喝酒赌钱,自是越来越少。
    老爹和豪哥,以前是跟同一个大佬的,后来中央打黑除恶,老大被公安抓了,关进去没多久,法院公判,拖到刑场枪毙了,陪葬的还有几个背了人命的货。这两个难兄难弟,也被关进去小半年。出来以后,世道已经变了,原来的组织单位,不存在了,有些兄弟自立了山头,有些远逃在外。老爹就此退出来江湖,不再跟道上的人往来。豪哥祖上是做海产干货的,家底儿还行,拢过来几个痞子,继续混社会。
    据老爹讲,豪哥出来后也没混出个名堂,毕竟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抢不过别人,豪哥的人生,也就剩下赌了。赢了钱就胡乱花,输了钱就四处借,老婆早早就和他离了婚,儿子也不认他,就连家中的老爷子也宣布和他脱离父子关系。豪哥不光输掉了自已名下的两套房子、连老爷子买在南大街的四间店面也被他抵了赌债,最后只剩下一辆的宝马车,勉勉强强支撑着脸面。
    那天豪哥又去赌场凑热闹,把门儿的知道他没钱,都不愿让他进,后来豪哥一发狠,扔出车钥匙,把宝马车给押上了。接下来的三天里,豪哥没有走出过赌场的大门,用价值130W的宝马换来的80W赌资,在场子里大杀四方,越玩越大,钱也是越滚越多。三天之后,当豪哥红着两眼从赌场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手一个大袋子,这一搏,豪哥不仅拿回了车子,还多出来780W。2000年,780W,还算是值点钱的。赌场是很守规矩的赌场,还安排了四个人护送豪哥下山,一直送到豪哥说安全了,人才撤,豪哥一人打赏了1W。
    老爹最后一次见到豪哥,是在手机屏幕里,两个人QQ视频连线,豪哥举起手机转了一圈,分享快乐。一个夜总会的大包间,嘈杂的音乐,闪烁的灯光,茶几上横七竖八的红酒瓶子,各种吃食,扑克筛子。六个年青漂亮的女人,一丝不挂,就连豪哥自己也是脱的只剩一条黄裤衩,被众人簇拥着坐在沙发中间。游戏规则是赌大小,输了的人喝酒、脱衣服,豪哥愿脱就脱,不愿脱就给钱。豪哥的酒明显是有点多了,红着脸傻笑着,说话舌头打结,眼神呆滞迷离。女人们围着他一通摇晃,用这世上最甜美的声音,老公老公的喊着,把豪哥喊的高兴了,就随手从包里抓出一把钱,往天花板上扔,女人们尖叫着,又是一阵哄抢。老爹劝豪哥把钱存起来,该买回来的买回来,想玩就出去玩,有了这些钱,只要不再赌了,下半辈子悠着点花,也够了。豪哥点着头,随着音乐左右摇摆,摇着晃着,就把手机挂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老爹的话。
    后来才知道,老爹的话,豪哥听还是听进去了,只是一半儿。他带着两个女人到跑台湾去玩了一趟,因为可以讲汉语,不用请翻译。回来后一时技痒,又上了一趟山。这一回,豪哥开局便不利,接下来就一直输,输了就想翻本儿,翻不回来就加倍,豪哥把之前赢的两袋子钱,除了花掉的,全赔了进去,最后连车也没能留住,豪哥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当豪哥还是700W+身价的时候,别人递软中华给他,他都懒得接,头往上一仰,老子现在只抽雪茄,然后从酷奇包包里掏出一个裹着皮套子的松木盒子,弹开盖子,拿出一根雪茄,再从里头找出一个闪亮的切刀,套在雪茄的一头,咔擦一声,切下一截茄头,身后的马仔递出已经打燃的火机,豪哥将雪茄立起,在桌子上敲了三下,慢条斯理的凑到嘴边,猛吸两口,结果被呛的一阵咳嗽,眼泪都出来了,一低头看到盒子里还有几根碎木条,什么破玩意儿?捏出来全都扔到了地上。后来豪哥败了,但逢有烟,软中华、硬中华,来者不拒,有时遇到二十块一包的利群,他也抽的。
    豪哥的最后一战,发生在海边的一个叫南岸的渔村。那一夜,豪哥和一个朋友在凰犬路的一个路边摊吃烧烤,喝啤酒。邻座有两个妙龄女子,衣着清凉,妆色撩人。豪哥借着酒劲,有一搭没一搭的出言调戏,结果惹恼了其中一位,一个电话打出去,不到十分钟来,来了一辆车,下来五个人,抡刀便砍,豪哥神勇无匹,提起板凳以一敌三,最后两个老江湖打的一帮年青人落荒而逃。
    半个小时以后,豪哥去边上的巷子里放水,正扶着墙肆意泼洒,突然一个黑影从背后闪出,连捅三刀,第一刀破脾,第二刀破肺,第三刀正中心脏。豪哥倒在了黑漆漆的巷子里,一只拖鞋飞了出来,底儿朝天,上面印着一个黑色的卐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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