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规》正文第93章你愿意他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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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客室外,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余禄急迫地扭头过去,看到余万年的样子忍不住站了起来。
    余万年没想到会是余禄,脚步停顿片刻后就要转身回去。
    “余爸爸,你不想见我吗?”余禄稚嫩的声音满是颤抖。
    余万年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池有为特意拿一条毛巾裹起来的手铐,露出一个苦笑。
    他们倒是想得周到,尽可能地减少给未成年带来刺激。
    陆名湛起身走到会客室门口,对余万年做了个请的手势。
    余万年从未觉得这一生迈几个步子这般艰难。
    他可以对任何一个成年人说他当年所做的事,唯独不能面对余禄。
    他是这一生唯一叫过他爸爸的人。
    余禄见余万年走得愈走愈近,眼眶里聚集的眼泪越来越多。
    当余万年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眼泪再也控制地落了下来。
    眼泪滴在他的白色衣服上,晕出淡淡的水渍。
    他哽咽地说道:“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你都没有胡子。”
    余万年的胸口被他这一句话击得胸口一闷,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余禄胡乱地抹了抹了眼泪,被眼泪浸湿过的眼睛清澈得让人不敢直视。
    “你要是喜欢我妈妈,可以跟我爸爸说。我爸爸知道你和妈妈的故事,他会成全你们的。你为什么要让他死?你不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吗?”
    余万年回答不出来。
    小孩子的世界太单纯、太简单,所有的事都可以用语言去美化。
    他以为这孩子跟着他生活就能不那么像常怀恩,也不像常青。
    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这孩子跟常怀恩、常青没有什么区别。
    他以后会成长成另外一个常怀恩。
    “我爸爸要是没死,我姐姐就不会做大了了,以后她结婚也不会有人嫌弃她工作不好。等我长大了,我能接着爸爸的工作。爸爸说大家都习惯对女孩子有更多要求,希望女孩子的工作越体面越好,男孩子就没有多少人嫌弃他做什么工作。”余禄嘴唇颤抖,说的话都说不清,“你不但害了我爸爸,也害了我姐姐。”
    余禄低头缓了好半晌,等心里的难受劲过了之后,他才又说道:“我对他没有多少印象,可我还记得他在花园里跟我说的话。他说妈妈年轻的时候受了很多苦,他不想姐姐也跟妈妈一样受苦。你和妈妈做错事了……”
    陆名湛在出了会客室之后就把手机里的音乐给停了,余禄的话他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
    他微侧着脸看着屋内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少年。
    即便还是单薄、稚嫩的脊背也同样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担当。
    他没见过常怀恩,从不同的人嘴里听过他的事、听过他的评价。
    此时的余禄却能让他足够体会到常怀恩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把子女教养成这样,还给他们留下了足够优渥的钱财,能够让他们按照他们的心意不受外界与他人的指指点点而活着。
    一个男人做到常怀恩的程度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成功?
    余万年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在一个孩子面前无法抬头。
    他移开了目光,不与余禄对视。
    更准确地说,他是在害怕余禄身后的常怀恩。
    常怀恩走的时候,余禄才七八岁,谁曾料想他身上有如此浓烈的常怀恩的身影。
    常怀恩对他而言,意义太复杂。
    他在二十几年前,娶了他最爱的女人。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常怀恩是他失败的见证者,也是为他收拾了残局的人。
    他在李凤萍最艰难的时候出现,一点点的抹平了李凤萍的伤口,给了她一个家。他在多年之后,依旧执着爱恋上的是常怀恩呵宠出来的李凤萍。
    没有遇上常怀恩的李凤萍,他大概是看不上的。
    这一点他很清楚,而常怀恩也清楚。
    他以为一场车祸可以解决了麻烦,没想到常怀恩就算是死了,他的影子依旧不散。
    常青、余禄、梁秋,甚至门外的小警察,他们身上都有常怀恩的影子。
    那种坦荡、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勇气,他没有。
    余万年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
    余禄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陆名湛刚才给他倒的水推到他的手边。
    余万年双手握着水杯,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白色毛巾裹着手腕,在刺目的白织灯的照耀下更加引人瞩目。
    余禄目光落在白色毛巾上,没有移开目光。
    他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没什么话说了。
    对余万年,他的感情很复杂。
    这三四年是余万年陪他过的,他对他和妈妈很好,他们一起生活过的感情是真的。
    他害死他爸爸也是真的。
    余万年喝完水之后,便笑了。
    起初是低声笑,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声。
    余禄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陆名湛也走到了门口,密切地防备余万年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举动。
    余万年笑了半晌之后,颓然地靠在木沙发后,“最终还是你爸爸赢了!孩子,能被你叫三年的爸,我很高兴。”
    说完,余万年站起来走到门口。
    陆名湛已经退回之前所站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余万年。
    余万年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原位的余禄,头也不回地走了。
    池有为跟在余万年的身后走远。
    陆名湛站在会客室门口,没有再进去。
    余禄去卫生间洗了个脸,依旧能看到他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
    陆名湛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男子汉,能回家了吗?”
    “余爸爸会死吗?”
    “你愿意他死吗?”
    “……不愿意,他做错事了,他得承担别的后果,但不能死。”
    “你姐姐也是这个意思。”
    余禄闻言难得的笑了,“姐姐也是这么想吗?”
    “她比我们更清楚死意味着什么。”
    余禄闻言眼眶又红了。
    陆名湛捏着他的肩,“别哭,你姐姐现在有我们了。”
    “可她最难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以后我们不离开她了。”
    余禄嗯了一声,跟着陆名湛去停车场了。
    张宣和叶山看着陆名湛的车开远了,张宣才说道:“我发现这家伙很聪明啊,手脱臼之后每天都能跟常青培养感情。”
    “队长,你要用这个办法跟相亲对象处好关系也得等陆哥销假。你们两个都跑了,队里运转不开。”
    “少来!你们什么不能干?”
    “你们两个都不在所里主心骨就没了,普通警情还好,有特殊警情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像陆哥手脱臼那次,如果让我们处理,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多研究你陆哥的处理方法,我的太中规中矩,不值得参考。”
    “也得有陆哥的脑子。”
    “就你会夸。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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