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爱情》正文第214章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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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别永远猝不及防。就像相遇。我们不知下一秒会跟什么样的生命相遇,同样,我们不知下一秒会跟什么样的生命分开。人生有很大的随机性,可人们往往认识不到这一点,总以为相遇了以后会永远在一起,可谁又知道永远究竟有多远呢?
    老人站在老太太面前,看见她白色的头发立在空气里,随着微弱的气流轻轻像触角一样的摆动。他想起白天在楼下下象棋时的情景,老王头又悔了一步棋,旁边的老李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替他不值,然而他只微笑着,任凭一个局内人一个局外人在那里争论不休,发誓彼此不共戴天。
    他不在乎输赢。他是不喜欢回那个家,那个家特别冷。然而他不知道那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尤其是女儿出了事以后,他更不愿意回家,两个女人谁也劝不了。女人间的矛盾似乎开天辟地那一刻就不可调和。无论是母女还是婆媳,而他疲于应付这些琐碎。可是这些琐碎是那些----他生命中最重要几个女人的天。作为家里为数不多的男丁,他被要求公平的对待和评价她们之间的矛盾,鬼知道他并没有评判标准而且并不屑于去评判,他只希望有一方能够识点大体主动的偃旗息鼓,他觉得她们吵架跟争执的理由都十分幼稚且愚蠢,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些女人眼中,他的试图置身事外和蓄意平和看起来让他显得十二万分的面目可憎。两头都难以取悦,逐渐的,他学会了逃避。尤其是女儿出了事儿以后,他也想保护自己的女儿,甚至去主动寻找过那个所谓的混小子,他还动用了许多的关系,到最后事情总算是初露端倪。
    直到许多年以后,他仍旧不知道自己当年的做法是否正确,是否应该早一点把事实之真相告诉给自己的女儿和妻子呢?也许告诉了她们真相,一个不会那么颓废和悲伤了,另外一个也不会不依不饶的羞辱和谩骂女儿了。然而真相被透露也并非没有一点儿危险。比如女儿可能连学都不去上了,然后天南海北的去寻找男孩儿。
    他十分纠结,而家里整天都硝烟弥漫。他开始不愿意回家,有意在外逗留,初是看别人下棋,他总忍不住想要给人支个招儿,后来他开始自己上场。每至天黑都不愿意回家,开始他到了家以后妻子总忍不住要跟他哭诉,他害怕极了女人的眼泪,最关键是他不知道该怎样把女人从眼泪里搭救出来。他并不知道。她们总是在不停的哭跟抱怨,你怎样做似乎都不对。生活太累了,他娶的是妻子不是个洋娃娃,他无法做到每时每刻取悦女人,无法做到让她每时每刻都开心,无法做到让她总是满意。这让他无奈的同时有深刻的自疚感。
    他原来竟然那样一无是处。他开始怀疑自己。每个人都需要被认可,女人需要,男人同样需要。女人需要被男人认可,男人需要被女人认可。女人需要被高山仰止,男人同样需要。在马斯洛需求层次里,欲望是最低级的需求,再往上该是被需要与被尊重,最后是自我实现。一个成年人如果仅停留在低级欲望的享受里显然是太过,然而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在自我的人生里登峰造极,要真实现什么自我。所以被需要、被尊重几乎成为每一个内心的巨大黑洞,它需要被填得满满的。
    女人哭,女人抱怨,男人为什么不愿意听?因为那意味着你在指控他无能。他没有那个能力帮你摆脱眼下的困境,这证明他无能,透过女人的眼泪与抱怨,他看到了自己的无能。没有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无能。
    这是大多数男人试图逃离婚姻生活的根本原因。
    更何况女儿,她沉默的悲伤与哀怨更让他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当然不能发脾气,如果发了脾气,那他不但无能,还会被贴上无耻的标签。
    生活很难,也很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然而可与言者无二三。空虚寂寞冷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亦然。后来大段时间他便流连在外,再后来女儿出去念了大学,一年一年没什么音讯,他想念女儿,同时也理解女儿。妻子的脾气变得更加怪异,两人也几乎长年累月不再说一句话,他流连在外的时间也就更多了。他知道这会让他的生活和他那个家陷入无休止的恶性循环,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他无能为力,人在真正感觉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只好逃避。他知道妻子对他的怨有多深,然而,那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误,女人从来没有试图真正了解和理解过男人,在他心目中,到最后,他甚至认为女人全部是虚荣且虚伪而浅薄的低级生物,她们往往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只关注自己的需求,她们往往会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她们只想看见男人像哈巴狗一样围着自己转,大流口水或者大献殷勤,她们永远那么自私自利。她们不想了解真正的自己,真正的世界,也不想了解真正的男人。她们总有各种各样的需求,而从来觉得自己只要做了一点儿小事就算是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她们往往会夸大自己的悲伤和付出借以让男人有亏欠感到最后,他憎恨自己的妻子。
    是他的妻子埋了一个家,是那个女人让他丢掉了自己的女儿。
    他太恨她了,然而这些他不能说。女人的恨是在嘴上,男人的恨是在心里,能刻进血液里。女人有什么仇总想要当面就报了,但是男人不,男人擅长长时间的折磨。
    而现在,女人死了,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硝酸甘油,眼睛长时间的注视着对面墙壁上挂的那幅全家福。他应该高兴的,他应该高兴,他实在应该高兴。他应该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陈莫菲然后告诉她这个喜讯:你妈妈终于离开了,你可以回家了。爸爸想你。
    男人笑了,他伸出手去,想把妻子放倒,然后将她的双眼抹上。她到临死也没能再见女儿一面,这让女人死不瞑目。也许她不配再见自己亲生女儿一面,这些都是命,是因果,是报应,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不是吗?
    然而他的手停在半空,老头儿身子一斜,倒在地上,视上开始模糊,神识开始飘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并不真切。这一辈子啊,他想,怎么会让他在这个时候死去呢?这种自由的生活他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这不公平。
    然而公平,这世间哪有真正的公平?
    他看见命运朝他露出狰狞的獠牙来,撕扯着他。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也许有人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世界,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女人微笑着等待男人,女人朝男人伸出手来,男人疑惑的看着女人,再转过头来看了看此刻正佝偻身体躺在地板上的自己,女人笑着对男人说:我等了你一天,你到底还是来了。
    有些事儿,是命。
    陈莫菲接到电话时,已经是父母去世后的第三天,亲戚辗转联络到她,没说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只说是家里出了事儿了,让她无论如何先回来一趟,她想家里一定出了大事儿,不然这个电话不会由亲戚打给她。然而那时候她想的还是可能父母亲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毕竟是老了。而她也终于成为了一个母亲。她开始学会理解,然而需要被理解的人,却不想再等了。
    那时陈莫菲还不知自己回老家以后究竟要面临些什么。
    她马不停蹄的赶回老家,在回老家之前,她给那个报料说有她儿子下落的人打了电话,说你等我一个礼拜,我有点儿急事儿要赶回去。那人说你再等我一天,一天也行。陈莫菲在电话里沉默了,后来她说不行,我真有急事,他真是我儿子,也不再这几天。我会回来的。她最后说。她在网上买了机票,直奔机场。
    电话那端男人气急败坏,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有些不甘心,之前有个女人透露了陈莫菲的信息给他,说这个女人刚丢了孩子,你把她弄到偏僻的地方,能卖个好价钱。
    然而这一切都成空了。
    故乡,多久不曾回故乡了?
    下飞机的那一个刹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才知道,这么多年,她其实无时无刻不再想念故乡。
    故乡,我回来了。
    陈莫菲在心里默默的话,在另外一个城市里还留着那么多她不想去面对的烦心事儿。不告而别、似乎一去不能再返的丈夫,下落不明的儿子,有纠纷的房产。
    她甩甩头,拖着行李出了机场,之后打了出租车直奔老房子。在出租车上她给那个亲戚打了电话,说我回来了,正在路上。
    对方沉默了数秒,告诉陈莫菲,先回家吧。
    “我父母身体”
    她试探的问,手不由自主摸到银行卡,那卡里的钱她本来是用来找儿子的。然而如有必要,她会拿出来给父母用。
    她将目光调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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