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繁纪事》第2章世界魔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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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城市政建设部门的下放职工回乡的职工,也许是出于照顾,也许是他八面玲珑,轮到做社会上美差。除了到各个生产队送口头通知或是公社送来的书面通知外,他身兼多职,当炊事员,每天值班睡在在队部,还兼职管理和使用大队的扩音设备。
    西界、新陵两个生产队离大队部最远,一个在大队部直西,一个在大队部东南,都要四五里的路程,有些住得偏远的社员,还要多走一二里路,当然要提前出发。至于有的生产队已经到了,那是骗人的鬼话,谁也不会相信。
    喊完话,程万余继续放他喜欢的样板戏。
    马林西洗了把脸后,刚拿起小板凳准备出门,就听到尧队长扯着嗓子喊声音:“喂——,快到瑞芝家门口集中啊!”声嘶力竭吼喊,一听就知道是通过铁皮喇叭放大出来的。
    凌晨的田野,万寂俱静,除了风吹草动,只有虫儿的呢喃私语。因而,通过喇叭的放大,尧队长的声音从农庄这头,渐渐消失在农庄的那头。
    瑞芝家在大队部后面百十来步,社员们到了瑞芝家门口,就等于到了大队部。当中西生产队的社员排着队来到大队部时,河边的小广场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了。
    会场设在大队部门口至小河边的狭窄广场。
    座次是按生产队习惯排序来的,由西而东,第一家是西界生产队,接下依次是西港、西陵、新西、新中、新陵、中心,末尾是中西生产队。每个生产队两个南北纵队,妇女坐在队伍的前面,男人在后面,生产队长都是排第一个,这是地位和身份的标志。
    主席台背靠大队部南墙,一张不施油漆的四腿六撑正方形桌子。大队党支部书记程云汉坐北朝南。党支部副书记杨龙发坐西侧右首,面朝东。左首面朝西的是副大队长蔡荣贵和会计辅导员蔡荣东,他们是大队的四巨头,由公社党委直接管理任命的干部,年终收入也是由公社审定。社员们私下里称他们是吃“皇粮”的。
    后墙靠屋檐口下方是斗方大红纸用毛笔书写的会标:“冬季水利工程誓师动员大会!”。
    杨龙发宣布大会开始。程云汉戴起老花眼镜,打开笔记本作动员报告,慢条斯理,也显得中气十足。在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之间,还时不时将目光从镜框上方慢慢扫视一下会场,看看社员们是不是都在认真听他讲话。
    会场上哪个方位的讲话声音大了,杨龙发就抓过程云汉书记面前的话筒,大声说:“有多少话说不完啊?要说的话,到台上来说好啊。”
    每每这个时候,程云汉书记就会放下笔记本,顺手端起带把儿的白色搪瓷茶缸喝一口,扫视一下会场,然后埋头继续做他的动员报告。
    程云汉书记做的动员报告结束后,西港生产队长赵正冬、新陵生产队长周玉林和中心生产队长赵如松先后上台表态发言。
    西港和新陵是两个人口较多也是这次水利任务较重的生产队,中心队是因为劳动力少任务重而表态鼓劲。表态结束后,副支书杨龙发做了几句简单的总结就散会,各生产队回去继续进行具体动员分配任务。
    中西生产队的社员在大队会议结束后,又来到原来集中的瑞芝家门口的打谷场,生产小队的尧队长就简单说了几句,最后用总结时十分干脆:“归根到底一个字,揪!”
    莫要小看这个“揪”字,它所浓缩的内涵实在是博大精深,就是苦干实干巧干拼命干的意思。
    第四节三星港挑河工
    三天以后,中西生产队的所有男劳力,都带着铁锹、洋铲、稻草绳结的泥兜等工具和衣服被褥驻扎到三星港水利工地。
    工地离马林西家不远,只有两华里多一点。为了保证休息好,所有人都必须吃住在工地。
    三星港原是一条很小的自然河道,从马林西家的屋后面由西往东流去,到冬天就断流了。河道很窄,坡度也很小,坡长满了茅草,盐蒿,马林西小时候经常在河边挑猪草。秋天在水浅的地方打坝戽水捉鱼。冬天河面结冰,马林西和小伙伴们喜欢走在冰面上玩游戏。有次放学后在冰上比赛滑行,把早上新穿的一双毛窝鞋给磨破,回来还被奶奶臭骂了一顿。
    现在开挖的工程,实际是裁弯取直拓宽再挖深。
    高陵大队的工地由东往西排开去,少说也有两公里,摊到每个劳力头上,人均断面有两三米,三十天工期,够紧张的。
    整治三星港是全公社今年最大的水利工程,从东往西十几公里的战线上,几万民工人山人海,满目红旗招展,人声鼎沸,那场面十分壮观,激动人心。
    中西生产队的工段在全大队的最东头,因为中西小队在全大队的自然排序中处于末尾,具体界址靠近南北走向的跃进河口。
    上河工的男劳力,被分配成若干个小组,一个小组叫一档锹,每档铁锹五个人。马林西与沈德民、张林生、杨玉生、张锦山合档。其中两人负责挖泥,三个人专门挑泥。这当中也是轮流休息的,拿铁锹挖泥的人要辛苦一些。
    中西小队的工程属于这次河工的取直部分,新开挖的河床是一片刚收割过的水稻田,表土耕作层的一两“阵”开挖起来比较容易。“阵”就是“层”的意思,下挖一铁锹的深度叫一“阵”。最深的河心部分,一般五、六“阵”。到那时,挖泥的人就最是辛苦,既要有相当的体力,又要有高超的技巧,否则,是无法将七八十斤重的泥块挖上锹,再举过头顶,稳稳当当,不偏不倚地摆放在泥担子上的。
    除了体力,若论技巧,真正是一种感觉而已,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带有悟性的天分。这种活,是衡量一个男人是不是真把式的标志。否则,力气再大,挖的泥块落不进担子,除了被人笑话,还得永远挑死担子,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挖泥的这种技巧,类似于古代大力士战将耍的重兵器一样,除要有足够的力气,更要掌握力道的技艺,用的是所谓的“巧劲”。有些使坏的男人,有时候看似只有一锹泥,却能让把大气士男人镇住,压得他直不起身。
    还好,沈德民念着马林西有点文化,总是设法照顾他,从第一“阵”开始,就安排马林西有足够的机会挖泥,一直到第五“阵”,也就是河心最深的地方“突龙沟”,马林西都顺利地捱下来。但人累的还是不行,晚饭后,草草洗漱后,就躺进了临时搭的工棚。
    工棚是搭在河堆外的稻茬田里,几根长毛竹搭成坡塔形,两边拉上晒棉花的芦苇箔子,外面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里面呢,潮叽叽的稻茬上,也铺上厚厚的一层干稻草,满屋子都是扑鼻的稻草清香。草蓆一铺,便是通铺大床了。
    十几天下来,马林西饭量大增,最多的一天中午饭,吃下了二斤二两白米饭(吃上白米饭是上河工的一种特别待遇,平时各家各户只能吃杂粮粗饭),一斤红烧肉,一碗青菜豆腐汤,一碗炒炨粉,足足五斤多的食量。回来告诉妈妈,家里人听得一楞一楞的。有了食物的强大热量,也就有了力气,成天挑着二三百斤的泥担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力气再大的男人,没上过河工,谁也不买你的账。经历过河工的大小,次数,往往是男人们的资本。
    河工可以是大队、公社、县、地区甚至是省的级别来衡量的。越往上去,工程越大。像沈德民参加过的省水利枢纽龙江抽水站工程的开挖,据说那个涵洞大得可以并排开行五辆大卡车,一担泥从河床中心挑到河坎外,有两华里。那种经历,真牛啊。因为,全大队仅有四个人参加过那样大的水利工程。后来知道,那是京杭大运河上连接长江的重要节制闸。虽说这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但一说到那段经历,沈德民的脸上就会放出异样的光彩。那是兴奋,荣耀,自豪,听的人,也充满了崇敬的羡慕。男劳力中的精英,才会被选去的啊,那才是真正的百里挑一呢。
    晚上,沈德民经常给民工们讲那段经历的见闻和故事。他感觉大家听腻了,个个心不在焉时就瞎编前朝后汉的笑话,差不多都是儿童不宜。
    第五节走马上任农技员
    时间一晃,河工就结束了。
    大队里召开总结表彰大会,马林西还得到了一张奖状。这张奖状的含金量确实非同一般,春节后开始拿工分时,马林西就不是四个工分,也不是半劳力的五个工分,而是整劳力的十个工分了。除了是自己在河工上的表现突出,还有一个重要因素,过了年,马林西是二十岁的成年男人了。
    人的运气往往就是这样,一旦来了运气,真是拿门板挡也挡不住的。好事情,接二连三地降临到我的头上。
    四月份,大队党支部决定马林西担任大队农技员。
    农业技术员可不是一般的活儿。最直接的是,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马林西就不再属于生产队里的一般男劳力,是大队里管的人了。由大队开工分,不用从事繁重的体力活,也不用按时按点像普通社员那样打早工,看场头上生产队里的信号旗上下工,不需要完成劳动定额,而是吃大队的“皇粮”,凭技术吃饭,有了更大的自由活动空间。
    农业技术员虽然比不上生产队长是一方诸侯,但也能算是大队里的像模像样的大臣。最能让马林西感到有存在感的是,大队里有什么活动,不用像普通社员端坐在队伍里,连解个尿尿也需要向队长请假,而是可以在台前幕后地自由跑,成天屁颠屁颠地到各生产队田间地头转悠,看苗情,查虫情,甚至也可以对生产队长们发号施令了。
    那个神气劲儿,那种风光,再累再苦,心里也是乐滋滋的。人啊,有时候活的就是个尊严。有尊严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哩。马林西有时候也会在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前几年念初中那阵子,下午放学和假期里都要到西陵、西港、新陵那几个生产队去挑猪菜。特别是雨过天晴的时候,田里非常潮湿不能下脚,一踩一个深深的坑,生产队大小干部见了有挑猪菜的孩子就朝死里撵,尤其是外队的孩子,抓住了,就会把你的镰刀啊、小锹子啊啊什么的统统扔进沟河,连装猪菜的篮子也给毁了。马林西和哥哥都是曾经被西陵、西港的干部们撵过、抓过、训过的。当时,一听到队长们的名字心里就发怵,只要是挑猪菜,见到他们的影儿就望风而逃。
    前年夏天吧,赵正冬与几个男人还合围过他们哥俩,要不是不要命地跳进河里游过来,真不敢想象若是被抓住会是什么结果。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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