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繁纪事》第3章一路南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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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就是种水稻呗。马林西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那些对南繁充满好奇的人们。
    对搞常规育种的人来说,南繁无疑是难得的好机会。于是,马林西从农科队的试验田里,也选择了一些有苗头品种的单株,准备带去南繁,利用小集体揩一把大集体的油。
    这两天,马林西和农科队的刘云井、程文斌、余汉华等助手们就一直忙活着,大家从成百上千的优良单株中进行筛选。
    家里人,也一样为马林西的南繁忙活。妻子帮他洗衣服,准备生活用品,牙刷、牙膏、毛巾、手帕,都一一精心挑选。奶奶和妈妈还忙碌着炒花生和葵花籽。平时,这都是舍不得吃的,那是要留到过年的。
    整个晚上,一家人都在为马林西忙碌。邻居建华、福友、瑞新也来他家玩,算是为马林西明天出发送行吧。
    “那边暖和吧?”建华接过爸爸递给他的一支“大前门”烟,他怕烟丝太紧,在大拇指甲盖上轻磕了两下,用手指捻了捻,这才凑过去向爸爸点火。深深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冒出两条烟龙,自我欣赏了一眼,朝马林西笑着说。
    “暖噢。冷天也只穿衬衫。”马林西一边回话,一边将妻子正在塞进行李包的毛线衣往外拉:“这个用不着。”
    “冷呢。”妻子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从马林西手里一把拽过去,硬塞进鼓得不能再鼓的包里。
    长长的绿帆布手提包,像一只大东瓜,早已结鼓溜实,马林西真担心它在路上会破肚炸膛。
    “小西西真铁头犟,冷了到哪块去加衣裳啊?”一旁收拾碗筷的妈妈说。
    “乖乖,海南岛那块没得冷天呀?”建华把头往棉袄里缩了缩,好像这屋里真的跟海南岛有天壤之别似的。
    “明天几点走啊?”福友叼着烟,凑上去给妻子帮忙朝包里塞毛衣。
    “八点半到县农业局集中。”马林西说。
    “哪要四点钟就起来啦。”瑞新双手拢在袖子里说。
    “哎呀,这么早啊。我们家去了,你明天还要起早呢。”建华说完就走。他一走,其他几个邻居也就跟着回去了。
    直忙到夜里十点半,马林西才将行李收拾停当。
    ……
    第四节走出高陵
    迷迷糊糊中,鸡叫三遍之后,窗外亮了,马林西刚穿好衣服,妻子就端来热气腾腾的洗脸水。
    妈妈早起来了,她专门摊了小麦面饼。
    “摊”就是“烙”的意思。
    摊小麦面饼在高陵这一带农村算是很高级的小吃,除了招待贵客,一般人家是舍不得做这种茶点的。费钱,费功。过程不算太复杂,但做工倒是有些讲究。要用上好的小麦面粉,先加冷水搅拌成糊,不能太稀,稀了不粘锅;水又不能太少,否则摊不开。搅和好面糊后,然后加入少量切碎的小葱,佐以生姜米和油,轻轻倒入铁锅,慢慢以文火烧热,一边不停用铲子轻轻将锅底的面糊渐渐摊开,摊均匀,厚薄一致。待一面泛黄后,再翻过来烙另一面。两面都呈微焦黄后,起锅摊凉,切成一指半宽的长条,再与事先煲好的猪脚爪、蚕豆瓣汤煮。熟了,盛入碗里,再加一勺绵白糖。那弥漫在屋里的味道,早就令人唾涎了。
    马林西洗好脸,妻子麻利地接过毛巾,妈妈将煮好的摊饼端上桌子:“稍点吃,莫凉了。”“稍点”,就是快点儿的意思。
    说完,转身从锅台上又端来浅的一碗:“心红,你也吃吧。”
    “我不饿。妈妈你吃。”妻子朝正在往锅堂里添草的母亲说。
    见她们婆媳这么客气推让,马林西心里暖融融的。不一会,就风卷残云般将满满一大碗摊饼扒拉进肚子。
    吃完早饭,天已大亮。奶奶也已起床,悄悄将二十块钱塞到马林西手里:“路上买饼吃。”在当时农村,左右邻居出人情的份子钱一般也就一两块钱。因此,对于年事已高,没有什么收入来源的奶奶来说,二十块钱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八十五岁的老人了,还这么惦记着将要远行的孙子,马林西不觉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这一去,不知她老人家能否平安无恙地等到他回来?
    时间在急,容不得再多想。马林西背起沉甸甸的黄帆布旅行包,匆匆上路了。
    走出两块田远的南小格时,回头一望,妻子在屋后的棉花田边正在朝他摆手呢。奶奶拄着拐杖,静静地伫立在厨房的西山头,左手搭成凉棚,注视着马林西远去的方向。老人家早就看不清很远的地方了,但她心里一定清楚,孙子是从那个方向去海南的,那是他家通往县城的唯一的一条小路。
    马林西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手一扬,头也不回地走了,任由路边小草尖头上的露水打湿裤脚。
    第五节过江南下
    马林西赶到县农业局大院时,里里外外早已站满了人。
    人们三五成群地围成一团,热烈地交谈着,地上满是鼓鼓囊囊的大小行装,一看便知,都是同路去海南岛的育种人员。互相打着招呼,即便原本不熟悉的人,也都是一脸的微笑。他们即将同行去一个神奇而美丽的地方,并将在一起共同生活。新鲜,好奇,把平时的那种陌生与拘谨消融得无影无踪,谁也抑制不住这趟远行的幸福与快活,激动,喜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一会,育种队员集中到二楼会议室开会。
    简陋的主席台上坐着三个人,除中间的那位外,两边的人马林西都认识。左首的是县农业局副局长季学斌,右首的是县种子站站长程厚伯。没等马林西猜测到中间的是何许人呢,长得有些非洲人模样的程厚伯站长首先讲话了。
    “大家静静。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杨县长。”程站长话音刚落,全场就响起热烈而快活的掌声。
    程厚伯也是南墩人,说起来还算得上是邻居,他的家在三星大队,与高陵仅一河之隔,说话也是地道的南墩方言。听起来格外亲切,马林西使劲地拍巴掌,也是潜意识里为他鼓掌的。马林西感到某种自豪和荣耀。
    “程站是我们南墩的。”马林西一边用劲拍巴掌,一边用胳膊碰了一下邻座的秦仲荣。
    “哦?!”秦仲荣惊讶中带着几分羡慕瞄了马林西一眼。
    “这位是我们农业局的季局长。”程厚伯接着介绍。说完,下面又是一阵掌声。只是比上一次时间短了些,分贝显然低了点儿。
    程厚伯站长说:“出发前,我们开个预备会,把有关情况和要求跟大家先讲一讲。县政府对今年的南繁工作十分重视,专门由杨县长负责带队,我们的季局长担任这次南繁育种队的队长。我嘛,是副队长。下面,请季局长讲话。”
    季学斌副局长其实也算是半个南墩人呢。
    他老家虽然是新洋港河北青墩公社的,但在调县农业局的前几年在南墩公社病虫测报站当站长。测报站属县农业局的派出机构,受上面的条条农业局和地方公社党委的双重领导。由于工作成绩突出,他被选为国家支援非洲农业科学的水稻专家,专门脱产培训了一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正准备出发时,国际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国家取消了这批援外专家。由于脱产出国培训,测报站新派了农艺师董跃接任站长。他无法重回南墩测报站,加之镀了金,就被留在局里,不久提拔为副局长。对这段经历,同事们人前人后跟他开玩笑是“出口转内销”,他从来不介意,大大咧咧地一笑了之:“也是的啊”。
    “我们今年的育种队共挑选了三十五名队员,主要承担“南优二号”的杂交水稻的制种任务。南繁是要吃苦的,大家思想上要提高认识。经济上,我们要讲清楚,账算在明处,县里只发给每个南繁人员二十五块钱,另外九块统交生产队计工,途中差旅费照付。我们县组织的水稻南繁也不是第一次了,算起来这回是第三次,前两次的人数比较少嘛。这次的人数比较多,育种地点在海南岛的乐东县冲坡公社塘丰七队。打前站的同志已经在五天前出发了。散会后,我们马上就上车。今天赶到上海,明天下午坐火车去广州……一路上,大家要维护集体荣誉,搞好团结。途中要注意安全,服从命令听指挥,相互搞好团结……”季学斌副局长清了清嗓子说。
    最后,副县长杨洪儒又提了几点要求,会就散了。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员上了早已停在县农业局围墙东门外街面上的大客车。
    迎着初升的朝阳,马林西一行沐浴着清晨的金辉,带着满心的兴奋与喜悦,向我国最大的城市,也是马林西多次梦中见到的城市——上海进发。
    一路上,可以说是行色匆匆。
    上车后,马林西两眼一直骨碌碌地盯着窗外。当“台城”的路标从窗外闪过以后,马林西又是一阵激动。现在,他已经离开河城地区的范围了。因为台城镇是河城地区的东南门户,再往南就是通南地区了。
    时近中午,车到江边,长龙般的车辆一眼望不到头,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才上了轮渡,几乎所有的人都下了车。马林西一直爬到二楼的瞭望台,扶着栏杆看那浑黄的江水滔滔东去。
    长江下游的江面开阔,五层高的长江客轮也显不出多大来,许多小船,真如飘落水中的树叶,在江面上随波逐流。
    水天之间,人是多么的渺小。
    马林西想,要是有相机,能倚着船舷拍张照片留念,该是多么有意义啊。然而,这个想法太奢侈了。还好,这让马林西沉浸到古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古韵之中。
    过了江阴渡口,一踏上江南的土地,马林西蓦然发现,江南原来是如此的美丽与富庶,仅仅一水之隔,江南至少比他的江北家乡要先进二三十年吧。
    放眼看去,整齐的方块条田,犹如一块五颜六色的水彩,精致地镶嵌在河网纵横的小桥流水之间,连绵的水稻田,青一块,黄一块,沉甸甸的稻穗在轻风里点头弯腰。纵横交错的二层小楼,粉墙黛瓦,点缀在田野上,充盈着殷实的那份灵气。
    “快看啊。那是日本鬼子留下的地堡。”
    不知是谁眼尖,惊叫起来。马林西跟大家一样,扒在窗口,仔细捕捉着当年战上海时留下的历史遗迹。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堡垒,静静地蹲伏在马路两侧的农田里,那黑洞洞的射击孔如狮子的血口般张着,只是早已没了牙齿,成了威风扫地的废物。
    有人说,这是郊区,马上就进市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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