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繁纪事》第4章纵穿海南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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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汽车站开拔。
    海口汽车站人山人海,一片吵吵嚷嚷,根本无法插足。
    广场上挤满了人,行李堆得小山似的,高音喇叭里发出刺耳的发车班次叫号声,用普通话和海口方言轮番轰炸。
    他们集中在一排椰子树下,人人守着护着自己的行李,生怕会长翅膀飞走,或是有坏人明目张胆顺手牵羊趁乱打劫,个个都被夜里小偷光顾弄得紧张兮兮的。
    季学斌副局长在离开旅社和刚下车集中时反复交待:“各人照看自己的东西。这里抢劫的坏人多呢。”
    “姜思贵你去哪?马上就上车了。”
    杨洪儒副县长早没了在县政府大礼堂主席台上做报告的威风,这时跟普通旅客一样,准备乘汽车上路。季副局长负责与打前站的人进站联系什么时候才能发车的事了。杨副县长的任务就成为临时看管他们这帮人的头头了,比包工头的样子还滑稽。马林西他们都是初出远门的青年农民,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停地东张西望。俗话说,愿率千军,不领百夫。他这个秀才县太爷,显然不是率领这帮民夫的料儿。
    “尿个尿就来。”油嘴滑舌的姜思贵成天在嘴上跑火车,根本没把杨副县长的话当回事,头也不回地跑了。
    就在这时,季局长站在大门口朝这边大声招手:“上车了!上车了!”
    马林西拎起行李迅速冲向门口,直听到身后边的杨副县长声嘶力竭地大喊:“姜思贵——上车了——。”
    落在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大呼大叫:“姜思贵——上车了——。”
    马林西把车票小心翼翼递给检票的中午妇女,她看也不看,接过去用钳子打了个芝麻大的圆孔,又塞给马林西,不耐烦地大声叫到:“下一个。快点。”
    姜思贵满头大汗地跑来。
    “上车了还瞎跑啊?!”季局长不像杨县长那样风度儒雅,怒目圆睁地吼道。
    姜思贵脸一红,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其他人则幸灾乐祸地偷偷窃笑。
    海南岛的交通公路主要是三条线,以岛北的海口和岛南的三亚为端点,分为东、中、西三条互通干线,形成一个环岛路网。东线和西线是沿海线,比较绕路,但地势平坦,据说路况也比较好。但从海口出发去三亚的话,无论是东线还是西线,当天都无法赶到驻地乐东县。如果走东线,须在陵水境内的兴隆华侨农场或是三亚过夜;走西线,则要在东方县城过夜。而走中线,起早带晚,当天可以到达。但这条线大都是翻山越岭的小区窄路,虽险,但近,也便宜,还能节约一天时间。否则,再住一宿也很麻烦的,带队的头儿们早在家里出发前就决定走中线了。
    车子开出海口市区不远,就钻进了高大茂密的椰林。
    夹道的椰子树遮天蔽日,大客车风驰电掣般穿行在绿色的隧道里,林阴匝地,路面上见不到一丝儿阳光。透过椰林,隐约可见成片的稻田青一片、黄一片。绵延起伏的丘陵上,散落着一片一片的香蔗园、剑麻园。高高的槟榔树,如亭亭玉立的少女;矮矮的菠萝丛,若雕刻的盆景。一阵阵浓烈的香甜味儿,扑进车窗,令人心旷神怡。
    “是菠萝蜜熟了。”章大友指着窗外树冠很大的树说。章大友个头高大,留着三七开的分头,性格开朗,能给陌生人以亲近。加上他又是在县农科所工作,据说还是著名水稻育种专家胥贤中的得力助手,又是去来过的老队员,理所当然在这群农民技术员队伍中有着不同一般的亲和力。
    大家跟随着章大友的指点,啧啧称奇。
    马林西寻声看去,那些膀大腰圆的枝杈上,挂满了冬瓜一般大小的果实。
    车子过了琼山县城后,窗外又换了一抹景色,显然是进了大山深处。
    大客车像蛇一般在崇山峻岭间盘旋,半天见不到人烟,偶尔有个小寨子,也如惊鸿一瞥。除了绿色连绵的山岭,还是绿色连绵的山岭。
    窗外的景色虽然美丽,但看得多了,就感觉有些平淡。渐渐地,马林西眼睛有些发涩,不再贪恋窗外景色,于是打起了瞌睡。这几天很是疲劳,今天早上又被抓小偷给吵醒了,马林西一闭上眼,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四节小偷如林
    “醒醒,快醒醒啊。”有人死命地摇马林西。
    马林西睡眼惺松地咕哝:“妈的,吵什呢啊?才睡着呢。”
    “吃饭了,兄弟哎。”又是汪长松。
    “啊?到站了。这么快啊?”马林西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吃饭,吃饭。”汪长松急匆匆地拉着他一只胳膊往车外走。
    “吃饭啊?我以为到站了呢。”马林西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车厢里就他们两人。
    “这边这边。”汪长松又拽了马林西一把:“你还没睡醒啊?”
    “不,我想方便一下。”马林西说。
    “就少你一个了,季局长在那边发火呢。”汪长松说。
    马林西这才知道大家早下了车,坐到饭桌前才发现还少一个人。刚才上车前检票时姜思贵掉了队,现在吃饭又少了马林西,难怪季副局长发火了。他们估计有人落在车上,让汪长松来找他的。他是马林西的临时小组长。
    吃饭在汽车站对面的一家小餐馆,拢共就五六张饭桌,差不多都是他们的人。
    那样子,满桌杯盘狼藉,地上满是泼洒的饭菜,人都难以插足,两只大黄狗为了争一根肉骨头,在桌底下打了起来,吓得满桌子人停止了吃饭,其他人已差不多吃完了。
    他们在靠窗口满是汤水的一张桌子坐下。杨副县长正在用手帕抹嘴角,微笑着说:“快吃吧,马上还要赶路。”说完,起身离开。他旁边有个位子空着碗筷,看来,该是季副局长的。马林西今天真是睡痴了呢。不再多想,端起碗,埋头扒饭,狼吞虎咽起来。
    “急什么啊。还有一刻钟才发车呢。”许峰说着,双手不停地交差抹着湿漉漉的水。他是县农科所的育种技术员,和章大友是同事。他们两分工不同,章大友负责胥所长的遗传育种加代,许峰负责杂交水稻各公社制种点上的纯度鉴定。这两人,大家在路上就跟他们熟悉了。
    饭碗一推,马林西就冲出门外去找厕所。
    到处都是停车吃饭休息的乘客,一片乱糟糟,脏兮兮,好不容易找到车站外面的公共厕所。
    马林西忙不迭地跑过去,边跑边摸索下边的钮扣,小腹胀得像鼓皮似的。
    好家伙,生意好得很呢。客满。大便坑、小便池都挤满了人,脚都插不进去,遍地屎尿横流,恶臭冲天。
    马林西提着裤子,像踩梅花桩似的,小心翼翼地从垫在水洼里的砖头上跳了出来,转到厕所后面。
    厕所背后就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粪坑,马林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方便起来。
    不经意间,马林西低头朝粪坑里一看,跃入眼帘的情景,差点把他吓昏了。
    他瞧到了什么?花花绿绿的钱包。
    钱包啊!钱包!粪坑里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可见,这里的小偷是如何猖獗呀。
    也许是潜意识的条件反射吧,马林西立马紧张起来,一面松开手继续小便,一面两手在身上摸索自己的钱包。
    先是摸屁股后面的口袋,空的。上衣口袋,也是空的。马林西有点慌了。钱包可非同一般,不是昨夜丢的那里只有十几块钱,它可是这次南繁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呢,足足二百块三十块钱。
    上车前,马林西还检查了,在身上的。现在没了,难道我们车上也有贼?我们车上基本都是长途旅客,育种队的人多,中途也没上下客……马林西脑子里乱糟糟的,两手浑身上下乱摸,弄得无人驾驶的把儿将裤子尿湿了。
    “什么东西丢了,这样急啊?”姜思贵抖活了几下,然后提着裤子,跟马林西站了并排。
    “我以为钱包被偷了呢。”马林西终于从贴身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钱包,打开一看,分文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笑对他说。
    “车上还有小偷啊?”姜思贵问。
    “你看看下面。”马林西抖了抖把儿,示意他朝粪坑里看。
    “不得了。这么恐怖啊。”姜思贵看了粪坑一眼惊叫起来。双手赶忙在身上慌乱地摸索起来。发觉没少什么,这才说:“乖乖,小偷真多啊。快走快走。”
    现在马林西才弄清楚,他们停靠的这个地方叫琼海汽车站,在县城的边上。听别人说,中线的长途客车,差不多都在这里停车,吃饭,加油,加水。在海南岛,琼海虽说不大,但却是重要的交通枢纽。
    带着不安和惊惧,他们很快上了车。
    车子从县城中心大街经过。
    第五节棺材街
    在一个岔路口,远远就可以看见右前方矗立着一座雕像纪念碑。
    车上有人开始议论起来,说那就是红色娘子军纪念碑。红色娘子军马林西当然是知道的,吴清华、洪常青的名字不仅熟悉,就连《红色娘子军连歌》现在还可以一字不差地唱出来呢。但不晓得红色娘子军的家乡就是琼海,并且现在就近在眼前。
    心中的好奇与敬意由此油然而生。
    跟其他人一样,马林西赶忙将头整个儿伸出窗外,不靠窗口的人,则纷纷离开座位,也扒到窗口看外面的风景。
    “没什么好看的啦。就是个石头像啦。”驾驶员带着浓重的海南方言,讲着他们似懂非懂的普通话。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换档,油门一踩,汽车快速从雕像旁边擦身而过。
    是啊,是确是一尊石头雕像,而且看上去很粗糙,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位娘子军的全身像,有点黑不溜湫。
    这让马林西很失望,跟电影和招贴画上的娘子军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跟马林西一样,大家都悻悻的收回了目光,谁也不再说话,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过了路口,大客车钻进了店铺林立的小街。
    小街很窄,路边摊点连着摊点。司机是想抄近路快些出城的吧,没想到适得其反,像蜗牛一般爬行,不停地捺喇叭,没人理会,大家正好欣赏外面的风情。
    车外,不时有人死命拍打车身,大声直嚷嚷:“妈的,没长眼睛啊,快碰到我摊子啦。”更多的人骂骂咧咧,从车头前横穿过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终于看到了尽头,再有百十米就可以挤出这条小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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