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繁纪事》第6章定情信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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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散了,只有一家卖猪肉的还没有收摊。满眼是绿头苍蝇,一块七八斤重的猪肉放在又黑又脏的案板上,上面插着一把李逵式板斧,案板上堆着猪杂和下水,肠子,肺,肝,早被切得七零八落。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过来买肉,叽哩咕啰了几句。卖肉的操刀割下一块,用秤钩了一下,扔到那人面前,接着又割了一段几寸长的猪肠和一小块猪肝,扔到那人的箩筐里。
    集市朝南呈敞口的“回”字形,四周是带有外走廊的通道,中间是砂石广场。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腥臭味,令人窒息。
    拐过去,是公社大院。“乐东县半坡人民公社”的白底黑字竖条大木牌,油漆发暗,围墙上斑驳脱落,很萧条的样子,全然没有一丝生气,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好像都已放假过年了似的。
    有人说,这里的人有些懒散。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他们在几十米的小街上逛了一圈,除了几个店铺还在营业,绝大多数人家早已关门上锁。他们感到索然无味,半刻也不想呆下去。于是穿过这条短街,就回到镇北的铁路上,沿路基朝东往驻地走。
    “鸣——”从西面黄流镇开过来一列货车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一股热浪袭来,不由自主地朝路基外打了个咧趄。
    火车是拉煤的,白色的蒸汽裹挟着煤灰把他们罩在里面,呛得眼睛都睁不开,马林西只觉得脖子里发痒,伸手一摸,手指竟黑乎乎的一层灰。
    “妈的。”姜思贵朝火车远去身影啐了一口吐沫。
    家乡苏北没有铁路。来海南之前,还没有坐过火车,也就没有见过火车是什么样子,当然更没有在铁路上逛过了。看来,大家都跟马林西差不多吧,对铁路充满了新鲜和好奇,不约而同地,他们不再从来时的那条路上返回,而是沿着铁路回家。谁都明白,铁路是这里的唯一一条,距他们驻地的直线距离也就几公里,这是回去最捷径的路了。
    大家一会儿走在枕木上,一会儿走在钢轨上,像是玩杂技一般,看谁走的远,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来时的那个铁路桥。
    铁路桥上确实是个看风景的好去处。起初,好看的风景并没引起马林西的注意,倒是栏杆旁的铁梯吸引了他们。漫无目的地伏在铁栏杆看了一会,马林西就顺着铁梯往下去,原来,这是可以通往桥墩的通道。
    河面不宽,只有两个桥墩,他们六个人不由自主地分开了。汪长松、姜思贵和马林西在西边的桥墩。
    桥墩好大,足有一间半房子那么大,水泥的表面很光滑,很干净,河面上轻风徐来,浑身感到特别地爽。
    忽然,有火车来了。隆隆的声音迅速朝他们滚来。马林西本能地想爬上桥面。姜思贵一把抓住马林西的脚后跟惊叫:“快下来,来不及了!”
    马林西迅速从铁梯重新回下到桥墩,像他一样趴在发烫的水泥桥墩上。火车鸣着尖厉的汽笛呼啸而来。那声音,犹如排山倒海、平地惊雷,震耳欲聋,整个桥墩就像是经历着一场超八级强烈地震,摇摇晃晃,吓得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
    “妈妈的,有什呢可怕的!”姜思贵拍拍身上的衣服说。
    “是的。其实关什呢事啊。狗日的,就是有点怕。”汪长松边说边往铁梯上爬。
    凭栏远眺,脚下的沙河犹如一支离弦之箭,穿越一片椰林,流进了碧蓝的大海。海面上,依稀可见点点白帆,涛声阵阵,很沉很沉,似雷霆万钧之力,向大陆冲来。
    这段感受,马林西晚上还用打油诗记在笔记本上。
    《登铁桥一瞥》
    一桥飞架大沙河,
    极目远眺景致多。
    铁龙东西到黄三,
    尖峰绿岭白云悬。
    黄牛遍地觅小草,
    禾苗掩映甘蔗园。
    椰林墅村迎佳客,
    琼岛又添万顷波。
    马林西打开随身带着的袖珍地图册,脚下这条铁路就是中国地图上最南端的那段。没来之前,在途中看地图时,他不知反复看了多少遍。
    现在,马林西正站在上面,站在地图上最容易定位的一个地标——铁路与入海河流的交汇点上。他心里想着,这可是中国的陆地最南端啊。心里充满了一种无以名状的自豪与幸福,马林西真想告诉在家的亲朋好友:“你们知道吗?我现在站在了海南岛——祖国的最南端的陆地上,与你们分享。”
    马林西不觉笑了。
    以沙河为界,河西几近荒原,除了稀疏的椰林和小块的甘蔗地以外,大都是荆棘丛生的乱石滩。河东,则是另一番景象,欣欣向荣,满眼是茂盛的椰林,成片的稻田,有的已经收获完毕,有的泛着金黄,一块一块的错落在甘蔗地与椰树林间。近在眼前的,除了路南的椰林里有几户人家外,就是他们七队所在的村庄了。从这边看过去,就像是绿色翡翠中嵌进一颗晶莹的明珠,真有些不可思议。穿行在村庄里看见那些美丽伟岸的椰树,现在看上去竟是成片的林子了,房屋也变得若隐若现。
    村子的东边,一条纵贯南北的马路从海边那儿延伸过来,两边长满了参天的柏树,似一列青黛色的长龙,蜿蜒往北面的山脚,与群山消融进连绵的远方天际。
    太阳快要下山了,西北方向的天空云蒸雾罩,暮霭下分不清哪是青山那是云,但马林西知道,尖峰岭就该是在那里的,只可惜无法一睹它的芳容。
    然而,就在马林西遗憾之间,天空忽然裂开一个豁口,一座高耸的山峰在云海中亮出金色的身影。
    “快看,尖峰岭出来了。”来过几次海南的老育种队员邢悌友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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