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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专议云州的大朝会以一种朝臣始料未及的方式散朝了。
直到众臣叩送陛下下朝,朝臣们陆陆续续出了太极殿的殿门去往各处公办,仍有许多人没有从先前朝上那峰回路转的戏码以及皇帝陛下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到底还是此事着实是过于离奇了些,堂堂朝廷亲王领着两大禁军主力都走了个把月了,朝堂上半数的朝臣竟然一无所知!
说此事离奇不是因为此事太难。神策军和龙武军作为北衙禁军主力之二,战备从未松懈,粮草充足,且北衙军不是只驻兵在长安北宫城的。分驻关内各地的北衙军被秘密调走,只要保密做得好,外人不知并不算太过分。尤其是战力彪炳的神策军历来被皇家牢牢握在手中从不授柄于人,看着眼馋的人不在少数却从无人敢染指,所以神策军留些人做样子,其余的秘密北上,外臣不知也无可厚非。
这件事真正离奇的是,按照惯常的仪程,朝廷下旨调兵,圣旨应当由中书省草拟,门下省复议,再交尚书省着兵部下符文,后续还有需要各部和军中配合的诸如调配粮草等事……可今日朝堂之上的形势一眼可知,这一套章程全然没有,否则也不至于半数朝臣对此一无所知!
然后又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了,合着那半数武官也是早就知道的!要不然这帮杀胚怎么论来论去只说了个必须救,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怎么救的!朝堂上吵了一个时辰,这帮往日里遇上打仗一个比一个跳的欢实的杀胚却没一个跳出来请战的!
想不到这帮人对此事竟瞒得如此密不透风,若不是陛下当面说破,这些人看样子竟还准备一直瞒下去!简直岂有此理!
要说此事其实还有个不得不提的问题,端岳朝堂上文武不合一直是个让皇帝陛下都很头疼的问题。虽说也不至于到了有你无我的地步,但是有时候偷偷摸摸互相扯后腿这种事这些年可不是没人做过。
当年云中都督府长史韩棠大败十万突勒南犯的精锐,如此大胜未得嘉奖不说,反被同为文人的满朝文官众臣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还煽动了不少不为官的读书人跟着一起骂!当初群情汹汹之下要不是几位异姓王在朝堂上发飙甚至差点动了手的话,韩棠都有可能落得个获罪下狱的结局!文武争斗可见一斑。
……
群臣下了朝,议论纷纷的和行色匆匆的皆不在少数,倒是那几位从头到尾一清二楚的领头人物最是悠闲,在众臣最后走出殿门。
定国公杨远侯出了殿门先是抬手朝着中书令裴航作了个揖,温声道:“方才殿上之事,还要谢过裴大人施以援手,否则本官都不知要如何应对陛下问话。”
裴航同样作揖回了一礼,二人职官品级其实一样,但是这位中书令还是执了下官礼,道:“杨国公不必如此,你我同朝为官,下官只是提个醒罢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杨远侯笑了笑,回头看了眼此时已经没有几个人了的太极殿内,又回过头看着裴航道:“话虽是如此说,但该承的情还是要承的。”
裴航也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与杨远侯见了一礼之后就转身往中书省那边去了。杨远侯回了一礼后便静静目送裴航走远。
……
中山王章桓和常山王赵常山两人走在众臣最末。赵常山看了眼站在门口与裴航说话的杨远侯,侧过头对着章桓低声道:“老五,杨远侯这老货方才在朝会上那一出是啥意思?”
章桓闻言也看了说话间已经独自站在门口的那人一眼,轻笑一声:“送人情。”
赵常山撇了撇嘴角:“这狗东西有这么好心?”
章桓并未答话,二人已经走到了大殿门口。
杨远侯还笼袖站在原地,见两大异姓王也出来了,于是往前走了两步,作揖见礼:“下官参见二位王爷。”
章桓作揖回礼,常山王鼻孔朝天当没听见。
杨远侯对这虎头如此做派也是见怪不怪不甚在意,只是看着章桓道:“不知中山王对如今的边地形势有何高见?”
“我们老五有没有高见干你鸟事!”中山王还未开口,旁边的常山王先开了口回呛了一句。
中山王章桓转头看了眼自家四哥,摇了摇头示意他少说两句,然后回过头看着杨远侯道:“高见倒是不敢当。如今边地开战,你我都是端岳朝臣,自当尽力为国分忧便是了。尚书令以为如何?”
杨远侯闻言笑了笑,道:“王爷说的是,都是朝臣,自该为国分忧。”说完之后抬手作揖道:“那二位王爷慢走,下官在尚书省那边还有些公务要处置,便不陪二位王爷了。”
“尚书令请。”
“二位王爷请。”
杨远侯转身这就准备要走了,又听到身后的中山王缓缓道:“劳烦尚书令给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二位大人带个话,方才在殿上陛下已经下过封口令了,还请三省六部诸台监寺司的各位同僚平日里走亲串巷的……都当心一些。若是哪位大人不慎说漏了,这株连九族什么的……本王不介意搭把手。”
杨远侯脚步顿了顿,回身拱手,道:“下官一定带到,请王爷放心。下官告退。”然后就转过身径直走远了。
赵常山对二人言语间的刀光剑影全然不感兴趣,见杨远侯走远也不在意,用手肘捣了捣章桓:“老五,打个商量,你家后院的那鱼真不能给我两条?”
章桓斜了这老货一眼,懒得回话,抬步往前走去。
赵常山继续跟在身后絮叨。
二人边说话边往前走,大学士秦淮不知又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偷偷摸摸跟在了章桓另一侧。
赵常山见他突然出现,抬手打了个招呼。秦淮笑着也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章桓道:“我说,你们这一手玩得可是够阴的!今天朝上那帮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们糊绿了。”
章桓看了眼秦淮:“你不是读书人?”
“我跟那帮子傻货怎么可能是一回事?本来是想看你们互相逗着玩的,结果没料到被陛下给说破了,可惜了好大一场好戏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秦淮边说话边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赵常山闻言插了句嘴:“我说老秦,你可吹牛吧!老子才不信你早就知道了!”
秦淮做了个面带不屑的表情,对着堂堂常山王也带上了粗话:“嘁,你以为你们做的多隐蔽?老子可是晋王的老师!”
说完自觉失言了,秦淮抬头看了看周围,见四周无人于是又回过头轻声道:“晋王都失踪了一个月了,我会不知道?再说了,晋王曾经去过中山王府,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俩聊完了之后又一起进了宫面圣,再之后长安城里那段时间气氛有多诡异,我会看不出来?还有,小长安还在云州城呢!结果你俩这平日里宠那三个小家伙宠得无法无天的王叔在朝堂上居然风轻云淡到都开始聊你们家后院的鱼了……这正常?这么多明里暗里的消息看下来,我要是还猜不出来你们干了啥我还配靠脑子吃饭?”
说完之后秦淮摸了摸下巴,又道:“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你们最后竟然是把神策军都给带出去了。虽是晋王领军,我都仍旧没敢往神策军那边想,我以为你们会从北衙的羽林、龙武和神武这六军之中挑两到三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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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云州,是夜。
城头三万出头的云中军卒在长史韩棠现身之后有些低迷士气又涨回来了。
也不知道对面的突勒蛮子什么时候会再次攻城,军士们匆匆吃完了百姓送来犒军的饭食,各军领军的将军们安排好巡营的军士换岗之后,其他没什么事的就开始抓紧时间在城头就地休息。
打仗是个极其费力的苦差事,这一天下来所有在城头拼命的将士一个个的几乎都快累虚脱了,有些军士甚至是将馒头拿在手中啃着啃着就睡过去了。
短短不过一两柱香的功夫,城头上除了那些当值的巡营将士还在瞪大了双眼四处巡逻防着蛮子夜袭以外,其他人都已经开始鼾声如雷了,就连李长安、刘文周这俩平日里睡觉极安静的都未能例外。
……
韩棠静静站在长史府议事堂门口,抬头望着天色。自打先前从城头下来回到长史府之后,这位云中都督府长史连屋内都没进,就一直站在此处站了好几个时辰,动都未动过。
今夜的天色其实不太好,天上云层密实,一轮圆月只是偶尔在云层间隙中间露个半边脸,多数时候都是看不到的。
这天就更黑了。
韩棠独自一人在议事堂门外站了很久,直到有府中管家过来劝道:“大人,已经寅时一刻了,您快回卧房歇一会儿吧,明日还要指挥着将士们守城呢。您现在是大家伙儿的主心骨,您若倒下了,这云州城可怎么办哟?”
韩棠闻言缓缓低下头看了眼站在台阶下的管家,轻声道:“无事。”
说话间似乎是因为脖子仰久了有些僵硬,他一边伸手在脖颈上揉了揉一边道:“管家,去通知府门外的传令兵传我将令,着各军统军将军到府中议事堂议事。”想了想又补了句:“马上。”
这长史府的管家也是个明白人,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也会跟独居此地的韩长史说说话聊聊天,可一旦涉及到军国大事,这上了年纪的老头却从来不多插一个字的嘴。
此刻亦如是,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拱手道:“是。”然后便转身往府门外去了。
……
这一夜天还没亮,在云州城外距离城墙十里地围成一圈扎营的突勒大军突兀遭了夜袭。当然,以云州守军如今的兵力是没有那个能力四面出击的,所以也就仅仅是突勒北营被云州守军踹了。
突勒军中似乎也是没有料到这群人数少的可怜的云州城守军竟然有胆子出城踏营,结果措手不及之下被横冲直撞到处杀人放火的云州精骑把北营搅了个底朝天,乱了好大一会的功夫。
等到突勒北营各军几个万骑长和一堆千人将靠着马鞭一顿抽下来,把各自乱成一锅粥的麾下归拢到一起慢慢恢复镇定之后,却发现那些夜袭的端岳守军早就撤回云州城中不见踪影了。
接了禀报闻讯而来的突勒领军之人骑马进入北营时也是一个南朝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只见到了被踹翻的北营内那一片狼藉的丢人场面。
结果自然也就可想而知,那几个在北营领军的万骑长一人一顿鞭子是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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