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们有约》第二卷　　关山万重第一百二十八章黑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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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公司门口时，出租车司机说：“前面的路堵了好几天了，就把送到你这里吧。”
    萧杰看到前面有一堆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不知在看什么，一边给司机付钱，一边问道：“难道是出了车祸，可是没看到被碰坏的车啊？”
    司机把钱点好装在口袋里，“你这些天没上班啊？前几天有个人得了癌自杀了，家属都闹了两三天了，这个年代上班的可不好过，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萧杰知道是谁了，就挤进圆圈，看到老秦的妻子和儿子都披麻戴孝，跪在圆圈的中央，一边哭一边烧纸。
    老秦的老婆一边流泪，一边哭喊：“老秦啊，你给我们挣下了这么多钱，临走却没带走一分，孩子给你买了一卡车烧纸，我们天天在你上班的大门口烧，要是觉得少，就给我托个梦，我们再买。”
    老秦的儿子攥着拳，一声也不吭，眼泪从脸上流下来也不擦，看到萧杰，努了一下嘴，示意他快点走开，又低下头。
    萧杰看到保卫部的人在圆圈外瞅看热闹的人，才知道老秦的儿子的用意，急忙把头一低，迅速的拐到路边的花砖上，走到大门口时，回头一看，看到烧的纸随风飘落，就像是一只只黑蝴蝶在天空中飞舞。
    因为是坐出租车来的，比平时快了十五分钟，萧杰进了大门口，走到僻静处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几口，看到眼前的烟雾，心想：
    “在这里干的没有真正的朋友，而真正的朋友又不在这里干，谁能了解自己的痛苦，污染这么严重，工作又这么累，好端端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赵莺莺啊，我已经有点吃不消了，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苦了你和未出生的孩子了。”
    “小莺啊，你知道我的处境吗？你真要是为我好，就让我离开这个地方，生命比媳妇更重要。都一个多月了，你却没有一点回音，难道我真的出了事你才现身？真要是那样就太晚了。”
    不知为什么，今天特别安静，以前上午七点半左右，上白班的工人会成群结队的往里走，今天却是三三两两的，人们也不说话，匆匆的往澡堂里走。
    停车场上的车也不多，以前这个时间，车都没地方停了，现在却空着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
    他想起刚才出租车司机说的话，就拿起手机，看到姗姗有了回话：“你还打算去上班啊？我已经辞职了，你也另找出路吧。”
    可是，回家是不可能的，爹娘这关就过不了，赵莺莺这个糊涂虫也肯定不会同意的，既然来了，就只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
    到了换衣服的地方，匆匆的把衣服换好，他看到天眼在外边，居然见到了别的班的人。
    “萧杰，不在家里搂着媳妇，你还来干什么？”
    一个黑黑的皮肤，个子不高的人问。
    “油子，你怎么到了我班，我不在的十几天时间人员怎么就大调了？”
    天眼神情沮丧的说：“到班上就知道了。”
    萧杰看到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可是自己班的人却增加了，他更是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胖胖的女工走了过来，“萧杰，车间安排你跟着我干，好好干啊，别偷懒耍滑。”
    萧杰平时都叫她胖妞，这人是很豪爽的，可是有一点不好，太认真。这个性格很受领导的欣赏，可是普通员工一般对她是敬而远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面对车间的大红人，萧杰知道是不能得罪的，就满脸堆笑，“胖妞，那要多多指导，我们共同进步。”
    胖妞的脸却还是面沉如水，“你的心野了，是我们车间的危险人物了，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多干活，少说话，要是发牢骚说怪话，那就让车间主任找你谈话。”
    萧杰不再说话，到了点名地点时，车间主任抱着点名册从办公室里出来，用严厉的目光看了看众人，开始训话了。
    “同志们，萧杰已经到岗了，很好，外面什么样他最清楚，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就那点能力，除了我们公司，谁敢用你们？”
    “前些天出了事是不假，现在当事人还在闹，自己闯的祸，没法交待寻了短见，一死了之了，家属来闹有什么用。那些看热闹的全是附近的村民，人家都说他死的太舒服了，应该把没死的人抓起来，我们公司的人宽宏大量，不和这些人一般见识。我说同志们一定要识大体顾大局，保住我们的饭碗。”
    “这几天由三班倒变成了两班倒，有些人当了逃兵，我说这些人可耻混蛋。这些不坚定分子离开了，我们公司的员工队伍会更加纯洁，战斗力更强。我知道同志们很累，领导们都看到了，尹总昨天已经发话了，一个人每个月加五百块钱的加班费。同志们一定要坚持，要珍惜自己的工作岗位，我们不是不招人，是不想招那些没文化素质低的人。”
    “好了，时间紧张，我就说这么多，这些天工作质量下降了，太不应该，我们要发扬过去的优良传统，三个人的岗位两人干，再拿出一个人来做贡献。同志们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前几天的义务劳动会越来越多，一定要坚持住，过了年等这场风波过去，就好干了。”
    萧杰看到班长也换人了，副班长也换了，除了书记天眼和他三人之外，其余的职工全是别班的人。
    班长说：“主任都把话说清楚了，我就不重复了，萧杰你跟着小陈，岗位上的事主要由小陈负责，你主要负责出义务工。”
    众人散开，胖妞对萧杰说：“我们两个岗位合成一个了，不过接班和交班还得由你管。”
    进了操作室，看到华子斜躺在凳子上，有气无力的说：“你叫你媳妇也给我找个活，我们都跟着她干，你媳妇比那个胖子漂亮的多。”
    萧杰不想和他闲扯，就问：“生产一切正常吧？工艺指标怎么样？”
    华子站起来，指着萧杰说：“你一来就被那个胖子迷住了，那就趁着没人过去脱了她的衣服，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什么生产？什么指标？自己去看。”
    萧杰只好看了看仪表，又看了看记录表，就去巡检了。神耳从西边过来了，“你来了我可就解脱了，可被那个胖子整惨了。”
    快巡检完时，建建也过来了，“你不知道吗？现在是上十二个小时了，晚上八点才下班。”
    萧杰一边在记录表上写上接班正常，一边问：“那就在班上吃两顿饭了，饭卡上的钱多打了吗？”
    建建摇摇头，垂头丧气的坐在凳子上，对萧杰说：“快去胖妞那里看看有什么活要干，别闲着，以前坐岗是不行，现在站着不干活也不行。”
    到胖妞那里，看到她坐在操作椅上，在吃零食。看到萧杰进门，胖妞就说：“萧杰，现在工艺指标和操作流程都改了，你自己去熟悉熟悉吧。”
    一圈还没转下来，胖妞就在下面喊：“班长叫你去清路边的垃圾，到仓库拿着铁锨扫帚，拉着小铁车，五分钟之内赶到现场。”
    萧杰一路小跑到了西边的马路，看到路的两边有很多碎石沙土，班长说：“把这些碎石和沙土铲到小车上，拉到北边的垃圾堆去，最后把地面扫干净，今天必须干完。”
    萧杰问：“这么多我一个人可干不完，还有别人吗？”
    班长说：“等会儿书记会来和你一起干。”
    萧杰又问：“对讲机哪里去了？胖妞要是找我怎么办？”
    班长说：“对讲机被公司拿去了，说是给我们换更好的。胖妞的事你别管，这些活就够你干的。”
    等了很长时间，书记才迈着四方步，慢慢腾腾的走了过来。
    看到路边有一个地方还有很多废纸树叶等易燃物，萧杰就问书记：“我看这些东西就烧了吧，这样还减少点劳动量。”
    书记一摆手，“随你便，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
    萧杰就用扫帚把这些易燃物堆成一堆，用打火机点着，看到这些东西被火焰吞没，一阵浓烟过后，一片片黑色的东西落到地上，又成了一只只黑蝴蝶。
    书记说：“别干了，坐下抽颗烟解解乏，昨天到家时都快十点了，今天起床时脸都没洗就来上班了，真不是人干的活。”
    萧杰说：“你不是开着车吗？怎么走的那么晚？”
    书记白了他一眼，“被你媳妇整糊涂了？这几天哪一天正点下班过？活干不完，全班的人和我们一起干，以前又不是没样，你全忘了吗？”
    萧杰又问：“两班倒了，人却没有增加多少，都去哪里了？难道都和姗姗一样辞职了？”
    书记说：“个别人是自己主动走的，大多数人是被逼走的，让他们去补充最累的车间，谁愿意去，到头来既没补上人，还有很多人永远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公司。”
    萧杰说：“让我们*活就是搞平衡了，可是缺了这么多人，究竟还能持续多久呢？”
    书记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很快就有好戏看了，我就是在班上耗着，只要耗不死，就往死里耗。”
    萧杰望着那些还在飘舞的黑蝴蝶，心想：“这是个凶兆，公司摊上的事还没完，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