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载踏莎行》鸳鸯锦(郑婷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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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只有我这一种。还有那么一个人,能真正和你交谈而不只是倾听,她能够化解你的痛苦成为喜悦,能够将她的情绪,慢慢种在你的心里。
    我在那一湾溪水中,养了一对鸳鸯。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再来这里。这个小小的世界,原本就只有你我,如今连你也不再来,只有这一对鸳鸯,还伴着我。我独自一人留在那里,日日凭栏看着那一对鸳鸟,穿梭在夹竹桃花红红白白的倒影里头。这与我绣的那一幅鸳鸯锦,是多么的相似啊。水中双鸳鸟,白头相伴飞。想必你与她,正是这样的光景罢。
    夹竹桃的花期那样长,即使无人赏花,也仍然开的热烈,而我岁晚长随的愿望,也并没有改变。如果不能陪伴着你,我也愿守着这一座小小院落,看着这一对鸳鸟,就好像看着高墙以外的你,还有那个人。我能做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守护而已。我曾经以为,我对你的陪伴,是像那两树繁花一般相互依偎,如今我终于懂得,那红红白白的两树,其实都是我自己,静默地在水边,从来不曾移动。而花影里穿梭的鸳鸟,却能并肩比翼,恣意翔游。这样也好,就算你不知道,在我的心里,鸳鸟的身上,也投下了我的颜色。
    我绣了一幅鸳鸯锦,送给了你的王妃。水中鸳鸯白头相对,岸上是一树夹竹桃花,开的缤纷烂漫。拥簇着水中的一双鸳鸟。很快,我就被调入宜韵堂中,陪伴在你和那个人的身边。我以为是你忽然想起了我,却没有想到,调我入宜韵堂的人,是你的王妃。那个人微笑着对我说,我绣的鸳鸯锦针脚极好,颜色也别致,她很是喜欢,拿来做了被面。她欢喜地拉着我去看,绣榻上一幅鸳鸯锦熠熠生辉。她还好奇地问我,为何别人绣的鸳鸯戏水,都是荷花做陪衬,而我绣的,却开着一树嫣红的夹竹桃。我只是微微一笑,她并不知道,这样的一幅鸳鸯锦,是我全部的心意。
    我又一次地陪伴在你身边。王妃是个极好的人,与你鹣鲽情深,就连我看在眼里,也只觉得欣慰。那时候我已经到了放出去的年纪,我也明明知道,你并没有再王妃之外再有别的人的想法,可我仍然留了下来。我对你说,我只是在这里惯了,无亲无故,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你没有说什么,是王妃做主,将我留了下来。和我一起留下来的,还有一起长大的云佩。
    第二年上,王妃有了身孕,我看着你喜形于色,几乎手舞足蹈像个孩子。我从来不曾看见你那种模样,心里替你欢喜,隐约又有点心酸。后来你忽然高热,搬回了启怀堂中居住,我又一次地回到了启怀堂中。我已经许久,不曾这样近地看着你了。我看着你的病容,明明是极为虚弱,却也抑制不住地露出喜悦的神气来。再后来,你大病初愈,我却奉命回到了宜韵堂,只有云佩在你身边。我第一次有些失落,这种时候,伴在你身边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呢?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听从命令,我只是想,等你彻底好了,也就会回来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等来的竟然是云佩有了孩子的消息。我看着云佩哭着跪在太妃和王妃的面前的时候,全然不知该如何思考。我慌乱无措中看见了你,却没有想到,隔了些日子再看见你,你却比病着的时候,还要憔悴。你眼里曾经闪烁的神采都熄灭了,好像整个人都枯萎了一般。那一瞬间,我又想到了那一日看着王妃丹青的你,看着在笑,可眼睛里全是悲伤。
    云佩做了姨娘,而王妃却失去了孩子。我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愤怒,在你迎娶王妃的时候,我并没有这样的愤怒。我一直不敢和王妃相比,我也一直认定了,我这样的身份,陪伴在你和王妃身边一生一世,就已经足够。我却没有想到,最后和王妃一样嫁给你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云佩。和我一样出生,一起长大,和我本来没有什么不同的云佩。明明和我一样没有资格,却有了你的孩子,成了你的妻子,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
    正是这样的愤怒,让我变的前所未有的敏锐。我暗自询问了所有可能知道线索的人,于是发现了,云佩是怎样得到了你。我从没有想过要这样做,我也从没有想过,本以为对王妃一往情深的你,竟然真的容许了这种事情的发生。甚至这样的事情还一再地发生,在云佩之后,又有了凌波。
    我忽然觉得有些恨你,若不是因为相信甚至感动于你对王妃独一无二的真心,我又怎么可能,日日在你们身边相伴而没有怨言?你并不知道,那些陪伴的日子,对我来说,是多么的辛苦。我是多么不容易,才能够安然接受这一个现实,甘心做了你们的影子。那时候,你明明背叛的是王妃,可我心里,竟然一样觉得被背叛了。
    那些日子里,我不再像以往一样日日看着你,反而陪伴着王妃。也许那个时候,只有我才能真正明白她心里的难过。我看着她从春风得意,到骤然小产,伤心成病,看着你接连有了两个妾室,有了两个孩子,却又最终原谅了你。那些日子,你住在启怀堂中,你又怎么会知道,曾经欢声笑语的宜韵堂,那些日子是如何的凄风苦雨?我以为,以王妃那样的性子,是不会原谅你的,她那样高贵,又怎么能容忍你的背叛呢?
    可王妃以那样的家世、才貌、和骄傲,却也终究对你妥协了。她不得不原谅你,并不为着作为正妃该有的度量,也不是因为受不得云佩日日的哭诉求告,她只是心里还舍不得你,所以不得不原谅你。她再过了一年,她终于又有了第二个孩子,西疆的小世子,这样一场变故,就好像真的烟消云散了。你重新回到了宜韵堂中居住,云佩成了侧妃,迁入了绮云轩居住。而我,却重新回到了启怀堂的书斋中。
    我只是觉得有些倦了,这些纷争因果,我都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王府这样大,可能让我觉得安心的,只有这一湾静水,两树繁花,一对鸳鸟。在这里,我才能相信我这么多年的信任和陪伴都是值得的,才能相信,我曾经以为了解的那些人,你还有云佩,都还是我曾认识的那一个。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忘记这些日子我心里隐隐生出的疑问,关于你为何会对王妃的母家渐渐疏远,你对王妃的笑容里头又有多少是真心,关于云佩是怎么坐上这一个侧妃的位置的,甚至关于王妃的上一个孩子,是怎么失去的。
    我不愿去想这些,是因为我不忍心。即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我不忍心看着那样的你,那总让我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日,你拿着王妃的画像时,那一个酸涩的笑容。我也不忍心看着那样的王妃,她总让我想起,在她最初展开我绣的那一幅鸳鸯锦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明媚。我同样不忍心看云佩,只是因为,看见如今的她,总让我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以来,我自以为是的陪伴,只是怯懦。她比我强,至少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了这个愿望,能够不惜一切,毫不退却。
    然而我已经习惯于这样的怯懦,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陪伴,即使明白了真相,我仍然选择退缩。我以为我躲在这里,就能够逃脱一切纷扰,可是我错了。一个月夜里,我如往日一般地凭栏望水,看着一对鸳鸟栖息在花树底下,静谧又暗香。雪白的夹竹桃盛开,像是夜空里的星星。我忽然在水面的倒影里,在我的身边看见了另一个影子,我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推入了水中。溪水不深,我从楼上摔下,碰到了岸上的岩石,顿时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你却就在我的身边。你没有问我是为什么会受伤,我也并没有说。你忽然对我说,“婷华,嫁给我罢。”我还没有清醒过来,却听见自己说,“好。”就这样,我成为了你第三个妾室。我在很多年里,都不知道你为何要娶我。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也许你只是想要保护我。也许你和我一样,猜测那一日,是云佩派了人,将我推下了书房外的溪水里去。也许很多事情,你都知道,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始终包庇甚至是纵容着她的所有。
    这些问题,我都没有深想,因为我嫁给了你。我这么多年所求,不过是能长久地陪伴着你而已,如今这个愿望成了真,我又如何能够拒绝。我自然没有正式的婚礼,王妃却在我迁入春绿庭的时候,给了我一样东西。那是我在她刚刚出嫁的时候,送予她的新婚礼物。我展开看了看,不像是几年前的旧物。她微笑着对我说,上头的夹竹桃颜色旧了,她重新绣了一树,不知道我觉得可好。
    我不知道这样的一样东西意味着什么,这一张鸳鸯锦,有过甜蜜,也有过酸楚。她对我笑了笑,神情已经平静,不像是当初听闻云佩和凌波的事情时候那样震怒,她并没有怪我。她送还我鸳鸯锦,也许只是因为她终于想明白了我在这一幅锦缎里倾诉的心意,也许她是可怜我,也许她自己,也已经觉得累了,不想再计较什么。
    而我住进了春绿庭之后,却再一次地与世隔绝了。往日里来往密切的人,都好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王妃没有来看过我,云佩也没有来过,就连一起住在春绿庭的董凌波,也只是守着她自己的孩子。你也不曾来过,你亲口说要娶我,可是在我嫁给了你之后,你却好似把我忘记了。我的生活,和那些年在书房中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我在春绿庭中种下的夹竹桃花,和在启怀堂中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日子,一去就是三四年。我以为我这一生,也就是这样度过了,却没有想到,你会忽然叫我去了启怀堂的书房。这里一切好似都没有改变一般,花树上开着繁密的花朵,映在水中。你对我说,“婷华,那一对鸳鸯死了。”我一惊,仔细去瞧,果然水中花影里再也没有了那一对徜徉的鸳鸟。我只是答,“也许他们去了更远的地方。”你却摇头肯定地道,“它们死了。”顿了顿又道,“这两树夹竹桃,开的倒是长久。”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曾经那一对是我豢养,只是那一日以后,你时常会找我来启怀堂说话。隔了这么久,我发觉你已经不是少年时候的模样,有时候看着你,我觉得很陌生。你从不在启怀堂以外的地方找我,我也习惯于这样的安排。只有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这时候,我才能觉得,这些年的光阴,都没有流逝。你没有再往水中放养鸳鸯,你只是对我说,死了就是死了,何必再留。
    再后来,我就有了自己的女儿怀蓉。那一张鸳鸯锦,我拿来给她做了襁褓。我这一生的守候,终于有了新的方向。有了这个孩子,我终于相信,这一生,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女儿满月的时候,你第一次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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