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载踏莎行》第三章(2)隔江人在雨声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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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仿佛独独对自己,他像是吝啬于这样的表演,或者是因为彼此都知道求不来真心,也就无谓浪费热情,只有冷眼相对。
    上官怀慕却不知青罗心里正转着这样的念头,只觉得这女子气度不凡也甚有胆识,倒是颇能配合自己。这些日子来西疆百姓对自己二人如斯推许,有一多半是她的功劳。只是这样的女人极有美貌又有智慧,若是有什么异心,不可不谓危险之至。心里忽然又冷了冷,也只是默默扶过青罗继续前行。
    在众人的眼光里其实与在无人的芦苇荡中并没有什么不同,前行的道路仍然是一般无二。唯一的变化是,先时是以青罗的步子为主导,如今倒真的是他牵着自己往前了。她也不在多想,只沉默地在万人的欢呼里面跟着他往前。脚下的道路这么曲折复杂,高高低低,她只有望着地面,才能保自身无虞。至于身边的人是谁,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
    桥的那一头,却也有人正在凝望这边的人,永靖王上官启在妻妾百官拥簇下,耳边的吉祥话儿并没有进了半分入耳。二十五年了,昔年膝下拿着弓箭不住求自己带着进山打猎的幼子已经长大,带着自己的新娘,走上了和自己一样的路。他闭起眼睛,那长桥尽头走来的仿佛是自己和芳宜,那些岁月慢慢地溜过他的心,带起了一阵温柔的波澜。连身边的王妃柳氏看得惊讶,王爷有多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色了?然而他霍地又睁开了眼,眼里仍然是坚毅如铁的神色。芳宜已作古七年,而慕儿,又有多久未对自己流露过半分孺慕神色了?他手里拥有的,只有眼前这河山,无边的富贵,除了这些什么都不再有了。
    两人终于走完了这座燕婉桥,登上夕照台,台上此时妆点得一团喜气。寸许厚的红毡一路铺陈,直通往朝晖堂前玉阶下。堂前正中坐着的是永靖王上官启,身边略侧坐着王妃柳芳和,另一边留着的席位是给南安王世子预备的。再下坐着侧妃安氏、秦氏与大公子上官怀思、三小姐上官怀蕊,再下则是麾下百官众将。苏衡、澎涞也随即落座,二十名侍女则分散两旁。
    童嬷嬷迅速赶到青罗身侧,指点各种礼节规矩。青罗只跟着她说的一路走去,倒也没有半分差错。好容易到了三拜之礼,苏衡捧着圣旨立于前,新人先拜了天地君王,遂即便要拜父母先祖。虽然一国公主原与藩王品级相当,只是到底是亲王之女,又是晚辈,永靖王与王妃便也安然受礼,只是侧室妃子皆立在一边,是不能受这样大礼的。再往后便是夫妻对拜之礼,唱礼官的声音那样悠长,沿着湖水远远传播开去,叫人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似的。
    二人徐徐跪下,上官怀慕突然发现自己与面前的女子离得这样的近,几乎看得清珠翳背后她的神情。面容冷漠从容,可那一对装饰成凤眼一样的眸子却刻着深深的迷惘无助,叫他的心猛地抽疼。这一拜下去,不管心里如何,他和这个女子便是结发夫妻,即便做不到恩爱不疑,到底是死生不离。不管事实是怎样,她都会是自己身边唯一堂堂正正并肩而立的人,被世人传诵推举。这一礼行的极慢,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然而终究是完成了。
    青罗正欲起身,却没料到身边的上官怀慕伸手扶了她起来,叫她微微一慌。然而紧接着叫她措手不及的是,他更是伸手将她面上的珠翳揭起,直直地望尽她的眼睛。虽说早知道会如此,只是他的动作太快,叫她来不及准备好表情,那意料之中的迷茫就纤毫毕现地落在他眼里,来不及遮掩。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正视她,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这是唯一一次,他只把她看做一个寻常女子,不是高贵的公主,也不是什么身份可疑的敌人,而是眼前神色迷惘的小女子。那面上是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高贵与骄傲,一半是伪装,一半是与生俱来的坚强。而只有那一对眼睛,青幽幽的,流转间的光芒无限惆怅,泄露了她这一刻的情绪,胭脂勾勒也遮掩不住。她真是美,像一朵风雨里的红蔷薇,倔强骄傲中偶然间的一点柔弱,深深地印在了他心上。
    他突然做了一个自己都未想到的动作,他打横抱起她,在唱礼官送入洞房的声音里一路往朝晖堂后布置好的鸾凤阁里头去。青罗惊得闭上眼睛,与苏衡的怀抱截然不同,她感觉不到温柔安定,只觉得紧张又恐慌。那气味不是清明晚粉的熟悉,是说不清的另一种气息,陌生得让人慌乱。中原本就礼教森严,更兼着世家子弟更是举止有规矩,纵然是潇洒爽利如她,也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境况,羞赧无比,只好在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欢呼与台上众人的眼光中埋首在他怀里,不敢看也不敢想。
    永靖王此时却是拈须而笑。西疆本就较中原民风开放许多,女子抛头露面也是常有的事。再加上西疆百姓皆重情,虽亦多父母媒妁之言,却也常有两情相悦结成夫妻的,最喜见的便是情投意合夫妻恩爱。昔年永靖王与原配王妃已成佳话,众人皆道“无情未必真豪杰”,如今瞧在众人眼里,世子与公主承载了太平期望,又如此相得益彰,更兼情谊甚笃,只怕又是一段传奇了,于笼络民心是大大有利。只是念及此处,上官启的眼中又闪过一线冷光,只盼上官怀慕不要真的动了心才好。又想起儿子一贯处事的冷酷清醒,想来自己也是多虑了。
    上官怀慕抱着青罗一路往后头走,童嬷嬷等人也只远远跟着。青罗一路之上闭着眼,走了一会子觉得该是进了内院,才偷偷睁了眼睛。见上官怀慕只顾抱着自己穿花拂柳前行,不疾不徐,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更是觉得羞窘。轻轻道,“你放我下来。”上官怀慕低头瞧她,少女一改平日的端庄犀利,想是害羞的很了,连那点忧愁都散去了,只是满面酡红地不敢瞧他,不免失笑。也不答话,只继续走。青罗更是窘迫,也不敢再说,只好由着他。
    好容易进了鸾凤阁,侍女们早已站定,朝着二人抛掷五色花果,童嬷嬷也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头里,满面是笑的带头抛着莲子,一面唱道——
    天上初停织锦梭,鹊桥搭就渡银河。七香车上笙箫发,百宝阑边笑语多。
    两姓姻缘皆凤卜,一宵和意订鸾歌。金线抛入红罗帐,共拥蟾宫瞧月娥。
    撒帐春,春色浓,状元走马趁花风。千家旧苑杨柳绿,十里长堤杏蕊红。
    疲鹤驾,打鸾封,彩楼高起五云中。双双共对菱花镜,疑是同来蕊珠宫。
    撒帐夏,夏风和,西湖堤上听笙歌。吴姬荡桨翻红袖,越女采莲弄碧波。
    人影散,夕阳过,月下相逢欢更多。闲情莫叙陶朱事,**巫山神仙乐。
    撒帐秋,秋景清,蓝桥有路会云英。人来福地三分喜,月到中元十倍明。
    开绣闼,鼓银筝,醉倒金乌彩烛明。花屏隔断防人听,唧唧微传私语声。
    撒帐冬,冬气寒,客路初逢吴彩鸾。绣襦迎风霜露滴,彩烛摇曳红光冉。
    金翡翠,玉阑干,红袖挑灯带笑看。关雎一夜偕琴瑟,上苑千秋瓜瓞绵。
    星斗移时酒兴酣,霓裳闲唱杨柳岸,抛残郭璞三升豆,偿还子孙十万钱。
    半夜明烛人是玉,一窗皓月客如仙。名花万朵争探看,共赏溪头并蒂莲。
    童嬷嬷所唱的不过是西疆流传最广的撒帐歌,并无什么奇处。然而两人此时却是听得痴了。原来姻缘被寄予的盼望是这样多,与自己所想的截然不同。待回过神来,怀慕才发觉自己仍将青罗抱在臂弯,旁边童嬷嬷与侍女们都朝着自己笑呢。忙忙地把青罗放于榻上安坐,青罗的脸都不敢抬,只低头摆弄着自己裙角。
    童嬷嬷唤了侍书翠墨二人进来,捧着合卺酒,递与二人,笑道,“这是百合酒,恭祝世子与世子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二人默默接了饮下,只觉得那酒极烈,一路灼烧到下去,燃起了一路火。
    童嬷嬷道,“外头摆着筵席,王爷请世子还是先去外头作陪。”
    上官怀慕遂点点头,道,“王府大婚,这些免不得的,我就先出去。你哥哥走的仓促,非要宴毕即归,今夜也算是为他践行。这也奇了,我瞧他与你倒是亲密,怎么也不叫你送送。”
    青罗勉强笑道,“我与哥哥虽是手足同胞,如今嫁了人,哥哥也不能不舍。只怕是哥哥怕见多了彼此反而伤心呢。只好请世子替我好好送送哥哥,说妹妹很好,请哥哥禀明父王,不必挂念。”
    上官怀慕便应了,欲出门却又回头道,“你先歇息,我晚间再来。”也就转身出去了。
    刚出门,就听得前头一人淡淡道,“世子难道是动了真心么?”遽然抬头,正是董余。
    见上官怀慕抬头,董余缓缓从树荫下走出,面带微笑,施施然行了礼。董余的面色柔和,上官怀慕却闪过了一丝愤怒的意思,却也只是转瞬便压了下去,往外抬脚便走,冷声道,“不过是形势所需罢了,我自然拿捏得住分寸。”董余也不反驳,只快步跟上,轻声道,“老王爷与苏世子相谈甚欢,只是大公子却不知去何处了。”
    上官怀慕足下一顿,冷笑道,“哦?如此出风头的机会,他倒是肯错过?”
    董余答道,“大公子素日里行动有时是失了分寸,只是今日是世子的好日子,有什么风头也该是您的,大公子纵然糊涂,也该是明白的。就算大公子不明白,王爷又岂会袖手不管呢?这不就一叠声地请您出去么。”
    上官怀慕沉默半晌,慢慢道,“父王多年来暗里默许大哥夺嫡,明里暗里我们吃过的亏又岂在少数。伯平,你瞧,我当真是父王的嫡亲儿子,不管内里是多么的阴暗,外头人瞧着却都是一副光鲜模样。世人都以为父王与母妃恩情甚笃,对我倾力栽培,哼。”
    如此已说到王府阴私,董余虽说是上官怀慕的心腹,却到底是外人,也不便深劝,只默默随着他往外去了。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方才自鸾凤阁出来的一抹暖色分毫也没有了,唇抿得如刀锋一般,不免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了,他和弟弟董润可以说是与他最亲近的人了。一直与他并肩而行,他眼睁睁看着他从少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日日变得沉默冷锐,叫人叹息。然而他也无可奈何,上官怀慕需要在这个魍魉横行的世界里存活,而自己,甚至自己一族的安危,都已经系在了他的身上。哪怕他希望云和能做一个明朗快乐的侠客,漂流江湖,红袖添香,他也不得不默许甚至纵容了他的一切冷酷,把他推到那个王座上去。他也知道,这样他会与昔年的挚友越行越远,可这样的孤绝之道,他和他都不能不走。如今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行差踏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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