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载踏莎行》第十卷踏春归去人安在第卅六章(11)云笺字字萦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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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玫闻言急道,“既是这样,嫂嫂和孩子岂不就更没有求生的余地?嫂嫂自然是万金之体,这孩子,更是嫂嫂和王爷唯一的骨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真真是叫人不敢往下去想的。且不说这日后无人承继基业,就说姐姐你自己,又如何忍心让自己唯一的一个孩子落入敌人之手?嫂嫂你可要三思,千万不能为了一时的烈性,就断送了这个孩子的活路。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当为这个孩子想想罢。王爷,老王爷,太妃,还有去了的两位先王妃,也必定都是这样的意思。”
    清玫的话说的焦急,青罗的神情却只是淡淡的笑,唯有眼睛里头,露出深不见底的一线悲哀,像是一眼幽深的井。清玫见她久久不说话,忍不住拉着袖子道,“嫂嫂,你倒是说句话呀。”
    青罗低了低头,把那最后一丝的悲哀神情也都收敛了起来,声音平静如水,“你说的句句都是对的,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何尝不知道,这孩子是我和王爷唯一的骨血。若是王爷和我中的一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天人永隔,这孩子,就是我们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证据,比我们自己的性命,都还要重要。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置之死地,或者还能有生的希望。如今我若是不带着他犯险。不管是我和孩子,还是你们,都要身处险境。我心里头知道,想要全身而退,是万万不能的。所以只有孤军深入,才能有一丝生机。”
    青罗忽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若是王爷能脱出重围,挥师而来相救,我和孩子自然能够绝处逢生。若是他就这么撒手去了,我和孩子,也就陪着他就是了。”
    青罗看着清玫眼中的恐惧,又安慰地笑了一笑,“自然,若是能送了他出来,我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他。可是眼下我能做的,也只有为王爷先保住隽儿,这也是我作为他的妻子,他的王妃,能够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算我和王爷自己的孩子不能活在这世上,到底他一族的血脉,也不会真的就断了,好过大家一起下了地狱。王爷就算怪我狠心,也必然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否则,他也不会是这西疆的王了。”
    清玫默默在青罗身边坐了片刻,二人都是无话。忽然听见一声帘子响动,抬头去看,只见砚香用一只红漆填墨的大方盘,捧着一身孝衣,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
    青罗一摆手,示意砚香稍候,对清玫微微一笑道,“我如今身子不大便利,你若是愿意,就帮我把这一身衣裳穿上再走。若是不愿意,从这后门出去,自然有人带着你出城去。你要记着,西疆的将来,我和王爷的希望,都在你和仲平的手中。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往回再看,记住我说的话,一路往外走。外头,还有太妃,有老王爷,有大公子,有二妹妹,三妹妹,文崎哥哥和文岄,还有王爷,有董余大人,还有我西疆的雄师。你不要怕,只管跟着仲平走就是。”
    清玫深深望着青罗,感觉过了千百年,又好像只那么一个瞬间,终于走到砚香身边,郑重捧起那衣裳,对青罗行了一礼,“王妃嫂嫂,我来替你更衣。”
    青罗点点头,起身舒开双臂,闭起眼睛,由着清玫和砚香二人替自己更衣。
    等那悉悉索索的响动停息,仿佛又过了良久,青罗才又听见清玫的声音响起,“我这就去了,嫂嫂保重,再见之时,我一定要亲手为小公子做一身衣裳,第一个给他穿上。嫂嫂可别忘了,不许叫别的人抢去。”说着竟也不等青罗回话,便匆匆从后门离去了。
    青罗只听见那脚步里的焦灼,和不忍告别的慌张,缓缓放下手臂,仍旧闭着眼睛,等那脚步声走的远了,再听不见了,才缓缓睁开眼,望着清玫离去的方向,轻声呢喃,“你放心,第一个就穿你做的衣裳。就连二妹妹三妹妹这些嫡亲的姑母,也不许和你抢的。”
    说完这句话,青罗转过身,扶着砚香的手,淡然道,“走罢,我们出去。”
    连日围城,王府中早就习惯了昏暗。无邻堂正堂的灯火通亮,青罗走近前去,只觉得有些刺眼,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砚香察觉到青罗的不适,忙道,“王妃可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说着就对守门的小厮道,“怎么今日换了这么亮的灯烛?快去换下来。”
    那小厮却不动弹,反怯生生地看了青罗一眼道,“才刚大长郡主过来,才让换上的。大长郡主说,前些日子围城,已经憋闷得太久了,今日也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候了,何必再这样憋闷着自己,倒不如爽快些。不然剩下那些粮草灯烛,到了明日,难道给死人去用么?所以嘱咐我们多多地点灯。”
    那小厮还没说完,砚香就斥道,“王妃面前,说的什么昏话?这样的时候还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还不快掌嘴。”
    青罗却笑道,“他原本说的不错,这话虽不好听,也的确像是大长郡主会说的话呢。只是他年纪小,倒不知道这话是不好原模原样地转给我。你若是恼了他,岂不也就是恼了姑母么?罢了,都这份儿上,也无所谓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能有人说一句真话,倒也不错。”对那小厮安抚一笑,扶着砚香,便一路往明正院里去了。
    此时无邻堂正院里满满的都是人,却无一人坐着,都站在那屋子里头,脚下也不停歇,只一个劲儿地打着圈子。却并无一人说话,那不断行走的人群,凝重得倒像是液态的铁块似的。青罗一走进去,那凝重终于到了最顶点,所有人瞬时停了下来。只有眼睛还是活的,惊疑不定地瞧着青罗,更瞧着她那一身的孝衣。
    青罗却不理会那些人,扶着砚香,一路只往上座走。走到那些人近前,眼睛也不瞬一瞬。所有挡在他路上的人,都等她的身影逼近了,才如梦初醒一样地闪身避开,重新恢复了井然的秩序,恭恭敬敬地立在两侧,目送着这一身素衣的女子,缓慢而坚定地登上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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