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354三百五十四、我心如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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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有人一直在冷冷观望,一样的面孔,表情却不同,那人的双眼仿佛一个深邃的梦,又仿佛是能够容纳一切的无尽空洞,淡然注视着所发生过的所有,看着无限远的地方,此时开口问着,又似乎是在扪心自问:“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就算赢得最终的胜利,得到了想要的,但你所希望的一切,你很清楚,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
    季玄婴听着,不语,心神随之回溯,无数或还清晰或已模糊的记忆都在眼前掠过,前世今生,交织在一起,然后四分五裂,那人又是语气淡淡,透出惆怅:“已经失去的,就不会再有,已经改变的,就永远改变,再回不去,而你……不过是因为明白这一点,知道无法挽回,更无法得到,所以才走上现在这条路罢了。”
    [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但,那又如何?] 季玄婴想着,神色不变,这一切都是来自心底的声音,是心魔,或者也可以说,是最真实的自我……季玄婴微微眯起眼,随手折□旁一枝覆雪的白梅,幽幽冷香寂寞,独绽雪中,不知是人还是梅,到如今,已无人能够将他动摇,想要的,就去拿,想毁掉的,就去做,在季玄婴的眼中,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简单而纯粹。
    “……你很喜欢雪?”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一个身影慢慢从不远处的建筑拐角走出,身穿明黄缂金云纹九龙华袍,披着黑色大氅,做工精致的厚靴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均匀的足印,正是晏勾辰,他在高明手法的修饰下,容貌一如当年,湛然灼灼,看不到苍老的痕迹,踏着月光而来,季玄婴对此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显然提前已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一双眼中漠然的情绪重新恢复过来,淡淡说道:“看样子,你喜欢暗中窥伺他人的毛病是不会改了……当年的你,就是这个德性。”
    听到这话,晏勾辰不以为意,只含笑走了过来,却又并不会与季玄婴距离太近,道:“如今计划大致已经周密起来,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但事实上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那么,到时候我们会不会又突然觉得后悔?”
    “……我只知道,在这世上最无用也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后悔。”在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季玄婴才慢慢这样说道,他的双眼仿佛黑夜之中两颗最亮的星子,眸光透明,洞悉一切,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也没有转身去看晏勾辰,右手轻轻一抖,那枝开得正好的白梅顿时零落成雨,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季玄婴手有余香,垂目道:“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究竟到时候结果如何,就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这样啊……呵呵,虽然你我相识多年也始终都不是朋友,但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同一类人,所以有些话,我不会对其他人说,却可以对你说。”晏勾辰慢慢走在雪地里,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怀念之色,他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唇角微微咧起,微笑望着前面的青袍男子,些微的冷风将他的黑发吹起,也裹挟着零落的花瓣,晏勾辰轻轻张开五指,就将洁白的花瓣尽数拢入掌心,下一刻,晏勾辰整个人的气质忽然一变,是九天蛟龙,随时都会腾云驾雾,冲入云霄,他淡淡道:“其实,如果那人死去的话,我会很伤心,也许世间最让人后悔的事情就是放弃了原本不该放弃的,却坚持着根本不该坚持的,对此,不仅仅是我,想必你也深有体会。”
    季玄婴沉默了,他感觉到自己略微有些心绪浮躁,这种心绪的转变,未必就是晏勾辰的话所导致,而是因为自身,晏勾辰这时继续说下去:“无论是你,还是我,其实都在为曾经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惶恐,担心,害怕,痛苦,后悔,但作为‘人’这种天性自私虚伪的生物,我们就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将这些情绪毫不犹豫地转化为极端的行动,将一切转移为针对那个人的毁灭意图,以此掩盖某种我们不愿意承认的东西,比如,深藏在心底的内疚与煎熬。”
    黑色的眸子蓦地一厉,目光亦是骤然寒冷起来,仿佛一柄染上冰霜的刀,与此同时,季玄婴的脸色也随之出现了瞬间的阴沉,在这一刻,他身上那一股隐而不发的压迫感,强度之大,足以令普通人直接崩溃,但旋即他便收起这一切,重新淡漠起来,只是语气已变得冷冰冰的,似一线冰锥微微掠过肌肤,给人以说不上来的凛然之感,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晏勾辰这时却忽然微微仰头而笑,眼角有淡淡几道纹路,早已花白却又被染黑的发丝被风拂起,轻轻飞舞,被巧手掩饰成年轻模样的面孔上,此刻却露出一抹从容平静中透出淡淡邪异的感觉,道:“我很想知道,当他发现自己众叛亲离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世事就是如此,从来都是莫测,我们与他之间,终要做个了断。”季玄婴冷漠的声音当中有着并不隐去的渴望之意,他始终没有转过身,整个人冷漠出尘,但此时如果晏勾辰站在他正面的话,就会发现他眼神如同一汪深深的潭水,其间有很多珍贵的记忆碎片在翻腾,那是零碎的幸福,然而却都一一被潭水所最终淹没,整个人也逐渐变得仿佛没有温度,甚至没有生命,带着一种令人微微心悸的寂灭意味,久久之后,季玄婴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去,望向晏勾辰,如今早已年过半百的他,脸上没有丝毫皱纹,冷漠苍白的面孔并未有损那出尘的容颜,而最为让人着迷的便是他的眼睛,那双漆黑宁静的眼里仿佛有着魔力,能够看到一切:“……无论是什么人,也终究逃脱不了缘起缘灭,所以这一次,哪怕会死,我也一定要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因为这一次是我的机缘,我的剑,会助我破开这缘分纠缠,如果成功,我势必浴火重生,与曾经的一切彻底一刀两断,成为一个崭新的我,为此,我不惜任何代价。”
    说到最后,季玄婴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感情,这一刻,他似乎已经非人,再不会被任何人与事所羁绊,晏勾辰见着,心中微微泛出一丝寒意,尽管眼前的人是活生生地存在于自己面前,但却好象是没有了心……他默然起来,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有时候会想,当年的确是他输了,但是这一次,我们会再次取得最终的胜利么?哪怕我们的准备再充分,计划再周详,但世上从来不存在真正的万无一失,一旦失败的是我们这一方,那么,以那人的性子而言,作为这次计划的所有参与者,下场都应该会无比凄惨罢。”
    “那又如何?所有人在知道自己参与此事的那一刻,都已经有所觉悟,不成功,便成仁,不是吗。”季玄婴脸上似喜似悲,他仰头望着天上黯淡的月亮,清凉月光映照在他眼底,却一直沉下去,如同被深渊吞噬,过了一会儿,忽然他就说着:“其实,我也想问你一件事。”顿了顿,就看向不远处的晏勾辰,眉峰微挑:“一旦失败,我与其他人不过一死而已,我们也不惜一死,但你不同,整个大周势必都会被牵连其中,遭到血洗,晏氏一族更是不得保全,你投入的筹码过大,代价自然也就大得可怕,莫非你就真的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深信我们必胜无疑?”
    面对这个问题,晏勾辰只是微微一笑,他轻叹道:“我自然有后手……”他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却不肯继续说下去,一时间晏勾辰望向云霄城所在的方向,脸上神情莫测--映川,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告诉你‘那件事’,当年那人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你的‘那件事’……因为我实在很想知道,你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啊!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是数月过去,严寒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走远,进入万物生机勃发的春天,到处都是满眼的新绿,燕子呢喃,嫩柳初发,仿佛一桢桢令人迷醉的画卷。
    此时在圣武帝宫中,师映川坐在殿内,穿着宽松的长袍,长发未束,面色红润,却又一脸懒怠之色,眼下他已怀孕颇久,尽管肚子上缚了束带,但隆起的肚子终究已经难以掩饰了,因此近来在其他人面前总是系着披风,穿宽松衣服,以便遮住肚子,这才没有被发现,不过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连这个法子也不会管用了。
    窗外春燕衔泥往来,大好春光明媚无尽,师映川双手放在肚子两侧,坐在窗畔的藤屉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被晒得全身暖洋洋的,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有些犯困,师映川耷拉着眼皮,似是在打盹儿,不过很快,有人进到殿中,连江楼一身素衫,挽道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读书人,见师映川将睡不睡的样子,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蛋,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该走了。”师映川撑开眼皮,懒懒打着哈欠,道:“哦,这么快啊……好了,这就走罢。”
    说着,就站起来,连江楼取过一旁的披风,替他系上,再稍作掩饰,就基本上不会被人看出有什么明显的异样,一时两人出了寝宫,坐上已经装载了一些生活物品的马车,师映川前天宣布自己需要闭关,他从前闭关的时候,一般来说,会有三种选择,一是就在宫中专门修建的静室,二是在宫外几处环境优美的场所,三是自己临时寻找适合的地点,而这些都是视当前的需要而定,因此眼下师映川出宫闭关,没人觉得奇怪,而之所以选择在宫外,也是出于谨慎,按理说身在帝宫之中应该是最安全的,毕竟有许多强者坐镇,然而师映川何等谨慎,他知道自己一身干系重大,更何况兼具多种秘法,又是千年以来唯一的大劫宗师,会有多少人垂涎他身上的秘密?一旦发现他正处于虚弱状态,就是群狼环伺,师映川无法断定会发生什么,他不是不肯信任那些人,只是他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马车很快出了帝宫,向着城门方向而去,拉车的马匹乃是异种,不但跑得极快,同时又极稳,车子不见半点颠簸,因此没有用太多时间就已经出了城,驶向从前师映川经常闭关的一处山谷,那里环境幽静,时常有凶兽出没,所以一向没有人涉足,确实是闭关清修的好地方,现在用来作为师映川待产之用,也算是十分合适。
    眼下春和景明,到处都是生机勃勃,师映川坐在车里,掀帘看向外面,对连江楼笑道:“今日天气真是不错。”连江楼自顾自地打开蜜饯盒子,取了两块腌渍好的梅子,道:“先吃一口,免得又犯恶心。”师映川摸了摸肚子,感慨:“现在已经好多了,不像前几个月,实在恶心得厉害。”
    师映川说着,张开嘴凑了过去,连江楼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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